这个问题本就很突兀，修羽也想到他不会立刻给出回应。
但是长久的沉默之后，修羽后知后觉的生出一种羞耻感。
虽然想和A神网恋是蓄谋已久，但告白确实是被各种情绪夹击下的一时冲动。
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击杀播报，修羽连呼吸都轻了，她无法从面前这个操作完美的3D游戏人物中察觉出情绪，猜不到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他接受不了网恋，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她？
这种感觉酷似凌迟般的折磨，修羽有些受不住，她虽然能察觉到A神对她的好感，却也说不好这点好感能支撑多久。
不该那么冲动应该徐徐图之的。
懊悔的情绪席卷全身，修羽操作的手都有些发麻，满脑子都是怎么圆刚刚的冲动表白。
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他会信吗？
“我刚刚——”
“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可以吗？”
男人的声音不急不徐，修羽愣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又送了一个人头。
灰暗的屏幕中建模帅气的男人手持长剑翻身入场，轻松收割人头替她报仇。
修羽的心不轻不重的跳了下，呆呆的问：“多久？”
话题间隔时间太久，男人轻“嗯？”了声，带着询问的意味，像一片羽毛极轻的滑过心尖。
修羽不自觉脸颊发热，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这个在如此跳脱的游戏中，都能给人一种沉稳靠谱感觉的男人。
“你要考虑多久？”
“一天？”
是在问她？
等待的时间被拉长，也就不显得此时急切了，修羽轻声道：“好。”
只是一颗心被高高吊起。
一局游戏开始，abysm习惯性问：“玩什么？”
修羽也习惯性拿辅助。
A神却没有拿惯用的打野，反而选了射手。
“跟着我。”
明明是很常见的对话，可修羽就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能这就是恋爱的氛围吧。”
修羽在给柯诗雯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
“人家还在考虑，你倒好，直接开始恋爱了。”
从昨天告白之后修羽就一直觉得胸口涨涨的，充斥着焦灼感，像是在一点一点的拆开礼物包装，虽然知道大概率是惊喜，但仍旧担心会拆出炸弹。
修羽的语气染上几分惆怅：“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柯诗雯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你去照照镜子，这话说出来不心虚吗？”
“他又没有见过我。”
“那不如你干脆自爆家门，反正你的照片网上到处都是。”
“万一他不喜欢我的长相怎么办？毕竟审美是很主观的。”
柯诗雯沉默了许久，才哭笑不得的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
修羽也觉得自己是真的开窍了。
她的感情环境其实很单纯，所接触的复杂都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商战，她从小就见怪不怪了。
只在感情方面，父母之间的亲缘关系这种人们从小接触的感情模板，在她的生命里是缺失的。
她所有的记忆都是父亲对母亲偏执的思念，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过去沉沦。
这让修羽从小就害怕所谓的爱情，那怕她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独立行为能力人，依旧被小时候的阴影深深笼罩着。
尽管她也会憧憬属于自己的爱情，可骨子里仍下意识回避亲密关系。
第一场恋爱的惨淡收场也让修羽反思过自己。
她爱上的终究不是具体的人，而是剧本中的人物。
意识到自己对abysm的心动后，修羽豁然开朗，他们之间没有人设，没有被安排好的剧情，甚至连肤浅的外貌吸引都没有，只是两个灵魂之间的碰撞。
只要接受了网恋的形式，之后的一切好像都迎刃而解了。
修羽不厌其烦的打开她和abysm的聊天界面，期待感被一点点抬高。
眼睛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手机，连剧本都没心思看了。
“要不我再问问？”
修羽缩在沙发上看着还停留在【晚安】的聊天记录，纠结的抬起的手又收回。
“唉呀~”
修羽把头埋在双膝前缩成一团，声音闷闷的：“比高考出分数的时候都煎熬。”
纪俞渊进门看到的就是一个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儿，一片一片揪着手中开的正盛的粉色月季，指尖染着粉嫩的花汁，盈润的红唇还念念有词。
“问？不问？问？不问？问？”
女孩儿的长发被随意撩起，几缕碎发柔顺的散在脸侧，显得温柔随性。
最后一片花瓣停在‘问’字上时，眸中像是燃了一盏灯般蓦的亮了起来，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修羽用沾着花汁的手指去抓手机时才注意到门边的情况，看到站在一侧的纪俞渊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是‘你怎么来了？’不是‘你回来了。’
前者生疏的像是面对不常联系的亲戚或者不太熟的邻居的忽然造访，所以脱口而出的意外。
他花了十七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一点一点走近女孩儿，是要和她相拥、重合、融入骨髓的，不是她想退回安全距离就能退的。
从十三岁时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儿，一意孤行的把他拉进只有她的世界里时，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只能他退，而他身后是万丈深渊。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了扯领带，顺手解开了笔挺的外套纽扣，姿态随意的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和修羽隔了足足一个人的身位。
“有人向我告白了。”
相隔的距离让修羽得以看到纪俞渊身姿的全貌，男人的腿仿佛比她的命还长，被腰封束缚住的劲腰更是勾人的恰到好处。
修羽一向知道男人的条件优越，这个认知在此刻达到了巅峰，他如果不做总裁了去当男模都能常驻时装周吧。
用柯诗雯的话说‘这种极品还禁欲男人的八卦，路过的狗都要听两句。’
修羽瞬间来了兴致，追问道：“谁啊？谁啊？季君芷？”
“不是。”
纪俞渊转过头神色淡然，只是眸中闪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你觉得我要同意吗？”
“你问我吗？”
修羽纳闷道：“这不是你的感情吗？”
难道是因为告白的人不是联姻对象？
他们这种家庭对于联姻都是心知肚明的，而纪俞渊却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是一个不被承认的修家人，却理所应当的被要求为修家付出，即使是在未来妻子这种原本应该自由的选择上。
思虑了下，修羽补充道：“不是外婆选定的相亲对象也没关系，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还是你自己的心意比较重要。”
纪俞渊忽然笑了下，眉眼微弯，心情似乎很愉悦：“知道了。”
看着神色轻松的纪俞渊，修羽心中莫名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当她想去抓住时，却已经一闪而过消失殆尽。
“给你告白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修羽抑制不住好奇的追问，纪俞渊却没有回答，起身脱下外套，利落的解开袖扣，往厨房的方向走。
“今天难得回来的早，给你煲板栗鸡汤。”
纪俞渊应该提前交代过阿姨准备食材，挽好袖子就开始剥板栗。
男人的动作干脆的很赏心悦目，水果刀像是他的本命武器般熟练，一颗颗圆滚滚的板栗十分完整。
不知为何，只是看他的背影，修羽就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好。
是因为那个女生的告白吗？
修羽倚在厨房的墙边彳亍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走到纪俞渊身侧，揪着男主的继续问道：“哥哥，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谁呀？”
是她面对纪俞渊时常用的撒娇手段，只是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委屈。
男人侧头看了下她，没有丝毫回答的意思，把装着红枣喝枸杞的瓷碗递给她：“没事的话帮我洗一下菜。”
修羽愤懑的接过瓷碗，转身走到水池旁，不满的嘟囔道：“不想说就不说，还敷衍我。”
似是听到了她的抱怨，纪俞渊很轻的笑了下，修羽的胸口更闷了。
好像纪俞渊的心情越好，她就更郁闷，是因为好奇心一直没得到满足吗？
纪俞渊一向宠她，只要不触及到原则问题都会顺着她，可这次只是一个向他告白的女生名字，却让他这么守口如瓶。
是怕外公外婆知道了为难那个女生，所以干脆连她都不告诉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个女生在纪俞渊心里已经被划进原则问题的范畴，看来告白是要成功了。
只是修羽有些不爽，所以只要哥哥有了自己的家，她终究还是会成为外人。
修羽一下一下的撕着红枣，近乎粗暴的去核，完全不在意美感，这在万事追求美感和谐统一的修羽身上是很少见的。
纪俞渊却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情绪一般，专注的分割鸡块，因为用力袖箍下的手臂肌肉线条十分紧绷，动作却游刃有余。
做完准备工作，看到修羽撕的乱七八糟的红枣，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重新拿出一些红枣去核，仍旧是漂亮到赏心悦目的动作。
修羽却有些莫名的不爽：“为什么不用我准备的红枣？”
说完她才意识到语气中质问的意味，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就晚了。
听到她的语气，纪俞渊微微挑眉，无奈道：“用这些红枣煲汤你会喝吗？”
是了，她对食物的要求，一向是娇气的色香味俱全。
“怎么不能喝？我觉得挺好的。”
修羽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纪俞渊听完这句话，轻笑点头说“好”。
带着笑意的眉眼充斥着无限的宠溺和纵容，是那个她最习惯的兄长状态，修羽烦闷的心情，竟然奇异的平复了一些。
所以，她不是介意纪俞渊谈恋爱，只是不想他把自己当作外人，他们应该是互相最亲密的人才对。
板栗鸡汤要小火慢炖，纪俞渊似乎还有工作去了隔壁书房。
修羽装模做样的缩在沙发上看剧本，满脑却是怎么从纪俞渊嘴里套出那个女生的信息，总不能找人跟踪纪俞渊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素质教育的道德感让修羽纠结了许久，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定真的找私家侦探跟踪纪俞渊。
还是再问问吧。
修羽还是觉得纪俞渊谈恋爱不会真的瞒着自己，之所以不说可能是目前还没在一起。
修羽倚靠在沙发上，视线无意中扫到散落一地的花瓣，忽然想到她还要发信息问abysm结果呢。
被纪俞渊的事情打岔，修羽原本紧张、激动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倒是可以坦然的去问他了。
小羽毛：【A神，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小羽毛：【期待星星眼.gif】
abysm：【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小羽毛：【现在的我们都不算了解对方，所以没办法完全笃定我对你没有想象成分，但至少所有的想象都是基于对你的好感。】
abysm：【或许我们现实中认识，只是带着网络的面具，对面不识，毕竟网络上的人，可以是现实生活中任意一个人。】
小羽毛：【如果我真的认识你，大概也会喜欢现实中的你，你呢？】
abysm：【无论是网络上的你，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你，我都喜欢，甚至更喜欢。】
修羽最后一条信息久久出神，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直白的时刻。
呼吸都变得入丝绸般轻柔绵软，带着诧异的惊喜如水般流淌，带着丝丝甜蜜包裹住她怦怦跳动的心脏。
她认识A神的时间不算短，深知他是一个内敛的人，所以才会主动告白。
修羽甚至连他的回应都想好了，拒绝大概率是‘抱歉’两个字，答应也该是‘愿意’两个字，连他可能会更加谨慎的说‘试试’修羽都猜到了。
唯独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反向告白，如此笃定，如此确信。
那怕从未见过她，却像已经见过面一样笃信对她的喜欢。
即使是一段网恋，他都给了修羽一种被坚定的选择安全感。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甚至更坚定的喜欢自己，毕竟她在网恋前还有犹豫，连告白都带着些冲动情绪。
修羽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些懵，在本该确定关系的暧昧氛围中，煞风景的问了句：【可我们还没见过面，也不太了解对方。】
消息发出去，修羽就有些后悔，正好撤回就看到A神忽然发了段语音过来。
这是男人第一次在私聊中给她发语音。
是她熟悉的低沉音调：“那就慢慢了解，女、朋、友。”
男人似乎很愉悦，尾音带着让人酥麻的上扬，女朋友三个字被他咬的极轻极慢，一字一句裹着别样的韵味，像是纯度不低的红酒，熏得修羽脸颊微红。
修羽从来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abysm原来这么会说话，简单的话从他嘴里过一圈都像情话一样动听。
忽然从文字转变成语音的信息，就像是为了配合身份的转变一样。
他的声音十分熨帖的抚平了修羽心中所有的疑虑，原本已经无甚在意的月季花此刻都开始馥郁香甜起来。
修羽清了清嗓子，点着语音按钮：“那请多指教，男朋友。”
她也不想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说话，可说出的话就是不自觉的软着腔调像撒娇一般。
信息刚发出去，厨房忽然穿出滴滴的声音，是煲汤的倒计时响了。
修羽下意识起身看向门外，纪俞渊也恰好进门。
不知道是不是恋爱的缘故，修羽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粉红泡泡，甚至连纪俞渊似乎都散发着恋爱的甜蜜气息，整个人有种愉悦的柔和。
纪俞渊只是含笑看了她一眼，就径直走进厨房。
修羽趁机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只是唇角实在是有些难压。
原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会这么幸福，会控制不住的想笑，甚至整个人都甜蜜的冒泡泡。
纪俞渊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她。
修羽控制不住愉悦的笑，鸡汤真好喝，板栗真甜，这枣的形状真别致。
刘姨上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又和谐的场面。
小姐眉开眼笑的喝着一碗鸡汤，纪总满脸柔情的看着小姐，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连鸡汤都顾不上喝。
两人之间涌动着新婚燕尔般甜蜜、腻歪谁都插不进去的幸福氛围。
刘姨连忙摇头，这兄妹俩只是关系好，她都在瞎想些什么呀。
还没开始吃自己醋的纪总，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刻。
断更了好久，不知道还有没有读者看，这篇文写的时候就有些不顺，反馈也不是很好就越来越怀疑自己，调整了很久，决定回来好好写完，谢谢所有喜欢这本文的读者，我们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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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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