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次特殊的「毕业旅行」结束，手冢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越前身边，真的存在一个其他人都看不见，却又不会伤害越前的「人」。而且，手冢感觉到，似乎越前本人对此是知晓的。
看着在车站与前辈们一一道别的越前的背影，手冢站在远处静静地思考。看到他这副模样，大石忍不住走过来询问。手冢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
迹部拜托他的事情，涉及过于私密，手冢无法告诉任何人。而且，鬼神之事，对于普通人来说，本就是忌讳之事，无端牵连他人，也太不明智。
其他人都去了非东京的大学，只能在此告别，唯独手冢和越前都正好考入了东京的大学，所以回程路上，手冢正好与越前结伴而行。看着手冢观察仔细的眼神，幸村也感到有些头疼。幸好他感觉到手冢并没有恶意，不然幸村就该准备做些什么来「处理」手冢了。
与其他前辈们道别后，越前便也提着行李，与手冢一同走向了需要搭乘的车次所在区域。
「部长，很感谢你的邀请，我玩得很开心。」
「不必客气，越前。」
曾经不善言辞的少年，如今在人情交往方面也变得成熟不少，那微微笑着的清秀脸庞上，熠熠闪光的琥珀眸倒是还有着独属于少年的清澈。
「说起来，那天部长说做了一个关于我的噩梦，有点好奇。」
「那个倒是没有需要隐瞒你的地方，就是梦到你掉入了一个湖里。」
「诶……」
越前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声感叹，一想到自身的情况，这话还真有些不好接。
「不过没什么，最后并不是你有不好的结果或是怎么样，只是我比较担心而已。」
「啊哈哈，反正是梦啦，谢谢部长的关心，我也觉得没什么。」
「嗯。」
手冢沉稳地点点头，「识相」地没有多问。越前却反而心虚起来，忍不住悄悄瞄了手冢几眼，发现对方依然是一脸正经、淡定的样子，让越前什么也猜不出。
一起回到东京后，与手冢告别，越前与幸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离家最近的车站下了车，还有一段路，越前默默地走着，心里还在想手冢的事。结果一时不察，没注意红绿灯，差点被车撞到，幸好有幸村及时拉住了越前。越前猛地清醒，抬头就看到幸村带有怒气的脸。
「龙马！」幸村的呵斥在耳边如同惊雷。越前一时也觉得愧疚，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算你有需要担心的事，但也请先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抱歉……」
越前心虚地挠了挠脸，只好弯腰捡起不小心掉落在地的行李，不去看幸村。
「那么……若是今天没有我，龙马岂不是有可能死在这里？」看着越前默默往前走的背影，幸村冷静地出声质问，仿佛在逼着越前去思考某些问题。
越前脚步一顿，他低头看着大地，也不知在思考什么。半晌，才抬头看向幸村。
「如果我死在这里，也是命运的话，我接受。」
「是吗，那我不接受。」
幸村冷笑一声，迈出一步站到越前身前，将越前拥入怀中。
「若是你死了，却并不像我一样拥有灵体状态存于世上，那我……该去何处寻你呢？」
幸村话音刚落，一阵温柔的轻风吹来，拂动越前的发丝，也让幸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越前呆呆地看向天空，眼神有点恍惚。幸村没有体温，不如说，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温暖，甚至让人没有实感……但，幸村并不会随风飘走，他就站在这里，还抱着越前——
对越前来说，是真实存在的，无法被抹去的。
在这样安静无人的街边也好，还是在热闹喧哗的闹市也好，都只有越前可以看见。
只有越前可以触碰。
——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越前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又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填满。他情不自禁地松手，再一次丢下了行李，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幸村。
「还差得远呢，精市，那……你就一直找我，直到你筋疲力尽的那一天吧。」
「我该夸夸你吗，自信的小鬼。」
幸村的语气带上了笑意。
「放心吧，龙马……我会找到你，你的每一个来世。」
「哈，好像很可怕的样子，要生生世世被鬼缠上了。」
越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个人相拥，从一点悲伤到幸福充盈，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转换。这好像，是只有恋人才能做到的事呢。越前默默地想。
……
从这一天起，越前内心对于这段恋情的惆怅和迷茫，仿佛都寄予风中，去往了不知名的远方。而幸村也对手冢的「试探」闭口不提，像是默许一般，纵容着手冢的观察。
平静的大学生活，就此平静地过着。时光简简单单地走过，在越前和幸村之间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是手冢，不知该说他是「第三者的代表」还是如同「父母」一般的角色，他也见证着越前的一切……
比如在越前很忙，没时间吃饭，幸村也没法强制越前吃饭的时候。
比如在越前生病倒下，幸村却无法找人帮忙的时候。
比如在越前需要帮手，幸村只能遗憾旁观的时候。
……
手冢都能给到越前最切实的帮助，而且，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越前好奇问手冢为何要如此照顾自己，手冢也坦诚相告：「因为迹部他希望我好好照顾你。」
「迹部……前辈？」
「迹部说，他走之前来向你表白了，不过你好像准备拒绝他。」
「呃，是这样，但迹部前辈没让我把话说完。」
「如果他听到你说出拒绝的话，恐怕在国外都没办法好好学习和生活了。」
手冢露出了然的微笑，他和迹部是挚友，两人都互相了解，因此一下就点出了关键。
而越前只觉得苦恼。
「部长，迹部前辈说等他回来再告诉他我的答案……如果可以，我希望迹部前辈遇到更合适的人。」
「是吗，越前……我所知道的迹部，可不会因此放弃的。毕竟，你既没有结婚，甚至连恋爱也没有谈。」
「……话是这么说，但我……没办法喜欢上迹部前辈了。」
秋日的傍晚，两人散步走在河边。越前低头看着手里微暖的罐装饮料，内心纠结。
「是因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手冢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越前有些出冷汗了。
「为……为什么这么说呢，部长？」
「嗯，没什么，就是我的感觉。」
「啊哈哈……我只是，比较喜欢一个人而已。」
手冢看了一眼笑得不太自然的越前，又看看了越前的身边，最后带着深邃目光的眼神望向了远处。
「越前，我对你一开始是单纯的欣赏和爱护，但后面也不禁把你当成了亲弟弟一般来照顾。你的成长，我一直都看着，我比谁都想要看到你快乐地生活。而迹部是我的挚友，对于他，我也希望他能够获得幸福。我并不希望你们彼此为对方感到为难，据我所知，越前你目前并没有任何交往的人，对吗？」
特意在「人」字上的重音，让越前有些呆滞。如果是说「人」，那确实是没有……但如果，是个「鬼」呢？
没有听到越前的回答，手冢继续道：「那么，就当作是我个人的私心吧，我希望——你不要拒绝迹部。现在你马上就要大三，而我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些时间以来，我能感觉到，越前你虽然有成长，但似乎在被什么保护着，让你并没有完全地成长起来。这样并不是说不好，只是既然你更适合被人保护着，那也没必要去拒绝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因为他是那么地想要保护你，为此他选择出国，培育自己的势力，对抗他的家族。」
「……诶？」这下越前是彻底呆住了。
「这些话，迹部本来再三跟我强调不要跟你说明，但我认为，如果是要走到恋人那一步，便不该有所隐瞒，之后我会跟迹部道歉，因为擅自跟你说了这些事情。」
「部长……」
「同性之间的恋情，在普通人家里都会被排斥，更别说是迹部的家庭里。但他并不在意所谓的后代，他只是想和你共度这一生，每当说起你，他的表情总是快乐且幸福的，这样的情感，我又怎么忍心看到他得到失败的结果呢？」
还在消化手冢话语的越前一时间没法说话。但依旧是有些惊慌失措的，越前下意识地看了看幸村，却发现幸村在很认真地听着手冢讲话。
「越前，你可以责怪我的自私——至少现在，我确实是自私地希望你可以接受迹部。即使远在国外，他也比任何人都努力，为了将来能够拥有更多保护你的力量，他说……他想让你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子，永远。」
当手冢沉稳的声音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如同石子击破平静的水面，有什么东西「叮咚」沉入心底。
越前愣愣地看着手冢，脑中回荡着那个词语。
永远。
永远。
永远……
那是多么遥远的时光。
就像幸村对他说的，他会找到他的每一个来世……
那不也是，一种「永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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