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执起周衍的手腕，周衍心里一惊，转脸，听他道：“阿衍哪里都不会去，也不会受任何人看管。你们若有不服，只管回家各显神通，搬救兵来找我要说法便是。”
白玄的指腹在他手背皮肤上婆娑一下，虽然系统塞进他脑海里的记忆里，更僭越的、荒唐的，甚至是下流的亲近其实比比皆是，但无论周衍如何一再提醒自己那些不过是“周衍”这个角色所匹配的记忆包，只要白玄的手碰上来，那些竭力压下去的记忆就会翻涌上来——
然而此时，周衍却没有跟之前一样，像被烫到一样甩开白玄的手。
电光火石间，所有零碎的线索犹如珠子一样串到一起——周衍心头一片清明，他拂开白玄的手，离开对方手心的瞬间，宽袖在空中荡出弧，十分自然地从白玄腰间反手抽出他的佩剑。
伴随金属摩擦的声音，周衍往前，脚步稳而沉。
“你、你要做什么！”尘心小和尚大惊失色往后躲。
有人喊：“果然是你杀了他们！”“我就知道！”“别怕，我们人多势众！”
又有人喊：“君师兄难道跟此人是一伙的吗？”“保护公子！”
而后终于有人拔剑率先迎击。
没人看清周衍手中的动作，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剑花后，强横至极的剑风落下来，那名剑宗弟子横飞出去，重重砸在柱子上！
其他人回过神来，见君极凝望周衍背影，目中似有白火熠熠，顿时暗叫不妙。众弟子纷纷抢上，下一秒，一群人犹如落叶被秋风扫一样向四面飞去，桌案歪倒，屏风破裂，摆设尽碎，围攻上来的修士们捂着心口胸口肚子，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哀嚎不绝。
躲在门口的剑宗小师弟见状，吓得泪流满面，双股战战。还是哭着拔出了剑，大声喊着就要冲上来。
路过白玄时，白玄嘴角抽了一下，伸腿一绊，小孩子便“啊”一声面朝下摔了个悲惨的狗吃屎。
周衍提剑行至床榻边，最后一个剑宗弟子举剑挡在身前，又急又怕地瞪着周衍：“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会给我们报仇！”
他眼看面前如画一般的神秘青年冲他笑了一下，满心绝望地冲上去，刺出的剑被对方反手稳稳挡住。却在此时，见周衍目中锐利一闪，他的小臂被周衍抓住，整个人往身后一扯。泛着淡蓝光泽的剑刃在途中改道，忽朝榻上聂珈蓝一剑披下——
“公子——！”
剑宗众人惊恐看去，却见看到令骇人至极的画面：聂珈蓝的脸裂开了，裂开的皮肤下露出一张血肉的模糊的脸，正大张着嘴，从喉咙里迸发出尖利的叫声。不待他们有动作，接下来的一幕又让勉强站立起来的几人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只见聂珈蓝的皮宛如活物一样游动了起来，发出古怪的咀嚼声。
尘心忽然指着床榻道：“就是这个声音！我就是被这个声音吵醒的！”
众人大骇。
周衍眼见那东西顿了一顿，但才将自己从聂珈蓝的身体上撕下来一点，便停下大吃大嚼起来，聂珈蓝在这个过程中蜷缩起来，凄厉地惨叫，眼泪大滴大滴从眼里掉出来，少年浑身颤抖着朝周衍伸出手：“救……我疼……疼……”
周衍心一横，道：“你忍一下。”
说罢，他豁然上前抓住翘起的一块，用力一抽。
白玄没想到他忽然上手，厉声道：“阿衍！”
那张皮在被周衍扯住的第一时间，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那稚嫩的童声宛如三岁小儿才能拥有，却是由一块人皮一样蠕动着的玩意儿发出来的，让人听着简直san值要掉没了。但周衍感觉就还好，因为他的系统也是走的这个风格路线，这东西虽然也同样用小孩儿的声音，但它至少不会跟系统一样时不时冒出来几句特别暗黑病娇的话。
所以就还好啦，跟系统相处久了这些都是毛毛雨啦。
而且，原来不是错觉。之前它黏在塑心身上的时候，它真就是故意看准了往他身上扑的，并非凑巧。
人皮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缠上来，毫无留恋地将自己从聂珈蓝身上剥下来，聂珈蓝痛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周衍抓着他往屋外走，一把将它甩出去，口中道：“都躲开！别让它碰到！”
人皮好像不能理解周衍为什么轻易能将它甩开，落到地上后茫然了一瞬，才恼怒地叫着又往周衍身上扑。周衍心态还好，白玄已经受不了了，他黑着脸一把将周衍挡到身后，一团厉火自他掌心中呼啸而出，直扑向这畸形的怪物。
人皮发出高亢的一声叫，便已在火中化作一团黑灰。
白玄看都没看，又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手绢，指尖冒出清水打湿，捉住周衍的手擦了又擦，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地上的众仙门弟子也陆陆续续爬起来，看到白玄如此，不由心道：道侣的说法，难不成还有几分真？
剑宗弟子们则纷纷扑向聂珈蓝，锦被之上，聂珈蓝浑身仿佛血洗过染得鲜红，那张俊俏的脸蛋一半如常，另一半则皮开肉绽，血糊糊的伤口从眼下一直蔓延至衣襟中，颧骨下颌处可见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如果在凡间，对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来说，伤成这样，即便活下来余生也要备受折磨，幸好这里是修真界。药仙宗的小先生拎着药箱冲过去，掏出一个青瓷瓶子便往聂珈蓝最里灌，少年气促的呼吸没多久就变得平稳，想来瓶子里头是止痛的药；又从红色、白色、黄色瓶子里各倒出一枚药丸，一颗接一颗塞下去；握着聂珈蓝的手腕号了片刻脉，才舒一口气，抽空用衣袖擦一擦额上冷汗。
“我家公子如何？”剑宗弟子忙问。
小先生说：“没事，没事。心脉护住了，之后的都是皮肉伤。”
在修真界里，除非附有特殊诅咒，否则所有皮肉伤都是小问题。
说着，小先生便伸手要去解聂珈蓝腰间盘口，手一顿，头默默往右转。
目光灼灼围观小医生急救全过程的众修士们与他对上眼，才后知后觉到，这是医生要脱患者衣服进行下一步治疗，无关人等可以退场了的意思。
经过一夜的折腾，此时天已蒙蒙亮，疲惫的众人正要散去，周衍耳边传来熟悉的诡异童声：
【叮咚！‘消灭客栈真凶’支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将在稍后发放，请注意查收。】
天青冥，流动的云之间露出缝隙，晨曦透射其间。疾行的马蹄踏碎满地春光，逐渐清晰起来。大半夜未曾露面的虚悲大师从外面赶回来，身后另一匹骏马上，戴着斗笠的年轻人下马来，朝霞落在他身披的袈裟上，像燃烧起金色的火光。
那人取下斗笠，清俊出尘的面容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周衍并不信佛，这是头一回，他明白了何为庄严宝相。
圣僧樊离从暖阳中朝他们走来，他神情肃穆，见到众人狼狈模样，虽然没有任何说，但他好像都已动了，语气庄严道一句：“阿弥陀佛。”
虚悲大师和又一个圣僧樊离的到来，解开这一晚余下的所有谜题。
“贫僧于凉州初见此类妖物，本想传信回寺中，却意外闯入赤月宗禁林，久久不得脱身。一出来，就收到仙盟求援，又见寺中传信说找到了‘我’，便觉有异。”樊离略顿一下，叹口气，道，“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虚悲自责道：“此事皆是弟子的过错，若非我收到书信后妄自揣度信的真伪，也未同其他同门说一声，就擅自查探，也不会害了虚难师弟跟塑心师侄。”
依照昨晚所见所闻，周衍对这个号称四大仙门之一的法天寺，算是有了初步了解。怎么说呢……跟想象中的佛门清净地还蛮不一样的。此地僧侣，跟“周衍”记忆里三千年前在杞国讨生活的一些僧人，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
圣僧樊离的反应让周衍有些意外。
剪剪晨风浮起他金红的袈裟，见虚悲惺惺作态，樊离垂目，圣洁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寥落色彩。
但樊离终究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的话题很自然就转到了那个新现于世间的妖物身上。世上妖魔出现的原因很多，如果不计强弱，甚至连凡人亦可以自身怨念幻化出妖物来。
“……此物的来历尚且不清楚，只知道它的形态似一张人皮，有一定智力，只要覆在活人身上即可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樊离道，“它们依靠吞食自身所寄宿的活人骨血而生存。仙盟传书与我，似乎大致是要将它命名为‘小无面’，录入《百妖集》。”
慕净道：“难怪死去的几人都只剩下一滩血水……”他一脸牙痛地道，“他们不是被腐蚀了血肉，而是被吃得只剩下那一点了。”
不仅如此，虽然樊离有点不好意思，但话里隐晦的意思是，这小无面虽然自个儿只是一张皮，但还挺爱美。若有一群人在，它盯上的一定是它最喜欢的那副皮囊，若能俯上那人的身是最好的。实在不行，只要俯身的人骨骼条件允许，他也能吃掉那人脸上一些肉，或咬下哪里再贴到另外地方，最终让自己“用”上自己喜欢的那副样子。
听圣僧说到此处，众人再想起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位“圣僧”，妈呀，虽然不知道那倒霉蛋究竟是谁，身份背景值不值得他们为之悲恸地哭上一哭，也不免难得良心发现感同身受一回：这么说来，当时对方得有多痛啊！哎呦真想想都胆颤……
听说过没皮的鬼怪抢别人的皮来用，还是头一回听说人皮自个儿扒到活人身上，还要吃活人肉的！
大姨妈来了真不行了……还是得存稿啊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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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支线任务进行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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