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沄这种没什么行动的生气，多少令本就蹬鼻子上脸的沈垶宸更加肆无忌惮。
怎么不算是一种纵容的宠溺呢？
营地还算开阔，面积比山脚下的草坪要大不少，最显眼的便是那一排胶囊房，胶囊房的推拉门前留有平台，搭有帐篷以及一些可收纳桌椅。
还有被矮栅栏、移动餐厅、幕布唱台等围成的很大一片区域，里面零零散散搭着不少看上去像是自带装备的露营帐篷、天幕。
文卿沄看向不远处那群烧着碳火，备着烤串的青年男女，道：“下次可以喊上妍妍方婧她们，就像在沄漳天台那会一样。”
“等年底路通了，可以直接把车开到营地，会更方便。”
沈垶宸带着文卿沄朝矮栏区域走去，停在入口边的小木屋窗口，敲了敲，“6号帐篷，预约过的。”
“好的。”服务员将6号手环递上，“沈先生，温馨提醒您一下，我们营地今天营业时间比较特殊，到晚上七点哦。”
“为什么？一般不都到下半夜。”沈垶宸微蹙眉问道。
“因为今晚有剧组包场，所以提前了。”
沈垶宸脸色是显而易见的阴沉，冷冷道：“我预约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更何况我还订了晚餐。”
就沈垶宸这骤变的气场，没几个人是扛得住的。
家教一年体验得够够的文卿沄，这会心里头都还有些条件反射地咯噔了一下。
只见那服务员赶忙从木屋里走出来，鞠躬道歉着：“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工作不到位。”
沈垶宸没有拿过那放在窗口平台上的手环，紧盯着服务员，肃然道：“确实很不到位。”
“非常抱歉，这边给您赠份菜品和租金打折，可以吗？”服务员已经完全不敢将脑袋抬起来了。
沈垶宸没有回应服务员的问题，直接道：“你们老板呢？”
眼看再这样下去，服务员小姐姐都快哭了，一旁的文卿沄赶忙拉了拉沈垶宸的手，轻声道：“算了，现在距离七点也还有三个多小时，我们可以早点吃晚饭。”
“剧组包的只是这片营地么？那边的胶囊房呢？”沈垶宸的语气有了明显的缓和。
服务员不敢再拒绝，只能稍稍松口道：“前面几间已经被剧组订了，但后面观星平台的胶囊房还有剩一间，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
沈垶宸像是早有所料地，爽快拿过手环，精简道：“行，六点，胶囊房。”
文卿沄观望着这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对话，被沈垶宸这随时秒切各种情绪状态的脸所叹服。
——不做演员实在可惜了。
“本来想订胶囊房，但今早线上显示已售罄，想着露天营地也行吧，谁知道晚上还给包场了。”
坐下后，老奸巨猾的沈垶宸露了尾巴地，继续道：“这一片晚上主要是靠酒水盈利，其实就是变了个形式的露天酒吧，所以他们一般会留一两间出来，以便有客人喝醉需要休息。随便唬一下，还真给诈出来了，没想到还是什么观星平台，听着感觉不错。”
文卿沄道：“你不是说这营地是你姨丈的吗？”
“营地是外包的，虽然可以通过我小姨订，但你不是说不想让人知道吗？我姨要是知道了，我妈不就知道了。”
“噢。”文卿沄乖巧地点了点脑袋。
沈垶宸一副又有坏点子的痞笑，挑逗道：“如果你想让我妈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行。更何况她对你的名字早就耳熟了，上个月你们不是还刚好见过面。”
顺着话，文卿沄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那精致容貌、袭修身黑长裙、艳媚婀娜的女子。
“你会跟妈妈分享生活吗？”
文卿沄一直很好奇像沈垶宸这种少见的母子关系，都是如何维持的。
沈垶宸不带思考地回应道：“很少。”
“她带你到多大呀？”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会带什么孩子。”沈垶宸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她还在淮市的时候，偶尔会心血来潮带我去玩，但每次都会出事，后来我爸就不太允许她带我出门了。”
倒也能想象，十**岁的年纪，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因为饭店的生意，文卿沄的父母一般都挺晚回家，虽然小时候有爷爷陪着，但睡前还是会想妈妈，而且她至今都还记得小时那种依恋的情绪。
文卿沄发现，沈垶宸总习惯性地笑说着自己与父母的过往，又何尝不是一种释怀的表现，从而也间接说明了是在意的。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不想妈妈。
“那你小时候，会想她吗？”文卿沄问道。
或许是从未被人提及过这类问题，文卿沄的话，令沈垶宸沉静地愣了几许。
“我小的时候就会，特别是晚上睡前。”
见沈垶宸没有回应，文卿沄缓缓倾诉起自己的事，“大概是饭店刚起步的时候吧，他们经常早出晚归，甚至连着好几天都是在我睡着后才回家，还没醒就出门进货去了。也很清楚哭闹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我从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分离焦虑，但那种无力感却记得很是清晰。”
“所幸有妍妍，她总会来找我玩，让我的童年没那么孤独。”
文卿沄躺在睡椅上，望着蔚蓝天空下的山绿茵，舒心地笑了笑，“妍妍她俏皮、爽朗。她就像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会闹脾气，会撒娇，她总将所有情绪写在脸上。所以不要懂事得太早，因为越懂事，越是承受更多；小孩就应该是任性的，无忧无虑，受人怜爱的；过于懂事，只会被肆无忌惮地归咎于理所应当。”
文卿沄的话语，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回忆网，勾起沈垶宸那模糊又清晰的过往。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文卿沄刚才的问题，而是玩笑道：“你这是在当着我的面，告白沈垶妍吗？”
就沈垶宸这下意识的逃避，更加地诠释了文卿沄的猜测。
“妍妍可早了你十五年。”文卿沄没有紧咬问题不放，盘腿坐起，拿过鸡爪啃了起来。
沈垶宸从容力争道：“常言道，青梅比不过天降。你还说跟沈垶妍约好毕业旅游，你看看，她现在人影都不知道在哪。”
既然聊到了这里，文卿沄便小心地替妍妍试探道：“垶宸哥哥，你不气她谈恋爱的事了？”
“我是气她谈恋爱这事吗？我是气她瞒着我，独自跟异性跑那么远，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一讲起这事，沈垶宸的言语里仍是愤怒的，但明显比之前在沄漳时的态度好转了许多。
文卿沄柔声道：“妍妍自然是有分寸的。”
“她能有什么分寸？”沈垶宸冷冷道：“从小就疯得很。”
看着沈垶宸这典型老父亲的焦虑状态，文卿沄温柔地笑道：“她已经不是小孩了。”
“她跟小孩没两样。”
沈垶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转头盯着文卿沄，严肃问道：“她这个月又是跟那男的出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一次，换文卿沄逃避问题了。
她赶忙转身避开沈垶宸的目光。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文卿沄没敢回答，端着烤串假装认真地吃着。
沈垶宸直接伸手夺过文卿沄的烤串，一字一句重复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反正，比我们久。”文卿沄是懂回答的。
“文卿沄，你若不告诉我，我就告诉她我们的事。”沈垶宸也是懂威胁的。
文卿沄咽下嘴里的肉，深吸了一口气，吞吞吐吐地小声道：“有……两个月了吧……”
“才两个月？”
想来沈垶妍去北京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所以她跟人才谈了不到一个月，就跑北京去了？
沈垶宸拿着签子的手指头都气得发白了，继续问道：“那男的，哪里人？”
文卿沄瘪了瘪嘴，“北京人……吧？”
沈垶宸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她怎么会认识北京的？”
“你别再问我了！”文卿沄痛苦地夺回烤串，她现在十分后悔同沈垶宸谈论此事。
沈垶宸大胆猜测道：“她总不会是网恋奔现吧？”
在沈垶宸紧迫的追问下，文卿沄根本就不是个能藏事的家伙。
而她停顿的这几秒，一下就被沈垶宸给精准捕捉了。
“靠！沈垶妍她……”
沈垶宸直接被气得语塞，待缓过来后，强忍着怒气，质问道：“文卿沄，这么危险的事，你帮她一起瞒我？”
“她去北京那会我还不知道，沄漳回来后，她才跟我说的。”文卿沄赶忙解释道：“一开始我也吓了一跳，但妍妍给我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后，我觉得那男生其实也还好，何况他们在网上就已经认识有三年了。网恋固然有风险，可也不绝对呀。”
沈垶宸无语地扶了扶额，“竟然都有三年了……那男的多大？”
“大妍妍一届，在北京读书。”
“什么学校？”
“专科，具体是什么我忘了。”
“让人女孩子瞒着家里，独自去北京找他的男的，叫也还好？”
沈垶宸严峻道：“不是我针对专科生，是他这种做法，本身就存在很大问题。怎么不能是他来淮市找妍妍？沈垶妍胆子也是够大的。你也是，早就该告诉我了。”
听沈垶宸这么一说，文卿沄也有些害怕了起来，“我没想到那么多……”
“去外面她住哪？那男的住哪？一个网友她又了解多少？”
面对沈垶宸的三连问，文卿沄不知所措。
“我妈生我的时候不就她这么大么？”
沈垶宸也算是间接回答了文卿沄最初的问题，“我对于她而言，纯粹就是个意外。她打心底就抵抗着做母亲这一角色，她根本无法回归家庭，因为她才十八岁。”
而接下来，沈垶宸平静地述说了许多，言语间没有了昔日的嬉皮笑脸。
“我八岁那年，她差点就再婚了，对方年纪同她相仿、家世好，但因为有我，两人终究是没结果。后来，她便离开了淮市，也是从那时起，她不允许我在外头喊她妈。说明什么？说明她是后悔十八岁将我生下的，如果能重来，她一定不会走这条路。或许，她能在合适的年纪嫁给合适的人，拥有一个自己的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归宿地追求着所谓的快乐。”
“没有哪个孩子会不想妈妈。小时候，她很少陪我睡觉，但她要走的前一个晚上是我记忆里最清晰的，就像你说的，那是一种无力感。睡前，我将她的头发偷偷绕在指尖，天真地认为，这样她走的时候就能醒来。或许是想告别，又或许是要任性地闹一闹，又或许觉得她会为了我留下来。但是当我醒来时，她早已没了身影，那绕着指尖的头发，早在我熟睡后便松开了。”
“沈垶妍有个同学，流产、堕胎，甚至连孩子亲爹是谁都说不清楚。在自己都还要靠父母养活的年纪，能承担什么？对自己的未来又能负责什么？”
“沈垶妍在所有人的宠爱下长大，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任性妄为，因为家里人永远会为她兜底。她今天敢瞒着我们独身见网友，明天就敢all in，问她一句就耍脾气、玩失踪，叫人怎能不担心？”
说到这里，沈垶宸止了会声，而后问道：“她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下周就回来了。”
文卿沄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老实交代，“那男的好像也会一起来淮市，妍妍有说过要带给我认识一下。”
沈垶宸总算是缓了声，无奈道：“那下周再说吧。你现在还觉得，应该放纵孩子任性吗？”
有些被吓到的文卿沄，眼眶已经开始红润了。
她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脑袋，“垶宸哥哥，对不起。”
面对文卿沄带着些许哭腔的道歉，沈垶宸一整个就慌了，“这是沈垶妍那家伙的问题，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沈垶妍”三个字一出，文卿沄的情绪就更低落了，担忧地哽咽道：“妍妍不会出什么事吧？”
文卿沄这一含泪的模样，马上就把沈垶宸头疼沈垶妍那祖宗的心思给瓦解了。
只得先柔了声线，轻声低语，“我只是举例举得严重了些，沈垶妍还不至于。何况她下周会带那男的来淮市，说明问题不大。”
沈垶妍：他谁都针对，只要是个男的！
苏仕：本状元附议！
沈垶宸：唉，我可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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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网恋奔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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