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静夜,雪飘人间。
“贱人,真他妈晦气。”
冯补艰难的在风雪中行走,哈出的白气一团接一团。
一路的雪地拖沓,刷刷响彻在红墙绿瓦的秦府内,北风掩盖住他粗重的喘息,四下黑暗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扛着个麻袋,手提风灯,时不时停下,用拿风灯的手臂揩一把脸上的热汗。
“艹你妈的贱人,装什么清高,害得老子大半夜的给你收尸。”
麻袋口处,露出女子的半截脑袋,盘着双丫髻,两边别着木槿珠花。
女子紧闭眼睛,全身半僵,刚死不久。
她脸朝下,松散的发髻遮住半边脸,容貌还算清秀,只额头上碗大块疤,尤为醒目。
“汪汪……”
不知从哪传来狗叫,吓冯补一跳。
后背一阵冷风吹过,从后腰灌进他的背脊,仿佛鬼魅在撩拨他吹气,阴森得很。
“谁?”
风灯往后一照,来路空荡荡的,除了他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狗这东西,一只叫,其他的都跟着叫。
于是汪汪汪的犬吠,连成一片。
男人本就阴冷的后背,更加如芒在背。
做了亏心事,自然是怕鬼来找茬。
他加快脚步往前,给自己壮胆。
“贱人,活着老子都不怕你,死了老子更不怕。老子要把你沉入淤泥,生生世世都见不到太阳。”
他轻车熟路来到一处废园。
园内池里的水长时间不更换,枯枝烂叶的浸泡,发出一鼻子的恶臭。
他摔下麻袋,将风灯搁置一旁。
“累死老子了。”
尸体的旁边,摊着一块散架的牌匾。扁上字模糊可辨。
若水园。
他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女人拦腰绑在一块石头上,而后将石头往池内推去。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
“呸!”
他嫌恶的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贱命的东西,真以为大公子能看上你?平时撒尿也不顺道看看自己,什么玩意。”
犬吠声比之前的更加声势浩荡,整个宣都的狗都叫起来,好似山洪将来,天地将崩。
男人抬头看天,老谋的双眼微微眯起,心中预感不妙。
“走水了。”
“快,快去救火。”
“这是哪家出事了啊?”
……
院墙外有嘈杂的声音喊来。
冯补抬头看去,果见天边突然亮起来,好似傍晚的火烧云,将黑夜的外衣剥去,露出它惨烈的胸膛。
黑夜里能看到上空滚滚浓烟,好似怨灵终于冲破封印,即将报复人间。
他赶紧提起风灯,迅速跑出若水园。
只是他不知道,身后的水池之内,淤泥之中,那个已经死了的尸体,抖然睁开眼睛。
她视线穿过层层淤泥,拨开上方层叠的枯枝烂叶,瞧见了上方苍穹的滚滚红尘。
天地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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