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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巴县惊澜起

虽然大典未成,夭夭还是已经被尊为王后,她几乎日日陪着熊赀,但却从不靠近,她知道熊赀心事沉重,前方战事未平,鬻婕又故去,对他的打击是几乎致命的,他需要时间去缓解。

这几日,没有一丝邓曼的消息,这个太后好似要与熊赀决绝了般,在章华台中闭门不出,但又有权臣不断出入章华台,夭夭心中预料着她定是在筹备着什么,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对熊赀不利。

熊赀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邓曼的筹划他又岂会不知,他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到了屈瑕身上,只要屈瑕能得胜归来,熊赀便能重树威信,彻底打压太后一派。

玄都树的枝丫上已经冒出了小小的骨朵,夭夭每日都细心的浇水护理,熊赀极少言语,总是从一早开始看朝简,一直到夜幕降临,二人之间一天里的话从未超过十句。

娥婵和麦当倒是极力的想让熊赀心情好些,却总是发错力,一不小心就惹得熊赀皱眉,久而久之他们反而不愿再讨好这位心情阴沉的君王了。这日刚用完晚膳,外面忽然响起战马嘶鸣的声音,熊赀猛然抬头,大步就往外走。

是庄成,屈瑕的副将,夭夭认得他,当时征战息国时,此人也在。

身形凌乱的庄成火急火燎的奔了过来,跪倒在地上。

“君上,我军大败!镇南军五万人马如今只剩不足五千,巴军占领了权县!”

这对熊赀而言,简直就是惊天噩耗,他像个雕塑一样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夭夭赶紧上前,紧紧地抓住熊赀的衣袖,生怕他一时过激杀了庄成。

“屈瑕呢?”夭夭问。

“屈将军带着剩下的兵士们在回来的路上,预计今夜会到达郢都。”

经此一败,邓曼只怕会更加的有恃无恐,熊赀现在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像极了一直忍耐许久亟待爆发的野兽,他闭上眼平静了片刻,拂掉夭夭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就大步的离开了昭华台。

他心中的焦灼和无奈,夭夭心里清楚,却不知要如何安慰他,娥婵听到楚军大败,更加的紧张不堪,着急着要回将军府去,被夭夭拦住了。

“你回去做什么,屈瑕今夜回来会直接去兰台宫请罪,万一君上一怒之下罚了他,你在昭华台多少能免受牵连。”

虽心中急切,但娥婵还是听了夭夭的话,乖乖的待在昭华台没有离开。

这一夜,夭夭几乎是彻夜未眠,她夜半时分起身,和娥婵一直待在离兰台宫不远的地方,亲眼看着一身狼狈的屈瑕冲入了大殿,又看着朝中众臣们在夜色中纷纷前行,连在章华台闭门不出的邓曼都急匆匆的赶来。

这场败仗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熊赀背对着众臣,所有人都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他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也听到了屈瑕冲进大殿,跪在地上请罪的声音。

“为何而败?”熊赀冷冷吐出这几个字。

屈瑕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他十分的悔过和懊恼,但是已经无济于事,“罪臣发现了巴军的一支部队,很快就击败了他们,正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被敌人引入了悬崖峭壁之中,这才知道中了埋伏……”

“你带着全部的兵力,去追那一小支部队?”熊赀语气十分恶劣。

屈瑕似是想了一下,道,“是,臣以为能跟着他们找到巴军主力,到时就能一举歼灭。”

熊赀转身,那极具穿透力的眸子让屈瑕不由得低下了头,庄成看形势不对,直接重重的磕头。

“君上,事实并非将军所说的那样,卑职未等将军归来,就带着大部分兵力追击巴军,谁知是诱敌,刚进那山涧没多久就被巨石伏击了,是将军看到发射的信号后赶紧带人追来,才救了不少兄弟出去。”

熊赀冷笑,自王座往下走去,走到了庄成和庄田面前,倏地拔出庄田的剑,直接插入了庄成的胸膛,庄田反应不及,瞪着眼睛看庄成倒在了地上。

就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之际,熊赀拔出了庄成胸口的剑,又刺向了庄田,应声倒地。

屈瑕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到了,说不出话来,一脸惊惧。

“屈瑕,你要明白,当权者的善良,比这利剑更可怕。”

熊赀好像在讲述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把剑甩到了屈瑕面前。屈瑕看着那把沾染着与他一同奋战部下鲜血的剑,眼神空洞而失神。

当权者的善良?屈瑕心中一笑,他看着这大殿上站着的人,今日的朝会,怕是他和熊赀必须死一个,而他的死更加的死得其所,因为他死了,熊赀便可以侥幸的保住他的王位。

大殿的门紧闭着,夭夭只能从门缝中往里看,她看到熊赀斩杀了屈瑕身边的两员大将。

但是,熊赀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走到了屈瑕面前,没人能读懂熊赀的神情,他笑着,那笑意却让人毛孔悚然。

“瑕,你呢,可知罪?”

屈瑕早已明白今日朝堂之上的个中利害,他已经甘愿赴死,他重重的一个叩拜。

“但凭君上处置!”

今日朝堂上的所有人,除了鬻拳保申和部分的中立派,大部分人都想置熊赀于死地,在此之前,熊赀必须以暴制暴。

熊赀有些累了,他颓然的举起剑,指向了屈瑕!

就在他马上发力要取屈瑕性命的时候,大殿的门忽然咯吱一声响了,夭夭冲进了大殿,跪倒在熊赀的剑前,她手紧紧的抓住了剑刃。

“君上,屈将军不能杀!”

朝堂上所有人对夭夭的忽然闯入目瞪口呆。

“为何不能杀?”帘幕中的邓曼发了话,十分尖锐而迫切。

“屈将军是君上在这世上除了熊艰以外唯一的血亲了,虽然此次战败,但是以前的屈将军战功无数!一时败了就要以死谢罪,以后谁还敢对大楚效忠!”

夭夭眼神冷冷扫过那一众看热闹的贵族,“只怕都会像那些蛀虫一样,欺压百姓时无所不用其极,国家有难时想的却是如何自保!”

某些人忽然怒目瞪着夭夭,保申在旁,戏谑着说了句,“王后慎言,以免再遭迫害。”

夭夭的手心早已被锋利的剑刃划破,血液顺着剑刃不断往下流,自剑尖处地落在地上。

耳边传来屈瑕的惊呼声,夭夭却置若罔闻,她看着已经杀红了眼,毫无感情可言的熊赀。

这世间,能够唤醒他的人,只有妫夭夭一人。

熊赀忽然松开了剑,与此同时,夭夭也松开了剑刃,却不料伤口没了遮挡,疼痛脆生生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后宫不得干政,王后。”邓曼的警告自帘幕中传来。

这话说的真是可笑,夭夭无惧的看向邓曼所在的方向。

“太后,这话如果是别人提醒儿臣,尚有理可循,”夭夭笑得揶揄,“但是从您口中说出来,儿臣,还真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哀家并不愿与你等小辈一般计较,对哀家而言,楚国的长治久安才是最重要的。”

众臣在下议论纷纷,一直低头的景兰抬头看了一眼帘幕中的邓曼,见邓曼冲他微微颔首,他受意从队列中站了过来。

“自君上继位以来,从未出现过如此惨痛的大败,镇南军共计十万大军现已折损近半,巴国占领了权县……不对,是亡了国的息侯,占领了权县。”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议论更盛,所有人都以为姬淳已死,又是如何出现在巴国大军中。

熊赀危险的眯起眼睛。这个景兰从来与他不合,却跟太后走得十分近,他的话多半就是邓曼的话。

“君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过了姬淳,自留祸患才遭至今日后果,君上难道就不用跟在场的各位一个交代吗?”

熊赀冷然,他失望的看了眼帘幕中不发一言的邓曼。

“臣胆敢进言,请求君上主动退位让贤,莫要再贻害我大楚社稷了!”景兰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姿态。

“景兰,你真是胆大包天!君上乃武王嫡子,楚国正统!你又有何资格在这里指指点点!?”鬻拳怒目圆瞪,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腰间的佩剑,似乎景兰再多说一句就会冲上去取了他的首级。

“是哀家给他的资格,鬻卿。”帘幕中的邓曼缓缓道,“我儿所做的荒唐事又岂止这一件,单论这次巴国险些攻下郢都的事,王后是力揽狂澜,但是,因为她的存在,我楚国的王都做了些什么事!”邓曼撩开帘幕走了出来,冷冷的怒视着熊赀的背影。

终于说出口了,熊赀嘲弄的扯了扯嘴角,转身看向高高在上的母亲。

他半生强权,又怎会任由邓曼夺位,他早就知道景兰得到了邓曼的授意,几乎买通了宫中所有的禁卫,若不是禁卫一直是鬻拳亲手调教的,即便受贿也不过是与景兰虚与委蛇,实则早就上报了熊赀。

“景兰意图挑拨本王和太后的母子亲情,其罪当诛。”

熊赀淡漠的说,话音刚落,景兰似有狗急跳墙之意,着急的殿内的禁军前来保护,却被鬻拳上前一剑刺入了腹中。

景兰躺在地上,鲜血自腹部大量涌出,他指着熊赀,满目的憎恨。

“熊赀,即便我死了,想要你死的人仍有千千万!”他猖狂的笑着,“你这一生,都注定风声鹤唳,终日惶恐不安!”

熊赀忽然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

“召太医至章华台,太后病了,为了让太后安心养病,章华台全宫戒严,非本王亲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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