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接近尾声，狄澍青终究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狄……澍？青——”纪珂珀不确定地重复一遍，放慢语速，拉长语调。
狄澍青没再给她倒酒，“嗯。”
她自动排序，“递情书的意思？”
店里光线投向正中央的唱台，他顿了顿，伸手捞过一盏氛围灯，两人的眼睛，清晰可见。
“大差不离。”他没多加解释，反正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作为鬼的代号，长期有效。
“那你猜猜我的名字。”她的睫毛上下眨闪，瞳孔清亮，仅忽略周围的黑眼圈。
狄澍青想了想，开口道，“我知道你姓纪。”
一路打听过来，每次她打招呼时，他听出旁人对她的称呼，小纪。
“早起对身体好，小纪，上班去啦？”镇上老大爷一边打太极，一边问好。
老远传来邻居大妈的声音，“小纪，下班回来啦！”
隔了两排房的亲戚见缝插针，“小纪，我家那小子英语不行，能不能帮帮忙教他一下，先谢谢啦！”
无数声的称呼，他却真不知她的全名。
“你是这里人吗？”纪珂珀几乎对陌生人设防，镇上认识的人叫她没什么大不了，但眼前的男人，她敢肯定待在镇上的多少年，压根没见过他，难不成别有用心？
她于是乎挺直背，视线上下打量，重新审视他。
“我不来自这里，但我了解你。”
“不，你不了解。”纪珂珀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早已习惯按部就班的生活，回避处事逐渐变成无形的底色，渲染一层层。
有人想要点歌，点歌单在老板手里，递出的时，他刻意留下一张。
“即便你不相信我，从这一刻起，我愿意尝试了解你。”
舒缓曲调，随鼓点动，一下一下敲击心田，防线有所偏失。
“我叫纪珂珀，不是磕得头破血流的磕破。”
从小到大，默不作声，而这回介绍，她勇敢地迈出一步，为自己发声。
狄澍青脑海里虽然闪过几个字，没立刻对号入座，他试着引导，“现在不见得你小时候有多莽撞，不像我一开始连鬼……”自圆其说，“连行业规矩都搞不厘清，吃了许多哑巴亏！得一步步慢慢来。”
这些年的墨守成规，已然被他动摇，渴求已久。
“王可珂，王白珀。”
“挺不错。”
他在点歌单的背面写下她的名字，后缀标识vip。
此时，纪珂珀盯着字迹，放空状态。
狄澍青同样也不急，一笔一划，端正有力。
殊不知，自己私下里练习写字多么辛苦，为的就是能在人类世界蒙混过关。
“你写得不自在，我看得出。”纪珂珀一语道破，透过字了解他的内在。
“你呢？”狄澍青停下，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我每天无忧无虑。”她说得云淡风轻。
狄澍青想说她在骗人，可话到嘴边，他又有什么资格更进一步，思来想去，自己骗人的本事下降，技不如人。
“时间不早了，我这儿不留人过夜，你走吧。”
确实如此，酒吧里仅她一人，其余的皆是滥竽充数的鬼魂。
纪珂珀看着正中央的人群，她疑惑不解，这就是vip的特殊待遇？
“哦，账单。”
“我请。”
“那……狄老板，晚安咯？”
“晚安，祝你一路平安。”
话语经口一出，狄澍青目送她离开，笔尖仍停留，加重字迹。
回到家后，纪珂珀改了备注，【递情书】。今晚没喝几口酒，到家却早早梦见周公——
她在梦里似乎听见他说，“不止归家平安，祝你余生顺遂无忧，无论任何时空。”
罕见的一晚没失眠，也许她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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