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清冷街巷,元歆瞧着四下无人,从旁开了一扇小门,偷偷溜进了这景国第一吞金**窟红潇馆。
这个时辰红潇馆还未开张接客,前场与后院皆是一片冷清。
元歆轻车熟路地登上三楼,遇见几个馆中女子或者做事的伙计只是微微点头全当作打了招呼。
元歆一路脚步不停,直奔三楼暖娘的房间。
到了也不曾敲门便直接推开,像对待极为相熟之人那般不客气地大声嚷道:“暖娘,我又来啦!”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之声,而后内室中传来一道娇媚伶俐的女声,叫人闻之骨头都酥了一半。
女声温柔地嗔怪道:“我的小祖宗,你来就来了,大声嚷嚷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你来了吗?”
语毕,一位姿容柔美的女娇娘已轻轻移莲步从内室走出,翩翩身姿轻盈美丽仿若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元歆羞愧地挠着头,怯声道:“我这不是怕你万一有什么不方便我听的,方才大声了些。”
暖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说起正事,“好了,今日该轮到哪位了?”
元歆打开画箱拿出一本小册,边翻找着姓名,边问道:“今日我有空,可否一次画两个姑娘?”
暖娘似是被元歆这话逗笑,那笑声如姑娘家随身佩戴的银铃响起时清脆动人。
即便暖娘止了笑声,但面上笑意不减,调侃道:“我那四花十香可是叫京城众多大人老爷趋之若鹜的摇钱树,你一晚上就叫走两位,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也是,”元歆点头赞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叨扰,今日哪位姑娘闲些我画哪位便好。”
暖娘好心指点道:“今日迎春闲些,你可去她房里找她,日后若你想画,你便再早些着来。”
本是暖娘好意,元歆却不赞同道:“姑娘们本就晚上辛苦些,我还叫人白日起早只为方便我画画,这不合情理,姑娘们愿意允许我画像本就是我占了便宜,何况我本来就闲来无事,自是我依着姑娘们的方便。”
暖娘轻叹一声,惋惜不已地说道:“你年纪尚小,你那义父又衣食无忧的,为何不送你去读书念学?日后考取了功名便能飞黄腾达,总比你如今一天到晚四处闲逛、无所事事得好。”
“暖娘明知我只好游山玩水、逗鸟作画,我又哪里是那块读书考试的料子呢?”
说完,元歆在暖娘桌案上放下一个钱袋,和暖娘作别后去了迎春屋子。
待元歆走后,岳凌和朝亦方在暖娘房外显了真身。
“她还是这副老样子,”朝亦感叹道,“幸亏她没像五百年前历劫那般失了记忆,不然以她这嗜画如命的性子,又要叫她爹娘给她尽快许个人家嫁了。”
岳凌望着元歆背影出神,沉声道:“无论她爱不爱画,那对夫妇都会在她到了婚龄时将她随便找个人家嫁了。”
元歆站在迎春屋外唤了一声,得了应允才推门进去。
迎春看见进来的人是元歆并不觉得意外,不过也不起身相迎,只侧躺在榻上,笑着打量着她,似是对她这一派严谨又专业的架势颇感兴趣。
迎春明知故问道:“怎的?今日轮到我了?”
元歆微微倾身向迎春鞠了一躬,礼貌回道:“叨扰迎春姑娘了,还请见谅。”
“听夏莲姐姐讲,你那日为她作画后,还赠予她荷花图作为见面礼,白芷妹妹也说你送了她个草药香囊,那今日你为我作画,会赠我何物?”
“姑娘大可以猜猜看。”
元歆说着,将所用画具于桌案上一一摆放整齐,握着最心爱的九转乾坤笔,已然做好了作画的准备。
迎春笑道:“若是叫我猜,以你过往送的礼物为鉴,应是画了幅百花迎春图给我吧?”
元歆轻笑道:“姑娘猜得准,我也没旁的本事,只好送幅画聊表谢意。”
迎春笑问:“你对你画像上的人儿也没什么别的要求?我这般懒躺着,你也能画?”
“自然可以,”元歆落下一笔,“姑娘不必紧张,随意便好。”
过了一炷香,迎春躺得倦了,便想着起身活动一番。
迎春坐起身子,见元歆仍不出声制止,似乎对她全无影响,便大着胆子站起身来,在床边来回踱步,还时不时瞥向元歆一眼,瞧着她的反应。
可后者自她起身后便再也没看她一眼,就那么自顾自地在宣纸上画着。
迎春从未见过像元歆这般给人画像又不常看对方的人,一时间忍不住好奇,踱步过去,在元歆身旁站定,也学着元歆的模样仔细瞧着尚未完成的画作。
“真是神了,”迎春感叹道,“明明是初次碰见,作画时你都不看我一眼,为何这轮廓勾描得像是见过千百回般自然精确,不仅在于我的发式妆容,就连我侧卧时压着的被褥和身上衣服的每一处平壑皱褶,你都能记得清楚?”
“我自是瞧见了的,”元歆握笔的手一刻未停,轻笑着答道,“方才我进门时,姑娘不就是这般卧着的。”
“怪不得暖娘如此中意你,让我们四花十香排着队来当你的画中人。”
迎春见着元歆这般聪慧伶俐,心生欢喜,忙问道:“你平日里就给人作画?不作旁的事?”
元歆未加思索,如实相告道:“除了作画,我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你倒是纯粹,”迎春轻笑一声,“我听闻你义父也算是在京城有些名气的画师,专为达官显贵、高门大户作画,本来我想着这般趋炎附势之人再有名气也都是那些附庸风雅之人捧出来的虚名,算不得有才有志之士,但今日见了你,我才觉得你那义父也并非我想的那般不堪。”
“姑娘聪慧通透,识人辨人之能,元歆自愧不如,我觉得姑娘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更好些。”
迎春禁不住大笑出声,怕失了礼数,又忙用鹅黄手巾掩住口鼻。
“那我便晓得了。”
元歆本能早些从红潇馆离开,回家去把画作上剩下的颜色描完,但迎春硬是拉着她东聊西聊,待元歆一一应付了迎春的那些问题后从她房内离开时,红潇馆内已经是座无虚席,从楼上放眼望去便是一片红飞翠舞、笙歌鼎沸之象。
元歆灵活地闪身躲避着一路上来往不绝、谈笑风生的男男女女,遇见眼熟的馆里伙计还能客气地打声招呼。
元歆向来不喜太过热闹嘈杂,今日也是碰巧回去晚了,才让她这般狼狈。
正当元歆慌乱中又避开一个喝得半醉的男子,旁边一个房间内的闲聊声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元歆装作因背上画箱被晃得过分,不得不蹲下身来整理的样子,身子贴近房门,侧耳听着里面的谈话。
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
“你可知太子三日前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昨日落了水。”
另一道男声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叫声尖细但并不刺耳。
“这……又没一个?这么大的消息都没传开,看样子已经打算捂严实了,说起来,这是太子殿下的第三位太子妃了吧。”
“只怕是从今以后再无哪个世家大族敢把自家女儿嫁给太子。”
“若真是如此便是极好,看来不需我们出手,这位子他自己也坐不长久。”
元歆正听得兴起,面前忽地多出一个人来,元歆不敢抬头,匆忙间只瞧见了那人的鞋,这鞋子料子上乘、做工精良,一看便可知来人身份不凡。
此人就在她面前站着,既不说话、也不走开。
元歆定了心神,两手忙着把画箱的东西收拾利索,背起画箱便起身离开,看也不看向那男子,全当做自己只是路过时整理下乱了的画箱。
但元歆余光有瞥见那人一眼,此人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也应是个美男子。
元歆果断地抬脚便走,但那人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元歆清楚地听见身后正亦步亦趋紧跟着她的脚步声,那等价值不菲的鞋子踏在地上的声音竟是这般短促轻巧,纵使四周嘈杂繁乱,那脚步声还是如此清晰可辨。
既然这人如此锲而不舍,总不能让他就这么随着她回家去,元歆只得停下步子,转头看向身后。
万万没想到,她与这身后之人竟有一面之缘。
元歆微凉的目光与岳凌含笑的双眸碰个正着。
“是你啊,”岳凌一瞧见元歆转过的正脸,原本漠然平静的面容霎时喜笑颜开,声音语调皆透着欣喜之情,“我只是看着背影像你,方才追过来想瞧个清楚,没想到果真是你。”
“我也没想到,”元歆注意到岳凌脚上的鞋子虽也价值不菲,但明显不是她偷听时所见的那双,这才放下心来,惊喜地回道,“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今日未过,我们便见了两面,又皆是不期而遇,真是有缘。”
“我来此处是有事要办,那元歆你呢?”岳凌上下打量着元歆,好奇地问道,“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来这种地方才对,门口的守卫竟会放你进来吗?”
“非也,”元歆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慌张地否定道,“我来这只是送个东西,送完便走,不会停留,岳凌兄千万不要多想。”
“竟是如此,”岳凌恍然大悟道,“真是对不住,在下向你赔罪。”
“岳凌兄客气了,只是件小事罢了,不必如此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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