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说:“外面的确是太平盛世,若我们此行顺利,会有人来接你们出去!”
“会顺利的,山神会保佑你们,祖神也定会庇护你们!”阿满虔心祈祷。
陆震想着那份人皮卷,他们来之前,都以为王墓在天谷之中,但听完阿满的讲述,王墓应该另有其处,人皮卷所指引的,其实是这处古苗民的避难所。
细想也能理解,云爻既带了一些人出谷,消息必然就会外泄,世间求取捷径者又何止那一位苗王,引来谁可说不定,因此才会有这一路的凶险。而他们上次所走的洞道,怕是更早的寻墓者为避开三途岭开的,那洞道里累累白骨更为吓人,而即便他们从洞道另一头出来了,也见不到真正的天谷!
想到此,陆震问到了此行最重要的问题:“你说的那座王墓在哪里?”
阿满面露愧色:“王墓本是机密要地,出事后守墓的祖先或死或伤,幸存者更是讳谈王墓,因此具体位置已经无法追溯,仅只言片语提及升龙之地,你们中原道家,当有寻龙的本事吧。”
这是把球又踢回来了。
寻龙点穴的本事陆震的师父教过他一些,但不多,他更多是跟着“斩龙队”走南闯北中学的,在这方面比他更强的反倒是图戈。
不同的是,陆震点穴靠的是道门中那些理论再加他的一些实践积累,而图戈完全靠的是辨气,这是他一族天生的本事,依据山川地脉的气息辨别哪里可以睡得安稳。
即便如此,这茫茫大山,手里又没个地形图,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陆灵蕴已经搁下笔,阿满先是粗粗看了一遍说:“这里面有一些识得,有些不识,待我标注好给你。”
陆灵蕴点点头,有些不是她族里的文字,她不认识也能理解,不管能标识多少都是收获。
因着阿满对这份拓本的标注和解释,陆震一行又多留了两天。
这两天里,对于陆灵蕴之外的人是难得放松的时刻,族里好吃好喝,即便生活条件比谷外现代化程度差了很多,但跟他们前几天提着脑袋过日子比要好多了。
而陆灵蕴却不眠不休跟阿满从中午一直谈到次日天幕渐白。起初还有陆震等几个人跟着一起听,但很快大家就都散了,因为要么是听不懂,要么是听懂了做不到。
譬如里面有道炼魂术,它的符文是云篆和古苗文变形绘成,单这道符照画下来谁都行,但它配套的咒文,包含了道家已失传的咒语、手诀和苗巫咒术,就不是谁都会的,能催动这符法的修为就更挑人了,单是炼魂过程中魂魄微妙的炁运变化,没有天目能力,想靠符水或牛眼泪那是不行的,因为天目看得是本质,而外物看的是表象。
谈到最后陆灵蕴发现,云篆部分的字大部分阿满都不认识,她标了一些古苗文,口述了每个字的意思,对于一些可能为古苗文变形来的符文,她猜测着写了她认为的文字来源,讲了含义以及相关的苗蛊巫术,其中有些巫术她也只是听过,并没有使用或者亲见,不乏族中禁术。
两人这一对,这份拓本的意思基本算是明白了,但也着实惊人,除了一些诡谲的修炼心法,就是惊天动地的神鬼秘术!
从阿满房里出来后,陆灵蕴精神上很兴奋,但是脑子里一时乱纷纷的,就像一个饿了好久的人,塞了一肚子山珍海味,很满足,但是需要消化。她回房睡了会儿,一睁眼竟看到了齐修。
他站在她的床尾,垂眸望着她,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缓缓坐起来,问他:“是不是有事?”
齐修朝她又走近两步,窗外的阳光穿透他虚薄的身体,显得飘飘渺渺。
每次看到这一幕,陆灵蕴心里就会莫名地疼一下。
“我想起来一些事,想要告诉你。”
齐修的声音显得又空又轻,让她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指了指旁边的矮凳说:“你要不然坐下说。”
他听话地坐了,避开了窗外的日头。
“我之前跟你说,我来过这里,事实上我在这里待了好多年,和云爻一起。”
“这里有座墓,蛮王墓,墓址是她选的,说是能让蛮王得道升仙。可那蛮王没有升仙,他最终成了魔。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我。”
“那墓址的确是个风水宝地,九龙取水,何其霸道的一方灵脉!原本是云爻为我选的修炼之地,后来结识蛮族,她又觉得蛮族巫术有可用之处,便将蛮王墓也设在了那里。”
“那种灵脉,葬个帝王都绰绰有余,小小蛮主本是无福消受的。但或许是种交换,她如蛮王所愿让他睡了进去。为镇慑他有可能出问题的魂魄,她在那座墓阵中,召请了蚩尤之力作为守护,更重要的是,她想以苗族这位祖神的蛮霸之气,抵御轰雷之威,以便我能在那里待得安稳。”
陆灵蕴有些不解:“雷劫是化形劫,你当时应该不需要渡这个劫了吧?”
“的确,那轰雷不是冲我来的,而是上面那‘九条龙’!那种灵脉中,不知何时他们就能成事,届时若引来天雷,我在下面会受牵连,有蚩尤之力护着,可保无虞。”
陆灵蕴感叹:“她倒是很为你想得深。”
齐修面上浮起一抹苦笑:“的确如此,可终究是我偏狭邪妄了。她越是对我好,我对她的执念便越深。修行不是朝夕之事,可能是十年、百年,或者千年、万年,我隐隐觉得她会离开我,或许我进墓之时,便是分别之时。我……我对她下了蛊,是蛮族一种情蛊。”
陆灵蕴瞪大了眼睛,已经痴迷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疑惑道:“那个,有用?”
他笑着摇头:“于她没用吧。就算有用她也不在意,她是连自己的肉身性命都能舍掉的,那种东西,绑架不了她。或许……只会招她嫌弃。”
陆灵蕴听着,倒是很符合这些日子以来,云爻这位诡师在她心里存下的认知。可若只是如此,也只是眼前这只大猫对她的执念,没有更过分的罪孽,以云爻对他的偏爱,当不至于下死手。
她问他:“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齐修声音里全是愧悔:“更大的错在于我急功近利,偷改了她的阵法,造成了难以挽救的局面!”
“我见过云爻和蛮族祭祀对谈的手札,那上面有她推衍巫道融合修炼的一些心法和道术。她曾赞我是难得的灵根,我确实看懂了,也因此铸成了大错。我将她设在墓阵的守护之气,改成了蛮夺之力,妄图‘夺生丹’,以求能早日证道!”
陆灵蕴心里空了一下。夺生丹,那不就是杀生作孽么,杀得还都是有一定修为的生灵!
她见他眼圈红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我好像是斩断了头顶那几条‘龙’的气脉,不止如此,还令一山生灵丧生,蛮王成魔,连守墓的蛮民也几乎死伤殆尽……现在想来,我是入魔了!是我堪不破,既要又要,道心不足,强修诡术,当招天罚!”
“我如今的一切,怪不得她。”
他终于落了泪。或许是悔恨,或许是自责,又或许是对命丧心爱之人的遗恨吧。
略一思量陆灵蕴就明白了,他进了墓,云爻便离开了。其实若是舍不得她,他完全可以追随她而去,可他还舍不得那一方灵脉,因此做下了有违天道的事,惹出了天大的祸患!
陆灵蕴想安慰他,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在她看来,若真如此,还能留他一丝残魂在世,是云爻留情了。
齐修稳了稳情绪,又说:“我以为她走后便不会回来,可她回来了,强行止息了进行中的罪孽,但因着她留下的那些东西霸道至极,阵法一旦启动,若无与设阵之初对等的条件,破阵很难。所以她杀了我,没了阵眼中的灵主,阵法夺灵丹的过程会暂时终止。”
“我想你来这里,大概是为彻底终结我当初的罪孽吧。”
陆灵蕴问他:“还记不记得那是个什么阵法?你改动了哪些?她手札的内容还记得吗?”
他摇摇头:“怎么可能让我记得。杀我之前,他已经废去了我一半的修为,堪堪还能……像个人一样站在她面前。”
到底是顶着周中阳的一张脸,陆灵蕴见不得他哭。她有些无措道:“没事,不记得就算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齐修泪光莹莹,似要从她略带心疼的脸上再看出些什么来。
正这时门开了,周中阳端着只碗进来,见她醒了,满是关切地说:“阿满给你留了粥,起来喝点!”
陆灵蕴看着周中阳把碗放在桌上,顺势去拉旁边的矮凳,而那凳子上坐着的是齐修。
齐修慌得起身,而周中阳伸近的手也蓦地停住了。
周中阳只是微微一愣,继而撤回手走向床上的人。他站在床头,弯腰捧起她的小脸,轻轻印下一吻,柔声说:“两个晚上都没睡好,累不累?陆爷说今天不走,你吃完再睡会儿,我陪你。”
陆灵蕴余光瞄向齐修,发现那个满身悲情的阴神,已然不在了。
她浅吸口气,对着眼前一脸深情的男人弯起嘴角:“我还好。他们呢?”
“陆爷和图戈在阿满那里闲聊,其他人跟着打猎去了。”
他说着端来粥,要喂她。
陆灵蕴想接过来,他又躲开,这让她觉得,他这卖乖黏人的性子比之前更甚了。
可莫名地她又想起齐修,这种事,在他那一世里想必也是做过的吧。
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周中阳又说:“我其实觉得这地方挺好,又清幽又美丽,没什么人打扰,仅有的一些人也都很质朴,你喜欢吗?要是喜欢,等我们回去了,我也找个这样的地方,我们住过去,我天天陪着你。”
陆灵蕴笑了:“你不上班啦,小周总?”
他忽然朝她压近,声音低醇,撩得人心悸:“班,上够了,可有些还没够。”
对上他藏笑的凤眸,那张本就蛊惑人心的脸竟一时让她移不开眼,脑子里不自觉就浮现出他那晚接近失控,又极力忍耐的样子,疯狂而又撩人。
她垂下眼,轻轻说了声:“好”。
即便是个执念,也想答应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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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灵虎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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