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密密的雨还未停息。
深夜，陈姝打开窗户，把头探出去透气，湿润的雨雾扑面而来，使她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
陈栗这次不再是警告，而是直接把后路堵死，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尽管清楚这场车祸是他的下马威，目的就是让自己离开宋悬，实现他的一己私欲，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只有顺从他，才能保护宋悬。
陈姝扑朔迷离的眼神从远处收回，她转身走到病床边，看着那张安静的脸，内心无比煎熬。
良久，又垂下头盯着手机出神，编辑的文字删删减减，最终还是没有忍心点击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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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悬昏迷的第三天，陈栗从国外请来的专家才姗姗来迟。
他明明说越耽搁风险就越大，却还拖到现在，分明就是在故意拿捏她。
虽然有了专业的治疗，但宋悬也没有立刻醒来，陈姝已经耐不住等待。
这样每天靠着营养液来维持生命，和等待死亡有什么区别！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
陈姝强撑着理智上前质问陈栗，心生疑虑，她已经承受不住这种折磨。
“不要心急，专家又不是神仙。”
陈栗轻松地笑道：“放心，过不了多久你的男朋友就会醒来。”
他没必要骗她。
本来就只是想给陈姝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他的警告从不只是说说而已，这场车祸自己安排地很有分寸，并没有想出人命。
却没想到让这小子陷入了昏迷不醒的地步，他还是太脆弱。
所以他请来了顶尖的专家为宋悬治疗，情况也很乐观，过不了多久就能苏醒。
陈姝沉默，陈栗的语气太有把握，她依旧选择了相信，但同时又莫名有股悲伤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心头。
宋悬苏醒，也就意味着他们即将要分别，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这一切。
整个一天，陈姝都被笼罩在阴郁的氛围里。
晚上，郑明琼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医院，听说宋老师还没有醒，她也跟着一起焦急。
“姐，你也要好好休息。”
几日不见，陈姝眼下的黑眼圈越发明显，整个人处于很疲倦的状态，想必宋老师昏睡了多久，她就陪伴了多久，一直没合眼。
“姐，吃点东西吧。”
郑明琼从家里带来了一些饭菜，宋老师无法进食，但姐姐不能饿着。
说着，动手把餐盒打开。
陈姝毫无食欲，连头也没抬。
“不用。”
声音沙哑。
“不吃饭怎么照顾宋老师啊。”
郑明琼看出了她不想吃，故意这样说。
“等宋老师醒来后，你肯定比现在忙碌，如果到时候病倒了，怎么照顾他呢。”
只有这样说，她才能听进去。
果不其然，陈姝有了一丝反应。
她缓缓地抬起头，动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米饭就往嘴里送。
食之无味，陈姝像提线木偶般一直重复一个动作，碗里的米饭很快见底，但一旁的菜却原封不动。
郑明琼叹了口气，不过总比什么也不吃好。
“姐，喝点水润润喉咙。”
郑明琼拧开了一瓶水往陈姝面前递去，她刚刚说话的声音太过嘶哑，听起来很让人心疼。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宋老师面前了。”
陈姝突然说道。
郑明琼伸出去的手一顿，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为什么啊。”
是自己贸然的探望打扰到宋老师了吗。
“因为我们……”
陈姝低下头喃喃自语，手紧紧地揪住衣角，来回摩挲。
“什么？”
郑明琼却没有听清，只觉得很奇怪。
“没事。”
陈姝抬起头挤出个笑容：“没什么。”
说完，重新回到了看护床上，侧身躺着。
郑明琼也没有多问，她还没从姐姐的笑容中反应过来。
虽然是笑，但比哭还难看，满脸的无奈与苦涩，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又过去了一夜，宋悬依旧还是没有醒来。
陈栗说为了得到更好的治疗效果，需要给专家与患者腾出私人的促醒空间，所以让陈姝回家等待，就算留在医院，她也不能见到宋悬。
虽然很不愿，但陈姝此时只能选择顺从，她害怕再次惹怒陈栗，然后收回对宋悬的一切救助。
迷迷糊糊间，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宋悬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你要是想救我，就别靠近我。”
那是他们还未在一起时，在黑暗的器材室里宋悬说出的话。
如今想来还真是一语成谶，她越靠近，带给他的灾难就越多。
或许这是她应该承受的惩罚，已经施舍了再一次见到他的机会，那么就不能再贪心妄想他属于自己。
清晨微光。
陈姝洗漱完就准备往医院飞奔，她每天的希冀就是宋悬能醒过来。
刚出大门，就在老地方看见了陈栗的车。
陈姝放慢了脚步，走到车前驻足。
“进来说。”
陈栗侧头，瞥了她一眼。
陈姝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副驾驶，沉默着等他开口。
“他醒了。”
话音刚落，陈姝猛然抬头，不受控制地拽住陈栗的胳膊：“真的吗！”
她的情绪太过激烈，潋滟的眸子中泛出了泪花。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此时已经完全涌了出来，陈姝的声音飘渺，喉咙里酸涩的难受。
她不想在陈栗面前哭的，可根本忍不住。
“昨天夜里醒的。”
陈栗点开面前的显示屏，播放了一段监控：“虽然后半夜又睡了过去，但已经在逐渐恢复意识了。”
陈姝用手抹去模糊了视线的眼泪，死死盯着屏幕，监控的视角分明就是宋悬的病房。
陈栗直接把视频拉到后半段，那正是宋悬苏醒的瞬间。
看到床上微微动作的人，陈姝激动地捂住嘴巴，下一秒就要打开车门下去。
却怎么也打不开。
“带我去医院！”
陈姝转过头对陈栗说道，她现在要立马见到宋悬，自己必须要在他身边。
可车子迟迟不发动。
陈姝疑惑地皱起眉头，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耐心：“快开车啊！”
“你是不是忘记爸爸的话了。”
陈栗冷淡的开口，关掉了监控视频。
闻言，陈姝一顿，缓缓地抬起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答应过的，他醒来后，你们就分手。”
再也不要再见面。
“我……”
“是想反悔吗，我既然能让他醒过来，那么也就能让他再次睡过去。”
这是陈栗那天未说完的后半句，他本不想再拿出来威胁，可陈姝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我想去见他一面……”
陈姝知道自己无法与陈栗抗衡，用着几近哀求的语气服软。
“爸爸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陈栗的口吻不容拒绝，他十分清楚，一旦让他们彼此见面，尽管陈姝提出了分手，宋悬也会知道她是有所苦衷。
而这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
必须得让宋悬知道，陈姝根本看不上他，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待在泥土里，永远别妄想攀上高枝。
“可是……”
“别让爸爸知道你偷偷去见他，否则我会让他离开上东区，藏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陈栗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要斩断一切他们见面的可能性。
陈姝已经被逼到悬崖，她根本没有办法，就算纵身一跃粉身碎骨，也不会改变什么。
宋悬不能离开上东区，否则他将来不会有所成就，这里是他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就算自己不能在他身边，他也要受人仰慕，再也不要过这种陷在泥潭中的痛苦日子，他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你放心，我与宋悬已经分手了，我再也不会去见他了。”
陈姝算是看明白了，这一世只有她离开宋悬，他才能扶摇直上。
可是自己真的太痛了。
“那现在就告诉他，你根本没有喜欢过他。”
“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陈姝顿了顿，开口道。
陈栗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似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在这种处境里还能跟他谈条件。
“你说。”
但他很好奇。
“帮宋悬把债务还清。”
陈姝坚定地把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这笔债一直是压在宋悬身上的枷锁，必须得先脱离。
但如果她去把这笔债还了，陈栗一定会找宋悬的麻烦，那不如作为条件提出来。
“可以。”
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陈姝不再说话，从陈栗车上下来后，她已经麻木，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滚烫的眼泪就应接不暇再次涌出来。
这次是彻底失去宋悬了。
陈姝失魂落魄的浸在酒吧一整天，脑子里全部都是前世今生与宋悬之间的一切，久久挥之不去。
此时只有酒精才能让她麻醉，短暂的忘记这一切。
颓靡昏暗的环境里，何屠熠看出了陈姝的不对劲。
她今天一直在哭，眼睛都肿了，却一句话都不说。
“你到底怎么了。”
何屠熠即将倦怠，他对自己的女朋友好像都没那么多耐心。
陈姝醉眸微熏，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不会相信我了……再也不会了……”
从见面到现在，将近三个小时，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为了一个男人，至于那么伤心吗。”
“可他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彻底失去了……”
何屠熠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一切，分手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不理解陈姝为何如此难过。
更何况像她这种人，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得到，根本不需要有这种烦恼。
“哥哥之前就跟你说过，宁愿做渣的那一方背负骂名，也不要当个深情好人折磨自己。”
要学会放过自己。
“可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分手。”
何屠熠脱口而出，既然喜欢为什么要选择分手，难不成陈姝才是被人甩的那一个。
“因为我太弱了。”
因为她太弱了，根本保护不了宋悬，也抗争不了所有反对他们的一切。
没头没尾的话让何屠熠听不懂，他试图安慰：“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去想了，你还有很多选择。”
上东区的优质男人那么多，随便她挑。
“像最近上东区的新起之星薄家就不错。”
“别跟我提他！”
陈姝突然吼了一句，接着又灌下去一杯酒。
薄司谦，一切罪恶的起源，如果不是他，陈栗或许根本不会在意宋悬的存在。
“不提就不提，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尽管何屠熠很不理解她的怒气从何而来，但还是选择了闭嘴。
“何屠熠……我想离开上东区。”
陈姝闭着眼睛呢喃。
“是要去国外找薛律吗。”
何屠熠问道。
“我讨厌薛律……不要见到……”
后来的陈姝彻底醉了，何屠熠叫来司机把她送回了家，她今晚也算发泄了一通，希望能早日看开。
情爱并不是一切，也不是唯一。
/
夜色渐浓。
宋悬醒来后一片漆黑，用力闭上眼睛缓了缓，这是他第二次苏醒，已经恢复了意识，映入眼帘的是病房的天花板。
环顾了四周，并没有见到心里所想的人。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记忆停留在被车撞到的那一瞬间，一回忆就头痛欲裂。
宋悬顺手拿起了一旁的手机，不由自主地打开了与陈姝的对话框。
却在看到那一串冰冷无情的文字后，他突然露出了笑容。
自嘲。
陈姝为自己编织了一场甜蜜的梦境，现在梦彻底醒了，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如他所料，她依旧是在骗自己，那些被爱的错觉不过是他的执念而已。
可为什么这次，他根本不想放手，或许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宋悬扔下手机，头痛到无法再让他进行思考，可脑子里依旧浮现着陈姝的那一段话：
不想玩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宋悬。
残忍的口吻和记忆中的当年一模一样。
/
那晚过后，陈姝没有再与宋悬见面，他也没有来找过自己，连一句为什么分手都没有质问。
不知道是不是陈栗从中作梗，也不知道他在宋悬面前是怎么表述这一切的。
但唯一肯定的是，自己早已经背上了渣女的罪名。
陈姝明白，陈栗需要的是一个顺从听话的女儿，在他没有放过宋悬之前，自己不能惹怒他。
再后来，她拉黑了宋悬的所有联系方式，婉拒了陈栗安排的联姻，以学习为由独自一人去了最北边的国家。
没有希望，悲伤就不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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