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临时办公室里，光宁正记录着安装设备所需要的准备工作，以及思考建设长期铁路所需要的人员问题。
她确实没怎么体谅过牧由。
01向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想的全是如何把麻烦抛得远远的，于是在她的不负责任下，牧由就这样再一次地变成了台前的傀儡，首当其中地替她躲避将军的苛责。
钢笔跑下的字迹越来越浅，大概是没有多少墨了，光宁回过神来，想再从墨水瓶里蘸一点墨，却意外地发现会议室里所有的墨水瓶都空了。
“守卫，过来，”光宁把这些空瓶子都递出去，“去从库里再换一些新的来。”
“是，大人。”守卫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会议室内和门口外都没有了其他人，光宁也难得能自己待一会儿，享受一下无人打扰的闲暇。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光宁还是说话算话的，只要牧由能保证第一趟列车安全抵达，自己就直接恢复她和明辞原来的职位，这应该能抵消先前不厚道的想法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况且比起牧由的意见，这次援助对要塞内部的政治倾向才是最要命的，要塞原本是温和主战派与主和派为主的，而援军的几个长官以及计划的负责人都是激进主战派，这无疑会进一步加剧要塞内部的矛盾。
而原来占少数的主降派们瞬间就变成了中央的多数人，正巧此时女皇长病、将军年迈，难保他们不会搞出什么大新闻来。
麻烦啊麻烦！
光宁烦躁地把笔摔在一边，又猛地灌了一大杯浓茶，缓解一下自己乱成麻的脑回路。
嘀——
电脑显示有新的邮件。
光宁点开一看，果然又是熟悉的内容。
从昨天开始，情报处就一直在打报告，声称在边界上发现了几个白色的“机甲人”，说得绘声绘色就算了，他们居然还给那东西画了张画像……
拜托，你们有画画的功夫，就不能直接拍个照吗！
最终，光宁把他们鉴定为劳累过度，然后给他们集体放了长假，谁知道这帮人居然还不死不休了，并保持着每两个小时一封邮件的打报告频率，偶尔还会附上两张糊得堪比马赛克的照片，把她给烦得不得了。
于是这一次，光宁干脆给他们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报告写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写这个话题了。”
解决完这个事，光宁再次躺靠在座椅上，试图进入休息状态，可偏偏会议室的投屏又亮了起来，还传出了熟悉的声音：“光宁，你在做什么？”
妈的，这个老逼灯怎么又来了！
“报告将军，”光宁瞬间坐直了腰，“我在休……不是，我在处理公务，这几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我不是让你去接应列车吗？”将军的声音有些不悦，“现在列车大概快到了，你为什么还待在会议室里？”
“回将军，这里实在走不开人，”光宁指了指眼前的一高摞档案夹，“我就让牧由代替我去了。”
“什么？你为什么派她去，01呢，你们不可能都没空吧？”
“将军，01他不想去。”光宁毫不犹豫地甩了锅。
等着挨骂吧，01！
“哼，这个混蛋，到底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咳~咳~”将军喝了口蜜水，顺了顺嗓子，“但牧由她不是……不是身体还不太好吗？怎么能让伤员去接应呢，这不是给敌人基地无人的信号吗？！”
“但是将军，基地现在确实人手不足，而且牧由自己也很愿意为基地做贡献。”
“那也不至于非她不可。”
光宁秉持着没有理由就现编的原则，极力让将军相信这个决定的合理性，“牧由在这里干了那么多年，对地形本就十分熟悉，何况论起指挥作战，基地里确实没几个比她更合适得了。”
“这……”
“将军！”光宁又拿出了之前的话术，“大局为重啊！”
“算了，算了，你自己有数就好了，”将军不想再管这些破事了，他还是更关心计划的实施，“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安装设备的地方已经腾出来了，保密工作也没什么问题，”光宁翻了翻笔记，“只是建造铁轨的人手还是不足，实在不行，就只能让援军们一起帮忙修建了。”
“把士兵调去修路？不怕瓦德军袭击吗！”
“蚀骇最近真的挺老实的，除了派一支小队袭击列车，还真的没干过什么对基地不利的事。”
“这不就是袭击吗？还老实！”
将军对于光宁这种散漫的态度相当不满，但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比起那些各自打着如意算盘的家伙，完全没有立场派别的光宁确乎是计划的最佳人选。
“行了，你也别给我找借口了，”将军不愿再和光宁聊下去，“我再想办法找一些民工，尽量给这后面几趟列车过去，这下你可别再给我找借口偷懒了啊！”
“一定，一定！”
“哼！”
嘀——
让人烦躁的例行通话终于结束了，光宁刚想闭上眼睛抓紧休息，门口就出现了守卫的身影，手里还托着一大堆墨水瓶。
好吧，休息时间结束了……
冷冽的风冲撞着列车，让车顶上的两人站不太稳，但他们还是平静地直视对方，没有哪一个人想要离开。
“我该说好久不见吗，”鬼烛坐在车顶的台子上，把枪也丢到了一边，“我觉得可以，至少我们已经好久没这样对过话了。”
“我想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老套的开场白是可以省略的，”牧由依然站在他的面前，手里的枪握得愈发紧了，“只是来找我叙旧的话，咱们可以换个时间，现在我没空。”
“不，我就是在说正事，朋友之间的正事，”鬼烛的语气难得真诚，“这里曾经是我们一起作战的地方，有所缅怀也是正常的吧？”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当初就不该背叛我们！”
“不，牧由，正是我还会感怀这一切，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鬼烛摇着头，幽暗的烛光无声晃动着，“阿戈尔计划会让太多的人无故丧命了，而且它也不能阻止战争的脚步，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它实现的！”
“你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牧由握着枪的手有所松动了。
“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意义在哪里呢？忏悔，还是你想回来？”牧由神情冷漠，似乎并不愿接受这套说辞，“改变的方式有很多，但你选择了最令人唾弃的一种。”
“牧由，你真的认为我有很多选择吗？你的父母也曾做到了少将，可你不也时常会感到无可奈何吗？况且我只是个从基层混上来的人，我又能做多少事呢？！”
“……没用的理由可以往后放放了，”牧由移开自己的视线，心里依旧“不愿”通情达理，“我不会谅解任何人的背叛。”
“好，随便你，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来说这个的，”鬼烛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条，“我是来送东西的。”
“这是什么？”
牧由接过纸条，上面是一行不明所以的编码。
“一个特殊频道的编号，你可以在里面听到01与蚀骇的交流，”鬼烛忽然站了起来，毫无波澜地与牧由对视着，“我至今仍不觉得自己算是背叛，至少和这个家伙比起来。”
“……比烂可就没意思了。”
“随你怎么理解吧，毕竟我还有第二份礼物呢，。”
鬼烛终于捡起了他的枪，对准自己的肩膀扣下扳机，让成股的鲜血随着列车的行驶而飘洒，“蚀骇不允许我掺和这件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一切可都要靠你了，牧由。”
滚烫的血溅到了牧由的脸上，转而又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冰凉，但这依然没能使牧由退缩，她反而上前了一步，抬手攥住了鬼烛的斗篷。
“你这是干什么？”鬼烛愣在原地。
“演戏就要演全套的，半场出戏可算不上是好演员，”牧由把鬼烛拎到列车边缘，用力一推，“再见了，叛徒！”
无尽的荒沙吞没了鬼烛的身影，而牧由也转身走到列车的另一边，准备离开这里……
轰——
“发生什么事了，”牧由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一跳，她连忙向列车下方喊道，“明辞！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好了，牧由，”明辞骑着侦查队的小摩托在后面赶，“列车轧爆了他们安装的小炸弹，把轨道上的枕木给点着了！”
牧由立刻向后下方看去，只见一小簇火苗正沿着枕木间的绳索向车头追来，而且还借着愈发强大的风势猛烈蹿升。
“不好，列车里肯定有易爆物质，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牧由，你在发什么呆啊！”明辞在下面焦急地喊叫，“快跳下来，不然你也会出事的！”
牧由却无视了明辞的话，她把目光转向列车前方，那里便是埋葬烈士们的墓群，距离列车仅有咫尺之遥。
“牧由，你快下来啊！”
自己身上的作战服是特制灭火的，但这么大的风，扔下去肯定会偏离目标的，但要是自己拿着衣服扑下去……
“牧由，牧由，你要干什么？！”
牧由将作战服挡在身前，然后跑到火苗的上方，从列车顶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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