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冷的风将地表的草皮撕开，裸/露出大片龟裂的土块，阳光能提供的温暖几乎微乎其微，反而是偏斜的光芒刺得人看不清道路。
牧由疲惫地躺在一块赤色砂岩上，她整整两天都没吃过东西了，水倒是还剩下一些，但也仅仅够她再撑几个小时罢了。
她已经离开基地三天了。
从密洞逃出后不久，她就让查纳的女儿回去了，虽然那女孩并不放心牧由，但城里的士兵是要夜巡的，为了不让密洞暴露，二人在一个无人的荒崖分别了。
蚀骇的士兵没有对她多加拦截，边境线上也没有守军看管，她走了一天多些就进入了瓦德境内，却看不到多少平民居住的痕迹，只有零零散散的断壁残垣，表明这里也曾是某些人生存的家园。
现在都没有了。
再向里走，见到的就多是空房子了，它们多是被征兵者的家，只是人一去不复返，房子也跟着变成了一片荒芜。
牧由没办法，只能继续向内地深入——自古以来征兵大都是从贫困地区开始的，如果连内部一些工业地区都人烟罕至，那这个国家基本就算完蛋了。
这次的“希望”来得异常快速，一个占地面积相当大的泥砖建筑出现在山坡上，周围还有一大圈矮砖房，虽然墙体破裂、红砖裸露，但房子的整体结构还算是可观——至少不会突然倒塌。
牧由捏紧了手里的军用水壶，快步向着这个建筑群进发，然后又是熟悉的希望破灭——里面别说人了，连耗子都找不到半只。
好吧，她现在彻底不奢求能找到人了，只要能见到个尸体都是好的，或者给她一些水，让她能再多抗几天，她知道再向前没几天就有镇子了。
泥砖房的门口有几个水龙头，但大部分都坏得明显，只有一个还长得挺完整，不过有水的可能性也很是飘渺，牧由也没抱有多大的期望，只是随手拧了一下……
吱……吱……哗——
掺着沙子的冷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牧由愣了一瞬，便立刻拿出水壶来接水——这里水量不多，但灌上大半壶还是够了。
牧由没有马上喝，她还有些力气，前面的路也还不知道怎么样，节省下来才是真正的上策。
不过既然这里还有能用的水龙头，说明人应该离开的时间不长，说不定加加油还能追上，但看门口模糊不清的牌子，这里好像是一个临时孤儿院……那样希望又变小了。
牧由失望地摇了摇头，准备离开这个令人叹惋的地方。
“老大，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人走路的声音？”
“嗯，好像是……刚才应该还有水流声！快，你带上两个人出去看看！”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牧由警觉起来，她抄起水壶躲到建筑侧面，从墙上的裂隙观察情况。
三个不算很高的男人从建筑里跑了出来，他们都很瘦，初冬时节还穿得十分单薄，手里也只握了一根短木棍，可以说是毫无威慑力。
牧由摸了摸泥砖墙：支撑力还是有的，而且表面坑坑洼洼，很适合踩上去。
她懒得跟这帮人浪费时间，直接踩着凹凸不平的墙面跳了起来，转身将最近的一人踢倒，手中的钢壳水壶挥起，干脆利落地把远一点的跟班砸晕。
“你……你你……你是谁？！”剩下的最后一人瘫坐在地上，他就是之前与领头说话的人。
“不要问我是谁，回去对你们老大说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会保证你不死的。”牧由冷眼看着他。
那人眼神飘忽地打量了一会儿，见牧由的衣服穿得并不破烂，刚才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知道对方的来头应该不小，于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按照牧由的意思跑回去了。
牧由也没有因此放下警惕，她转到建筑的另一侧，继续透过泥墙上的裂缝观察内部：对面大概有**个人，男多女少，领头的看上去像逃兵，剩下的则都是身体健康些的难民，武器只有棍子和砖石。
建筑里的楼梯塌陷得很严重，所以他们都只在一楼活动，最里面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大笼子，里面隐隐约约有小孩的影子。
牧由听说过，瓦德境内一些极度贫困的地方，会出现专门抓小孩子的团伙，他们会把孩子的内脏拿到黑市上买，而肉则会切下来自己充饥。
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卡塞的经济情况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在将军的强力管控下，这种事也还没有变成产业链，至少人们不会把手伸向幼小的孩子。
没有过多的思考，牧由很快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小孩子是未来的希望，况且这几个人也不像快饿死的。
里面的人也差不多交谈完了，那个回去的人显然是用了一些牧由不知道的暗语，把她的信息透露给了领头的人，不过无所谓，领头的人不是傻子，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是自己惹不起的。
牧由翻出自己偷藏在衣服下的手/枪，这是光宁让女孩偷偷给她带出去的，一共只有十五发子弹，所以她并不打算浪费，拿出来只是一种威吓。
既然对方没有枪，牧由就直接大摇大摆得从门口走了进去，对面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只有那个领头的看出她的衣服不同，知道了她是对面国家的人。
“你们是谁，”牧由掂了掂手中的枪，示意他们这是有子弹的，“从实招来，我不会杀你们的。”
“我说这位军官，我们都是沦落人，何必这样针锋相对呢？”领头的似乎把她也当成了逃兵，“这里的生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们都准备换下一个地方了，你从这里捞不到什么油水的。”
牧由皱起了眉头，没有接他的话。
“我们可以告诉您一个更好的地方，或者您要是不相信我们，可以和我们同去一个地方，我们到时候拿到了钱和物资，一定分给您一份，怎么样？”领头人笑得莫名自信，似乎觉得这十分很大的诱惑。
牧由没有直接给他答案，反而给了他一句很不明所以的话：“我是从第三战区，穿越了蚀骇布下的防御阵地，才走到这里的。”
那些缩在后面的人都一脸懵逼，不清楚门口的怪人说这些做什么，但以前当过兵的领头可明白这句话的分量，脸色瞬间窘迫了起来，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谈判的了。
“我不是逃兵，更不是坏人、敌人，对你们做的那些龌龊勾当，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牧由终于收回了把玩的枪，眼神凌厉地望向了那个盖着破布的笼子，“孩子留下，你们滚蛋，也不许再做这种事情了，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她的语气很平常，但领头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没有多说什么话，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下小弟们，就直接低着头向门外走去，后面的人虽然摸不清头脑，但还是乖乖地学老大走了。
直到有一个高瘦的人走到门口时，嘴里不满地嘟囔起来：“切~还不是一样盯着那些生意，装什么道德标兵，虚伪！呸——”
刚刚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的牧由顿时僵住了身体，随即猛地转身揪住他的后衣领，凶恶地将他摔在地上，用枪口死死地抵住他的后脑勺，一字一顿地将愤怒吐出来：“我他妈乐意，你管不着！”
那人显然没想到牧由会有这么大反应，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被枪瞄着的脑袋更是不敢有任何动作，周围的同伙更是吓破了胆，压着恐惧快步溜走了。
好在牧由的愤怒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愣了一会儿，又重新藏起了手/枪，“滚吧！”
那人夹着失禁的裤子跑了。
牧由确定这帮人都走远了，这才上前扯下了那块破布，露出了生锈铁笼中的罪恶血腥。
里面的孩子大多都已经死了，尸体一共三十来具，白花花的蛆虫爬满了空荡荡的胸腔，脸部更是溃烂得分不出谁是谁。
角落里瑟缩着仅剩的七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抱着六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他们的衣服已经破烂到只能起一点遮蔽**的作用了，看向牧由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惊惧。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铁笼子已经锈空，牧由用力就把它们掰断了，“快，出来！”
几个小的孩子刚要动一下，却被那个大些的女孩拦住了，“别过去，万一她是骗子呢！”
牧由听着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那帮人留下的物资中翻出一点，摆在了女孩的面前。
要给他们适应的时间，牧由这样想着，转身不再管他们，而是开是清点剩下的物资。
正如牧由所料，那些人手里的东西不算很少，但质量也确实难以恭维——尤其是这个不知被老鼠钻了几个洞的面饼，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敢吃的，不怕得鼠疫吗……
牧由还犯不着去吃这种东西，她翻了一会儿，勉强挑出了三包没有食品隐患的饼干，一把临期了的便宜糖果，外加一瓶早就放没了气的汽水。
剩下的那些食物她了没丢，而是重新放回了显眼的地方，万一哪天有快饿死的人经过这里呢？
收拾好能吃的，剩下的也不必再多挑剔了，牧由用随身携带的军刀将木棍劈开，又从自己开了线的袖子上扯下几根线，做了个背包的骨架，最后将那块破布还完好的部分裁开，一层层地糊在骨架上。
背包做好后，她又找来一根长且直的木棍，在一端绑了一块薄泥板，作为一个简易的铲子挖了些坑，将那三十多具小尸体都埋在了下面。
“如果能做一块碑就好了，可惜这里的泥板都太脆了，只能先这样了；可惜我来晚一步，只能祝你们在天上安息，愿你们下辈子不要再降临到这个世界了。”
牧由临时想的悼词刚刚念完，身后的铁笼里就响起了一阵吱呀声……
这次要说的话比较多，大部分是关于剧情的，但这里先说更新频率：
第52和53章还是隔日更，从第54章一直到第二卷结束都可以保证日更，这个是没有问题的；第三卷开的时候可能会赶上一些私事，更新不稳，这个到时候再说。
关于分线，基本上是分为以下三条线：
1.标题为“嗥鸣”的是牧由线，依然是讲战争的，只不过转战到敌人大后方了；从人物上是对牧由的历练，从剧情上是提前为后面的两场决战做铺垫，算是明面上的主线；这条线的内容是直来直去的，比较简单，加上我对转战后方的战略不算熟悉，所以大家看个乐呵就行。
2.标题为“归途”的是明辞线，讲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是暗线的主线，很重要；但这条线非常麻烦，涉及到大量我之前没讲的设定，所以具体待补充的我放在下一章后面讲，大家有问题也可以提出来，我尽量不剧透地说明白（＞﹏＜）
3.标题为“暴雪”的是其他人物的杂线（不包括01，他的事在两条主线里），就是继续讲第三战区的战况，顺带讲一下双方首领的破事，总的说就是一个会变化的背景板。
一和二两条线的时间相差与发文顺序并不一致，文章是交替发布的，但时间线只有开头结尾一样；第三条线会在合适的时机插进去，它的剧情会同时影响另两条线，所以可以通过这条线推算另外两条的时间（我也会在文中写明时间标志）
最后又一个小说明：因为主标题固定了，所以内容提要变成了副标题，就像这章一样，变笼统了，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我后面可以再改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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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嗥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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