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由找来几张裂了缝的桌子，用刀将桌面尽量完整地砍下来，一块块地挡在半塌的门口——没有树的地方，夜晚会异常地寒冷，她需要做好足够的御寒措施。
几个较小的孩子都缩在角落里吃东西，每个人分到的分量都很少，为了能延长这难得的吃饭时间，他们只用舌头一点点的舔着吃；那个大些的女孩坐在坍塌的楼梯旁，食物不够吃的，牧由就给了她一点汽水来恢复体力。
屋子的中间用泥砖围出了一个火堆，牧由把能拆下来的东西都拿去烧了，这才让这个大泥屋变得暖和起来，她坐在女孩的对面，一边摆弄火堆一边聊天。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正式的名字，大人们习惯用编号‘十二号’来称呼我，”估计是啪被当成异类，她又赶紧补了一句，“不只是我，这里的孩子都没有名字。”
“那么十……十二号，”牧由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怎么会被抓到这个地方？”
女孩的脸冻得青白，她往火堆的方向凑近了些，又朝手上哈了口气，“这里原本是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小村子，村子里的人因为战争都逃走后，这里就被改造成了安置孤儿的地方，我们也就被老师们带到了这里。”
“安置孤儿？”牧由茫然地看了看外面，再三确定这方圆几十里都没什么人烟，“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毕竟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大村落。”
“嗯，我们是从边境上迁过来的，跟我们一样的还有十几个村镇，加起来有近万人，”女孩找来一根树枝，烧黑了一段后，在泥砖上画了个示意图，“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只听大人说要躲避征兵，也为了防止敌人打过来后屠杀平民，就离开了原来的家。”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跟大人在一起，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孤儿？”
“路上有土匪和逃兵抢劫，大家又没有那么多的食物，为了让大部分人能正常前进，大家会定时抛弃掉一些坚持不下去的人，”女孩想起过往的事情，眼里又噙起了泪花，“而且这一路上都是轰炸区，我的爸爸妈妈就是被……”
牧由见女孩忍不住要哭，赶忙用衣袖给她擦了擦泪，然后将女孩轻轻抱在怀里，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女孩渐渐止住了悲伤，便接着先前的话讲了下去：“其他的大人们不想留着我们这些没父母的孩子，但老师不同意，她就带着我们离开了队伍，到这个地方暂时生活一段时间。”
“她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她现在……”牧由看着空荡荡的大房间，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不，老师没事，是国师的人来了，”女孩注意到了牧由的眼神，连忙澄清道，“他们不允许我们继续呆在这里，但我和其他一部分孩子都染上了流感，老师就只好先带着健康的孩子们离开，等他们安顿好后再来接我们。”
“再然后，是不是那些坏人就来了？”牧由的脸色依旧很压抑。
“……是，他们把我们抓了起来，还杀了好多人……”女孩的眼前仿佛又闪现出了那些血腥的画面，她惊惧地缩成一个小团子，在牧由的怀里瑟瑟发抖。
“没事的，你已经不用再害怕了，”牧由轻声安慰着她，还向她的嘴里塞了一颗糖果，“你知道大家都去哪里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或许能带着你们追上大家。”
“真的吗？！”女孩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闪亮亮地烁着光，“太好了，谢谢姐姐！”
“你先别着急，你知道大家去哪里了吗？或者说，他们原本打算去哪里？”
“唔，这个……大人们很少在我们面前谈，不过我也偷偷听到了一些，”女孩回忆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了个大概，“他们说西北边有一个……什么起义军，大家都去投奔他们了。”
“起义军？是西北工人组织的反战义军？！”牧由忽然严肃起来，迫切地想从女孩那里得到答案。
“这个……我……我不知道……”女孩被牧由的变化吓了一跳。
这些年，随着瓦德内部因战争对经济造成的破坏，许多地方的民众的生活已经难以为继，最终，西北矿场的工人们自发组成了反战工团，并在与皇室直属军的抗衡中，逐渐形成了一支力量不小的军队。
牧由对他们的了解并不多，但先前她以乌鸦的身份与瓦德秘密通讯时，就曾多次受到过他们的邀请，但她并不认为工团主/义会找到国家的出路，于是断然拒绝了。
现在看来，自己必须亲自和他们见一遍了。
确定了目标，牧由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她哄着几个孩子先睡下，自己则重新拾起了小女孩用过的树枝，在泥板上勾勒出接下来大概的路线。
最近这段时间，义军似乎一直在试图打通一条路线——从诺克顿通道交战区的路线，这既方便他们联系卡塞国内的工人们，又能很好地遏制住瓦德进攻的脚步。
可这个计划的难度太大，它使得义军成员不得不化整为零，潜藏到各个贫困而又分散的边境村镇上，尽可能使用疲敌战术来消耗敌人。
但是可惜，他们实行得太晚了，已经掌握了更高技术的瓦德军，完全可以用新型雷达来找出他们的大部队，甚至是用卫星——瓦德人两年前就掌握这项技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肯发射，不过他们早晚还是会用的。
瓦德本来就不是多山的地形，没有多少可以藏匿的地方，长期的征兵行动也让边境附近人口稀缺，显然过去的战术已经不使用了，可没能掌握其他条件的义军也没得选，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尝试的路。
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这样行动了，牧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寻找他们的踪迹，比如到不远处的几个镇子找找，实在不行就去雷达站吧。
火已经把树枝烧得很短了，牧由也被灼烧的痛苦惊醒，她揉了揉红肿的手指，沉默着找了个地方睡觉了。
第二日五点多的时候，牧由就拉着几个孩子离开这里，无树的荒坡昼夜温差很大，趁着凌晨气温还没升上来，能多赶一点路是一点。
十二号对周围的路都比较熟悉，牧由便让她在最前面带路，自己则背着行李在最后面看孩子，这几个四五岁的小家伙在风中根本跑不稳，必须有人盯着防止掉队。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说话，牧由和十二号是为了节省体力，几个小孩则是还没从前几天的阴霾中缓过来。
瓦德国内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糟糕，这群人两天走得再慢，加起来也有快一百公里了，但除了稀稀疏疏的空土胚房，就只有一次遇到过两个同样饥肠辘辘的小偷，被牧由两三句话就吓走了。
小家伙们体力消耗得异常快，第一天就把仅有的食物吃空了，第二天就只能靠着那壶不怎么干净的水赶路。
就在她们快要饿到瘫痪时，牧由恍惚地看到一个小城镇，与一路上其他的砖石或泥土城镇不同，那是一个完全由金属板搭建的建筑群，房子比要塞居民区的还要矮，过道更是狭窄地只能过两个人。
“那边的铁房子里有人，而且人不少”牧由敏锐地听到了远处的交谈声，“我们过去吧，能买些东西也是好的，不然大家真的会饿死的。”
但十二号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地狱一般，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头却摇得像泼浪鼓。
“怎么了吗？”
“那……那里是……是……黑市！”十二号缩到了牧由的身后，声音很明显得在颤抖，“我听大人们说过一次，那些坏人就是在这种能移动的铁皮房子里交易的，他们把它称之为移动黑市！”
牧由这才想起之前贩卖小孩的事情，但是不能不换的，牧由只好将背包里剩下的破布撕成几条，做了几个简易的眼罩分给孩子们，顺便摸了摸他们的头，“害怕就带上，然后牵着我的手。”
“可是姐姐……”
“有我在呢，不会有坏人敢伤害你们的。”
十二号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不带眼罩，并主动替牧由看管几个小孩子。
虽然这地方已经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以内了，但地上的沙子松软又起伏不定，几人还是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而且等牧由真正到达了才发现，这地方的内部比想像中的要大得多，论种类的丰富度更是不输交战区的黑超市。
只是这些种类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多都是血腥且残暴的，而且除了器官/买卖，这里还有毒/品和高/爆炸/药，牧由几乎逛了大半个黑市，才终于找到了一个买黑面包的摊子。
“老板，你这里一斤面包要多少钱？”牧由把几个孩子藏到一边，自己过去和对方议价。
面包摊的老板长得人高马大，脸部被数条深刻见骨的伤疤纵横贯穿，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善茬——这点牧由也很清楚，那些装模作样买危险物品的往往不一定有真本事，能持续不断地供给水和食物这种基本物资的反而才是真大佬。
“小姑娘，最近的生意可不好做，连面包都一天一个价了，”老板说起话来反而很是爽朗，并没有预料中的凶神恶煞，“一斤面包，两千块钱，质量绝对够格！”
“多……多少？一斤两千元？！”牧由怔了一下，准备掏钱的手也停了下来，“怎么物价涨得这么厉害？对面国家经济崩溃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贵。”
“看来我没猜错，你果然是卡塞的人，”老板笑了笑，并没有因为牧由是敌国人而难为她，“搞生产的人都跑光了，向这里运输的路线由被义军给切断，面包自然就贵了。”
牧由再次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义军的战略居然还真的能有成效，不过这个效果显然不怎么好……
老板也看出了牧由的窘迫，他打量了一圈，给出了一个新的提议：“我这里还收其他的东西，你要是身上有值钱的，可以跟我来换面包；不用怕，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信誉还是有的。”
牧由想了想，眼下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了，她刚要看看身上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眼睛的余光突然瞟到了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之前在泥砖房收拾的几个家伙！
这章防屏蔽的标记有点儿多，可能影响了观看体验，非常抱歉。
恢复日更了，下一章是明天中午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嗥鸣（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