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由挽的十九岁生日是和一大堆的人一起过的。
在昏暗的KTV包间,他也不唱歌,就这么淡漠地看着其他人疯,最后还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点来的酒水解决了一大半。
等魏泽浩想起来要点蜡烛吹蛋糕时,何由挽正准备拉开第八罐酒瓶拉环。
“我天!”魏泽浩看见那一堆空空的易拉罐,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哇啊啊啊啊!怎么没人拦一下啊?!”
何由挽脸红了一片,微阖着眼,听见他的尖叫立刻紧皱起眉头,将手中的酒罐不耐烦地朝他砸过去,骂道:“我特么是喝了酒不是死了!叫魂啊?!”
魏泽浩手忙脚乱接住那个罐子,点头道:“好好好,但是剩下的你不准碰了,我去把蛋糕拿过来,你别喝了。”
何由挽冷淡地看着魏泽浩走远,然后旁若无人地再次拿起一罐酒,拉开,闷头喝。
魏泽浩将插着蜡烛的蛋糕端了过来,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么不听话,刘我到底是怎么管教的?”
谁想何由挽不知何时练就了读心术,他斜了眼魏泽浩,冷声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魏泽浩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哪里敢说真话,立刻回:“没什么,就是在想打火机在哪。”
何由挽眯着眼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胡乱地点点头,应了声:“哦。”
魏泽浩登时松了一口气,他赶紧抢过一个话筒,招呼其他人过来。
等生日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何由挽喝得烂醉,路都走不动了,他之前给他爸打了电话,何青洲此刻已经在楼下了。
可惜何由挽醉得不省人事,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叫都叫不醒。
魏泽浩连拉带拽想将人趴上自己的背,但是没想到何由挽这人虽然醉得恍惚,竟然还知道不让人碰,魏泽浩拉他他就扇人家嘴巴子,拽他他就踢人家□□。
最后魏泽浩光荣负伤,也没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分毫。他彻底无语,要不是联系不上刘我,他是真的想立刻让沙发上这个犟家伙好好接受教育。
魏泽浩挠着头发盯着何由挽,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怎么将这人弄到楼下去。
他正烦恼着,何由挽开了口:“你是谁?”
“……”魏泽浩不是很想回答他,但还是配合,“魏泽浩。”
何由挽微微睁开眼睛,忽的皱起眉:“你就是那个大坏蛋的朋友?!”
“……”魏泽浩想终止话题。
何由挽还在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魏泽浩一愣,以为自己要撞见何由挽为凄美的爱情激情落泪,正激动着,又听见何由挽说:“告诉我,我去弄死他。”
“……”魏泽浩一脸无语。
“来,跟我来,”何由挽突然站了起来,朝魏泽浩招招手,说,“我带你去找他,你先蓄好力,到时候我要一个打俩。”
魏泽浩霎时翻了个白眼,但他没有浪费这么好的时机,登时走上前将何由挽抬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上,说:“还想着一个打俩呢,不知道哪里来的傲气。”
何由挽一路上都在挣扎,魏泽浩拼死抵抗才没让他半路从肩上掉下去逃跑,最后到达楼下站在何青洲的车子旁,两人都气喘吁吁。
何由挽被塞进车内,还不忘扒着车窗争论一声:“我可以一拳一个!”
“好好好,”魏泽浩被搞得没脾气,随意应和着,“一拳一个,也就刘我愿意宠你了。”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何由挽霎时安静下来,缩回身子靠上座垫,没再吭声。
意识到情况不对,何青洲赶紧发动汽车,对着魏泽浩道了声别就走了。
一路上何由挽都没再开口,回到家里也只是径直走去了自己的房间。
黎蔚和何青洲都来敲过门,想把醒酒汤送进来,何由挽只是装睡没给开门。最后到凌晨,门外终于安静下来。
何由挽睁开眼睛,环视一周后将衣袖滑到胳膊肘,双眼迷蒙地看着那一道道结了痂又被抠烂的伤痕。
他的眸子上下晃动着,像是欣赏又像是寻找,最后他伸出另一只手,端详了下自己的指甲盖,随后去拿床头柜里的指甲剪。
他趴在床沿,抽出一张纸铺在床头柜上,然后莫名其妙开始剪指甲。
他原本打算剪完指甲再在自己的胳膊上剐一条伤口出来,谁想他脑子昏昏沉沉,剪着剪着打起了瞌睡,一不小心用狠了劲,刨下了自己的一块肉。
一阵刺痛猛地传来,刺激得何由挽瞬时蹙起眉,手开始汩汩往外冒血,他随意抽了两张纸,堵住了伤口,可豆大的血珠不住地往外窜。
何由挽的眼睛亮了亮,可随即又暗沉下去。
留在胳膊上的伤痕可以遮,但手上受伤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他眯着眼想办法,可就算被疼痛醒了点酒,但是脑子还是混沌,他只是用纸不停地摩擦那块肉,血不住的流。
最后他疼得浑身颤抖,也没想好怎么才能不让人看见这个伤口,他皱起眉“啧”了声。
他有些不耐烦了。
算了,明天去客厅拿创可贴。
他放下指甲剪,衣服也没脱被子也不盖,不顾手上不断渗漏的血滴,就这么靠着枕头沉沉睡去。
第二天何由挽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他烦躁地睁开眼睛,头疼得让他难以忍受。他为了制止烦人的声音,揉着太阳穴下床打开房门。
黎蔚端着一个碗站在门外,见他终于开了门,说:“昨晚一身酒气还倒头就睡,现在头肯定很疼吧,这是蜂蜜水,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何由挽手指上那张沾满血迹的卫生纸。
黎蔚瞪大眼睛,问:“你手怎么了?”
何由挽看了眼,想起了昨夜凌晨的经过,下意识把手绕到身后,随意地说:“没事,昨晚剪指甲不小心剪到肉了。”
黎蔚皱了皱眉,说:“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喝酒了就不要去碰那些危险的物品了。”
“知道了。”何由挽点点头,接过蜂蜜水再次关上了房门。
昨天生日的一整天记忆何由挽都断了片,想不起来一点,但是他没什么眷念,不愿意榨干脑汁回想,忘了就忘了。
在高考出成绩的前一周,姜池把他们约去了崇庆寺。
在进庙之前,姜池神神叨叨,说:“据说拜这个可灵了,你们一定要有诚心,这样才可以保佑你出来的成绩比你预估的高五十分!”
魏泽浩一脸嫌弃:“迷信!你作为一个21世纪的新青年,堂堂一个接受了十八年教育的高材生,竟然带头拜佛!”
姜池白了他一眼,瘪着嘴说:“不信拉倒,你别进去,等会儿还影响我发挥。”
魏泽浩欠揍道:“我偏不,我就要进去!让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何由挽在庙外听他们斗嘴,随后往后退了几步,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其余人一愣,姜池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放他走了。
何由挽转身去寻找那片湖。
今天来这里烧香拜佛的人很多,相较于逛庙的人,湖畔旁显得极其冷清。这里与上次他看见的大不相同,湖旁的竹林在此刻茂盛葱绿,湖面碧蓝清澈,游鱼乱窜着。
没变的是那位老僧人、古桥和桥尾的那棵开得正欢的桃树。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孩子,”老僧人招呼他,“过来。”
何由挽走了过去,那个僧人递给他一块红布与一支笔,问:“有没有什么心愿啊,写下来吧。”
何由挽顿住。
老僧人以为他是不乐意,赶紧道:“这是免费的,我看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心里肯定有很多感慨吧,写下来吧,挂到那边的桃树上,风会帮你传达的。”
何由挽愣了会,最后还是摇摇头,说:“不了,谢谢,但我实在没什么可求的。”
僧人也没纠缠,点了点头,往桃树那指了指,说:“那就去那里看看吧,它会保你平安的,阿弥陀佛。”
何由挽走过古桥,停在桃树前,却没看树上飞舞着的无数条红丝带。
那是别人的祝福,他不好窥探。还是风清白,愿意让人们翻阅喜怒哀乐与苦难。
其实他原本是想来这里求一条手链的,但他没再往前走。
就算求来了,那也是不一样的。况且都这么久了,他不应该再沉湎了。
何由挽最后空手返回。
不过事实证明,姜池去拜佛,真的挺有用。不知道是迷信起了作用还是他本身就是锦鲤体质,姜池的高考总分真的比预估的高了将近五十分,直冲班上第三名。
魏泽浩在第五,沈翊杰排名十二,而何由挽拿下了全市状元。
四中的校长亲临卓越班,手搭着何由挽的肩膀欣慰地笑着,拍下了一张桃李芬芳的照片,最后还在校门口放了二十分钟的烟花和爆竹。
给足了何由挽面子。
众人起哄着让何由挽请客,何由挽点头应着。
结果何由挽在报考志愿的时候给所有人扔了个炸弹。
他没有选择临床学,他甚至不打算报考A大或B大。
他选择了全国最出名的军校附近的一所大学的新闻专业。
老师们轮番上阵试图劝说何由挽,黎蔚也被气得不轻,到最后周杳都听说了这件事,打电话来采访他的心理活动。
“可以啊,小由,”周杳佩服道,“有个性,你是怎么想的?”
何由挽回他:“没什么想法,离家近。”
那确实,就在隔壁省,高铁来回两个小时不到。
周杳明显不相信,他“啧啧”两声,说:“你这个理由也许可以搪塞你爸妈,但我可不信。”
“……”何由挽没了声。
周杳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去追求你的梦想,你这一年太封闭自己了。”
说完他又邀请道:“来A大吧,我和江盏都在A市,你的同学肯定大部分也会来这,和朋友在一起多好。”
何由挽还是没有回应他,两人安静了几秒,最后江盏的声音传来:“何由挽,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没人愿意看见你变成这样。”
何由挽最终沉默地挂了电话。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但是他依旧没改专业,报了A市里新闻学最好的R大。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执着于学新闻,但也没人再阻止他。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天,何宴约他出去。
何由挽盯着那条消息,思绪回到很久之前。
那时他刚升上卓越班,何宴突然来找他。两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何宴向他道了贺,之后谁都没讲话。
寂静是被何宴打破的。
“真恶心啊。”
何由挽疑惑地看向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对情侣正十指相扣,匿在暗处接吻。从身形来看,是两个男生。
何宴嘴角勾了勾:“同性恋。”
何由挽就是在那时开始远离何宴,他皱着眉走完那条路,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刘我产生好感的。但说实话,他完全找不出具体的时间点。
但他现在明白了,也许在那时,或者更早,他就已经喜欢上刘我了。
而那天的何宴踹醒了他,将他那些妄想虚梦一刀毙命,让他知道他当时的想法有多不该和不堪,让他明白他永远没办法和刘我以这种关系出现在阳光下。
他的经历注定了他不愿让刘我被世俗批判致死,以至于当时以为的三观不合,只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是对自己的讨厌的悲悯。
可不论他怎么避免,现在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是该好好算算这笔账了。
何由挽准时来到了何宴约的那条巷子。
就在巷口的拐角,尽头站着何宴。
“何由挽,你真是让我失望。”何宴嘴角勾着笑,一字一顿道。
何由挽也轻笑一声,淡淡道:“我没有义务要让你满意。”
何宴挑挑眉,问:“你现在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何由挽没有回答。
何宴自嘲地笑了一声,开口:“说实话,我也挺讨厌你的。”
随后他又微笑起来,平静地问:“我知道你答应赴我的约是带着什么目的,毕竟我这么了解你。”
“你知道的,我那么龌龊的一个人,我掌握着你的一切动态。”说完何宴邪笑起来。
何由挽立刻皱起眉,不解又警惕地看着他。
何宴敛起笑容,说:“何由挽你没发现吧,我对你的感情不一样。”
这句话犹如棒槌,即使何由挽做好了准备,也一下僵在原地。
“明明一开始是我救了你,你明明也对我这么好,就因为你留级之后遇到了刘我,一切都变了。”何宴双手紧握,眼神流露出冷气。
“我为了赶上你拼了命地学习,而你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刘我身上,我被打的时候你再也没有出现过,我靠我自己摸爬滚打到现在这个地位,连李绍楠都要让我三分,我以为这样就能让你重新注意到我。”
“结果你竟然跟着刘我那小子隐退!然后还有了CP帖,甚至你们还在一起了。这不公平!刘我他凭什么?”
“最可笑的是,他来找我让我不要碰你,你告诉我什么都冲你来,你俩玩真情付出,我就一定要毁了你们。”
“所以我针对他,也恨上了你,所以我用你的名字挑衅关锐,命令林昭带着那些体育生针对你们班,造你们的谣,收买邓致远跟踪偷拍你们,最后让李绍楠威胁刘我的父亲。一切都水到渠成,这是我最满意的计划。”
“其实你有机会阻止我的,”何宴轻笑一声,说,“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把我拉黑了。”
“何由挽,你就是活该。”
不知道何宴说了多久,何由挽被最后一句话砸到头眼昏花。
“何由挽,和我试试吧。”何宴突然开了口。
何由挽一脸不可理喻地盯着他。
这个眼神又一次刺激到何宴,他笑起来:“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何由挽一愣,下意识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他一下子瞪大眼睛,内心霎时警铃大作。
何宴微微笑着:“别怪我,和我试一次,我有药,用药也行,你会舒服的。”
“你他妈疯了!”何由挽终于忍不住骂道,抬脚向外跑。
这时巷子里出来四个身高体壮的混混,纷纷上前抓住他。
“别碰我!”何由挽极力抵抗,手往裤兜里掏。
何宴立刻抬脚踹开他的手,从他的兜里拿出了一个手机,然后将其关机。
“听话。”何宴淡淡地说。
等何由挽精疲力尽的时候,何宴勾着嘴角走近他,用手捏起他的下巴,何由挽挣扎着,被身旁的人甩了一巴掌:“不要动!”
谁想下一秒何宴就在那人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你他妈打谁?”
何由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哼笑一声,眼睛半眯着,神情轻蔑不屑。
何宴见他这副模样,怒气被带出来,不管不顾贴近何由挽的脸。
下一秒,身后传来巨响,一道雄厚的男声喊了出来:“别动!”
何宴一顿,随即巷道内警报声响起,警车上的灯光将黑暗的小巷照的通亮。
另一个拐角里,李绍楠和林昭以及一群混混带着手铐走了出来。
架着何由挽的那四个混混哪里见过这场面,丢下何由挽就想跑,却被警察堵住了出口。
何由挽扬着嘴角,神色阴鸷,说:“就算我活该,这个仇我也是要报的。”
何宴被压上警车的时候,眼神意外平静,还有一些不甘。
何由挽跟着警察走到巷口外,王熠从一旁窜出来。
他拐了拐何由挽的胳膊肘,兴奋道:“我厉不厉害,成功拉起两派打群架,我还把他们骚扰未成年的证据交给警察叔叔了,我特么真牛逼。”
何由挽笑起来,问:“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王熠挑挑眉,冲何由挽抛了个媚眼,得意地说:“他们干的亏心事太多了,我就随便散播了点他们的小秘密,自相残杀的戏码真的很好看。”
何由挽点点头,夸道:“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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