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连瑜早膳多干了两块桂花酒酿软酪,才下旨召了岑太师入宫。
因岑太师有了春秋,先帝在位时特许为其在宫门口备一顶软轿,所以未过多久岑太师便乘轿到了乾清宫。
说起岑太师岑霁,那可是大昭唯一的三朝元老,虽年过六旬,须发半白,依然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整个老头整日神采奕奕精神抖擞,连瑜觉得按照这精神头,说不准太师还能再熬走连瑜他这一朝。
此时岑太师在内侍的引领下走进来,到了连瑜面前就要跪拜:“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师不必多礼,快起来!”记忆里岑太师可是原主老师,正经教导过原主几年的,连瑜哪敢让他跪拜,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
岑太师顺势站起,道:“敢问陛下修养得怎样了?老臣日日苦等,实在忧心陛下的龙体。”
“咳,有劳太师挂心,朕身子大好了”,连瑜故意咳嗽两声,一脸坚强道,“虽然太医说还有点风寒,需要再将养十日八日,不过朕觉得这一点小问题朕能克服,这不是怕风寒会传染嘛,所以朕之前就没召见太师。”
“太师快坐。”
连瑜吩咐喜公公:“没眼力见的,快给太师倒茶,要最好的蒙顶石花。”
“谢陛下,不过老臣可没这个福分喝贡茶,不必麻烦了。老臣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想单独问问陛下。”
岑太师说着,看了眼周遭的宫人。
连瑜便道:“小喜子,你带着他们下去吧。”
喜公公应了一声,带了人去殿外候着,没多久,一个身高七尺相貌憨厚的小太监一瘸一拐地凑了过去:“干爹。”
喜公公当即一挑眉梢:“呦,全儿,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周全苦着脸低声道:“干爹,全儿自罚了二十板子,给您赔罪来了。”
喜公公吩咐干儿子小福子继续守着殿门,带周全去了后头的园子里。
暼了眼他的惨样,喜公公不耐道:“你这是赔的哪门子罪啊?”
周全忍着刺骨的疼痛,冷汗涔涔道:
“干爹,是全儿的错。全儿不敢再瞒干爹,那扬州安大人给全儿寄了三百两的银票,全儿被银子蒙了眼,就……”
还未说完,喜公公踹了他一脚,骂道:“眼皮子浅的,三百两就把你给收买了?还敢来撺掇咱家了?”
周全被踹倒在地,双手撑着爬起来,羞愧道:“全儿知错,干爹要打要罚,儿子绝无怨言。”
喜公公抬手,示意他不必说:“罢了,你既然叫咱家一声‘干爹’,咱家也受了。天下哪有怪子女的父母呢?你既自罚了,这次的过失咱家便不追究了,下去好好养伤吧。”
“是,全儿告退。”
“等等——”
周全正要告退,就被叫住。
“有一句话你记着,不是谁的好处费就能收的。有些人塞的好处拿在手心里——”
喜公公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烫手啊!”
周全眼神闪了闪,恭敬地行了礼退下了。
喜公公刚回去,小福子就迎了上来,问道:“干爹,那周全是不是说了番鬼话来蒙您?”
喜公公哼了一声:“咱家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你不是查到周全老子娘上月中旬在老家置办了大笔家业?
啧啧,两个田庄一个豆腐坊还有一个城里的铺子,光两个庄子近两百亩地都不止……光靠劳什子的安大人,哪有这么大手笔?”
小福子不解:“您知道他有二心,怎么不直接处置了他?”
“这宫里头想取代咱家在陛下身边位置的可不止一两个,处置他一个,揪不出他背后的人,且看看是哪方人马捣鬼再说。”
喜公公摇摇头,老气横秋对小福子说:“你啊,终究是年轻,要学的还多着呢!”
看着一头青丝,皮肤光洁,刚过二十岁的喜公公,小福子嘴角抽了抽,拱手恭顺道:“是,孩儿受教。”
乾清宫内,连瑜正紧张地应对岑太师的诘问。
"陛下月初的奏疏上为何都画了红圈?"
唉,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原主是个小昏君,整日不务正业,基于他的不作为,送上来的奏折都是由内阁审理后送上来的,这样皇帝只用写一个"已阅"或"准奏"。
这活儿说起来很简单,但这一月皇帝的批阅省略至极。
连瑜正襟危坐,正色回答:"朕那两日有些虚乏无力,提不起笔写字,因此只画了红圈。"
真实原因当然是他那会儿刚穿过来,虽然巧合的是他和原主的字迹一样龙飞凤舞,但潦草的方向还是不太一样,怕被看出来所以先这样糊弄着。
岑太师:“……”就皇帝这神采飞扬的模样,还虚乏无力?
他笃定这是皇帝的借口,心叹皇帝愈发懒散任性,语重心长道:
“陛下万不可这般敷衍了,虽说红圈也可代表批阅,但奏折要事,陛下还是要谨慎认真为好。”
连瑜连忙点头。还好,他暗地里苦练了两天,再加上残余的肌肉记忆,已经能仿得原主□□成的字迹了。
见皇帝听劝,岑太师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其他政事。
“陛下?陛下!”
连瑜跟听经书似的,一个没留神神游天外,没想到就被岑太师点名了。
他迷茫抬眼,就听岑太师问:“陛下觉得老臣所言之事如何?”
"啊?太师方才说的什么灾情?哦,江南水患是吧?"连瑜立刻站起来拍板,"就依太师所言的办!"
岑太师无奈:"陛下,老臣在说庐州一带的旱灾,李尚书上奏派人去监督赈灾粮发放事宜。"
连瑜尴尬地清咳两声:"是朕听岔了,那旱灾的事情就交由李尚书去处理。"
“陛下,还有最后一事。明日是朝会日,陛下既然身体康泰,敢问能否上朝?”
上朝?
沉默一息,连瑜搓着手试探:“朕觉得朝会开得太频繁,不如改成五日一朝会?”
岑太师一听,胡须都跟着颤抖起来,忙反对道:“万万不可啊陛下!三日一朝是太祖定的规矩,已经比前朝每日一朝松泛了。”
连瑜瘪瘪嘴:“好吧,朕会准时上朝的。”
坤宁宫内,宫人都已退出内殿,萧无咎站在窗前听洛川的禀报。
待洛川停下来,他沉声问:"庐州还在干旱?"
“是,属下收到了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庐州水价贵如油,田地无收成,百姓食不饱腹。”
萧无咎眸光冷凝,冷声道:"从去岁仲秋到如今,灾情持续了几个月,朝廷也在接二连三地赈灾,要说一开始是天灾,到现在就是**了。"
洛川深思:“主子是说有人吞了赈灾粮?可要属下再派几个兄弟过去查探?”
“那边几大家族同气连枝,你们去了短时间也很难查到什么,况且不是朝廷官员,就算掌握了证据也无法让人信服。”
“那主子的意思是——”
萧无咎眸光流转,透过窗户看向正南乾清宫的方向,微微牵唇:“再没有比皇上的人查案更名正言顺的了。”
此时刚过午时,萧无咎打探到小皇帝刚用过午膳,便去了养心殿求见小皇帝。
不过一会儿,喜公公小跑着过来行礼:“皇后殿下,陛下召您进去。”
“臣参见陛下。”
萧无咎一进殿,就见小皇帝躺在榻上,嘴巴长得大大的,像一只雏鹰,正等着旁边的小内侍喂橘子,许是吃的太多,下颌上还残留着橘子汁。
待小皇帝说了免礼招手让他坐下后,萧无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从宽袖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小皇帝。
连瑜误解了他的意思,自然而然地仰着脸往他这边凑了凑。
这是让他亲自给他擦?
萧无咎:"……"
罢了。
萧无咎拿着手帕往他脸颊上一怼,没想到小皇帝皮肤跟豆花似的,擦过的地方瞬间红了一片。
连瑜自个儿大大咧咧的还没什么感觉,倒是喜公公见了皇后这粗暴的行径,立马心疼起自家陛下:"皇后殿下,还是让奴才来吧。"
看着自己的杰作,萧无咎也有点悻悻,随手将帕子扔到了喜公公的怀里。
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萧无咎才徐徐说道:“臣此次前来是为了庐州旱情一事。”
怎么一个二个都来问这事?
连瑜回道:“哦,这件事岑太师和朕说过了,已经交给户部李尚书去办了。”
“臣知道李尚书下令派人去了,但臣以为不太妥当。”
连瑜微微坐直身体,表示洗耳恭听。
“据臣计算,去岁至今,拨过去的赈灾银已有三十万两,可到现在灾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缓解,百姓仍然境况艰难。臣认为有人中饱私囊,私吞赈灾银。”
"?"连瑜圆圆的杏眼里有着大大的疑惑,试探道,"皇后是想让我将这件事告知李尚书,让他再多派些人查?"
萧无咎:"……"他看着小皇帝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他掩下眼眸:"这件事还不知晓有多少人牵扯其中,臣怕户部有人里应外合,如果大肆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皇后有什么高见?"
“臣以为陛下可私下派和户部无甚牵扯的钦差,秘密前往庐州,探查何人贪墨并搜罗证据。”
连瑜听了正要应声,抬眸看见萧无咎有些着急的样子,他眼珠骨碌碌转了转,随即狡黠一笑:
“你说的有理,这样,只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朕即刻下令着人查办此事。”
萧无咎:"……"
他没预料到小皇帝居然会开条件,这可是你自己的天下百姓!
但想到在庐州做参将的好友,萧无咎只能按耐住性子,紧盯着他问:
“陛下想要什么?”
"陪朕在京城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连瑜答得毫不迟疑。
天知道,穿来一个月,天天困在宫里,他早就想出去玩了。就是没个人陪,他不认路。
想着,连瑜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喜公公,叹了口气。他这位大伴怂得很,推说什么自小入宫为差,对宫外不熟。
呵,打量他不知道这家伙常派底下的小太监找衙门办地契呢?在外头不知买了多少房子田庄,还说对宫外不熟?
角落里,喜公公埋着头装透明人,心中有苦难言,不是他故意糊弄陛下,陛下金尊玉贵,要是出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啊呸,就是掉根头发丝儿,他这脑袋瓜就得不保。
萧无咎答应了:“陛下想什么时候出宫?”
“明天是朝会日,就后天吧。”
连瑜愉快地决定了。
按理说第二天上朝,连瑜该早早就寝,奈何入睡前脑中传来“叮”的一声响,让他没忍住在脑海里翻看起金手指来。
没错,穿越者标配,他也有金手指,只不过这金手指过于鸡肋。
别的穿越者不是有帝王养成系统,就是有后宫签到系统,再不济也能得到种田美食系统。
而他的是——“文明吃瓜小纸条”。
功能类似浏览器,两日一更新,显示大昭文娱八卦。
算了,聊胜于无。睡前看看,有助睡眠,如厕看看,有利排便。
连瑜一目十行读下来,不是哪家夫人和马夫偷情,就是哪家公子哥夜御数女,无甚意思不用细讲。
翻下来剩下了最后一则新闻——
【“震惊!不看不是大昭人!男子竟对牛做这等事!”】
内容是:某年过三旬的男子对牛生情,抛妻弃子,与牛同吃,与牛同睡,后因其牛夜夜惨嚎被村人检举,当地官府以伤害耕牛罪判其脊杖二十,配役三月。
“……”
由于连瑜的阅读速度过快,当他意识到自己读到了什么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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