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喜公公禀报郡王带世子来上交罚抄的文章。
连瑜震惊。这才几天啊?十遍《孝经》那么快就抄完了?
等郡王爷领着儿子进来,连瑜更是大吃一惊。
这还是上次见的清纯阳光男高吗?
只见连霄明脸上挂着堪比熊猫的黑眼圈,下巴处冒着短胡茬,整个人精神跟被狐狸精吸了精气似的。
连瑜啧啧两声,瞧把孩子逼的,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连霄明捧着装订在一起的手抄稿,躬身道:“请陛下过目。”
喜公公接过呈了上来,连瑜正准备象征性地瞅两眼,一翻开整个人遍被震住了。
这字写的,可以看出每个撇和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行为轨迹都不一样。
原来还有比自个儿的字迹更难看的。连瑜诡异地被安慰到了。
就凭这手字,这《孝经》肯定是连霄明一笔一划所抄写。
连瑜心叹,小明是个实诚孩子啊,要是换了他,他早找人代笔了。
殊不知不是连霄明不想找书童代笔,是因为他一个人被父王关在房间里,不写完出不来,他这也找不着别人帮忙啊。
连瑜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看来堂弟是诚心悔过了。”
本想着这事儿过去该送客了。没想到东平郡王说“这孩子回去也是无事生非,留下来陪圣上解个闷儿”,留下连霄明和连瑜大眼瞪小眼就走了。
“……”
连瑜脑门上浮现出几个大大的问号,这什么操作?让儿子给他当玩伴?
连霄明很尴尬,他心底知道他爹的算计。
他爹打听到圣上最近性子变化许多,开朗不少,从前在后宫耽于声色享乐,现在竟然愿意出宫了,还和皇后参加了首辅的寿宴,于是他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们皇室宗亲,文采好不好武功高不高都算不得什么,最要紧的是会抱大腿就行。
郡王盘算着,自己儿子和圣上如果打好关系了,那日后只要不是犯了奸淫掳掠的大罪,圣上总会记着年少的情谊网开一面。
“想当年你爷爷就是这样抱龙大腿的,圣上要翻墙,他就去当人肉梯;圣上要逛窑子,他就去推龙臀——咳咳,这个就不说了,总之你懂的。”
东平郡王花了一整夜把这些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儿子听。
连霄明:“……”道理他都懂,但是他伸不出抱大腿的手啊!
连霄明一见陛下就怵得慌。遥想四岁那年他随父入宫,先帝让他和当时作为太子还是三头身的小陛下去梅园玩耍。
小陛下可真他娘是个魔王啊。
连霄明当时的侍女带了牛乳制成的零嘴,他大方地和小陛下分享,奈何小陛下觉得少,非要全部的。
他不依,争抢间糕点洒落了一地,陛下上嗷嗷大哭起来,把先帝和他爹都招来了。
后来……他吃了一顿竹板炒肉,手心肿得拿不住筷子,此事给连霄明留下了深刻的童年阴影。
正当他想退缩之时,童年阴影开口了:“朕就叫你小明吧?”
小明?
连霄明愣愣地点头。
童年阴影又问:“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连霄明道:“上学读书练字给祖母请安。”
“……”
连瑜阴森森地提醒道:“欺君之罪可是砍头的哦。”
连霄明火速改了口:“上学逃课斗蛐蛐找祖母要零花钱。”
“那你一定对京城很熟悉了?”
连霄明一听来劲了:“那是,我们那哥几个对京城所有好玩的好吃的那是了如指掌。”
“正好朕无事,一起出宫吃个午膳吧?”
“啊?”连霄明不是很乐意,“可是今儿中午臣弟和几个朋友约了去酒楼吃饭。”
连瑜厚着脸皮道:“没事,让他们来,朕不介意多几双筷子。”
连霄明:“……”
他只好派人给友人们传了口信,等聚在了酒楼前,好友仍不敢相信。
趁陛下仰头在看牌匾,好友葛逸把连霄明拉到一边,悄声问:
“你怎么把陛下带来了?”
连霄明苦笑:“君命难违。”
齐青松头疼:“带着这么一个活祖宗,咱们待会儿还去万花楼么?”
葛逸附和道:“我前儿个还听说,万花楼又从波斯那儿搜罗了一批美人,个个金发碧眼,舞姿大胆奔放。”
连霄明闻言上脚踹了下他俩的屁股,骂道:“去个锤子!带陛下逛窑子你不要命了?”
这时,连瑜中午认出来这家“颐和饭庄”,原先这就是那家网红烤鸭店,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心道果真名不虚传。
连霄明等人来过几次,掌柜的认识他们,给他们预留了靠窗的雅间。
连霄明财大气粗,把招牌菜全点了个遍,虽然客人多,但上菜的速度不慢,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菜。
“陛——”连霄明想起陛下的吩咐,又叫了声“堂哥”。
他指着桌子中央的烤鸭,热情推荐:“堂哥,这道鸭子皮薄肉嫩,口感滑腻,最重要的是酥香入骨,一个字,“绝”。”
原本拘谨的齐青松和葛逸也赞同道:“燕窝鱼翅也敌不过这道鸭子。”
听着他们的疯狂安利,又看着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烤鸭,连瑜心里的期待值达到了峰点。
没让喜公公伺候,连瑜已经挽袖卷好一个饼,张大嘴咬了一口。
“……”
这味道……咋说呢。初尝和别的烤鸭味道差不离,有点涩,显然没现代吃的某某德烤鸭好吃,但这口鸭肉咀嚼完,却从口腔里弥漫上一股香,瞬间口齿生津,诱人想再吃一口。
有点怪异,又有点熟悉。
再看其他人大快朵颐的模样,显然,和连瑜的异样不同,他们只觉得回味无穷。
见连瑜不动了,连霄明吃着东西口齿不清地问:“堂哥怎么不卷鸭肉了?”
连瑜摇头:“我今日想吃清淡一点。”
连霄明遗憾叹息:“堂哥,你这就错失美味了。”
连瑜伸筷子夹向别的菜肴,一尝,还好,鸡肉鱼肉还有素菜都是正常的味道。
饭毕,连瑜几人正要出去,就见门口不远处围着一圈老百姓,掌柜的拦着一个穿深黄色锦袍的公子哥:“公子,您是不是忘了给钱?”
那公子哥叫嚣着:“给什么钱?老子来你这儿吃饭是你的荣幸!”
一走近,连霄明乐了,大声奚落道:“呦,我还当是谁在这里狂吠,原来是吴赌狗啊!怎么,没钱了来吃霸王餐啊?”
吴德一听这讨厌的声音就知道是谁,开口便骂:“爷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管的着么你!”
一抬头看见了c位的连瑜,吴德登时脸色变了。
只见他一撩袍子,几步走到连瑜面前。
挺着自觉英俊非常的脸,眼里透露着六分戏谑三分漫不经心还有一分薄凉,似笑非笑道:
“美人叫什么名字啊?别跟着这几个雏鸡了,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包你快活得很!”
“……”
在场人一片静默。
调戏圣上?
连霄明率先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狗胆包天的吴德,仿佛看见了他下一秒就被押送到午门狗头落地的场面。
连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拦住要揍人的喜公公,看着五官还算周正,面容却青黑虚浮的吴德,礼貌地问了一句:
“敢问你算哪块小饼干?今天出门吃药没?”
“装什么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楼里卖的?”
吴德脸色难看起来,手指指着喜公公道,“这个人不就是看管你的龟奴么!拱背塌腰面白无须还戴着龟奴专属的绿帽子,哼!爷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还一趟什么良家妇男?”
龟奴喜公公:“……”咱家下次再也不戴青色帽子了。
吴德想拿下这个骄矜的美人,恐吓他:“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连瑜腹诽,和朕拼爹,朕看你是八百斤鸡毛捆上旗杆,胆子大得很。
他面上平静地问:“是谁?”
“我爹可是武安侯,先皇后亲弟!”
连瑜:“……”就这?
围观百姓们听到这个身份,像人机一样接连发出了抽气声——
“俺列个娘嘞!”
“皇亲国戚哎!”
吴德听见了,优越感爆棚道:“你要是把我伺候舒服了,让你进门当个良妾也不是难事,当然,贵妾你就不要肖想了,贵妾的位置要留给我娘找的皇商家的嫡女。”
连瑜没空听他瞎几把幻想了,侧头吩咐喜公公:
“小喜子,掌嘴五十下!打烂他的嘴!”
还没等喜公公应声,葛逸嘿嘿乐着抢了个先:
“让我来!我手掌厚实,最适合干这种活计了。”
喜公公看连瑜默认了,只好遗憾地候在一旁。
葛逸一个箭步上前,轮圆了膀子扇过去,随着几道“啪”声,几个大比兜呼在了吴德脸上,没等吴德惨叫几声,又是铺天盖地的大比兜呼过去。
“好!”“打得好!”围观的路人纷纷鼓起掌来。
吴德被这五十个大比兜打得晕头转向,他顶着猪脸,正要叫嚷反抗时,却被喜公公扯住了,在他耳边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陛下。吴世子,你上次的罚抄写完了么?”
“什……什么?”
吴德惊得瘫软在地,神色恐慌起来,惊惧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临走时,憋笑快憋出内伤的连霄明还“赞”了一句:“这几巴掌下去,吴德兄立马从人模狗样变得狗模狗样的,吴德兄,你这下终于表里如一了啊!”
连霄明几人路上还在高声夸赞:“堂哥那几个耳巴子扇得好!扇得妙!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连瑜问:“你很讨厌他?”
连霄明承认道:“堂哥我跟你讲,这家伙可不是好东西,没几岁就吃喝嫖赌沾了个遍,堪称人厌狗嫌!”
“没错!”葛逸道,“这人在外横行霸道,在内祸害家里,自从染了赌瘾,把家产都输光了。”
连瑜奇道:“好歹出身武安侯府出,武安侯不管他么?”
“哈,武安侯夫妇哪里舍得啊!吴德可是他们的命啊!”
连瑜一听还有内情,兴致更甚:“细嗦!”
连霄明跟他解释:“武安侯夫人十余年间生了五个女儿才生下他一个男婴,武安侯那些妾室生的也都是女儿,武安侯年过半百就那么一个宝贝蛋,还不往死里宠?”
齐青松叹道:“如今他们府里面上光鲜内里空,整个如今只剩个武安侯府的名头,姐姐妹妹的婚事都被他耽误了。”
葛逸想了想:“我听母亲说,武安侯夫人准备把庶女们都嫁到外地,不拘对方人品官位,只一点,聘礼给足,就可成婚,八成也是为了给吴德填窟窿。”
闻言,连瑜摇摇头,暗道作孽,这吴德确实缺德,可惜了他的几个姐姐。
少年间的感情处起来很简单。经过这一出闹剧,连霄明他们立马觉得陛下平易近人起来,没了距离感,聊的话题也放开了许多。
叮~您已加入京城上流纨绔群。
听着连霄明的叽叽喳喳,连瑜脑海中仿佛响起了这么一声。
另一头,吴德踉踉跄跄塞给饭庄掌柜一张银票,屁滚尿流回了家里,哆哆嗦嗦把他干的好事告诉了父母,武安侯夫人一听儿子惹下了惊天祸事,当场晕了过去,整个侯府立即兵荒马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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