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外面已经计划到了强闯的唐不捐正在思考她刚刚略显“狂妄”的言行，然后觉得…没什么问题。
上一辈子，唐不捐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在这些风雨中她累积了许多经验，也变得对某些方面格外敏感，比如杀意，比如力量差距。
举个例子，她初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之所以很“莽”地直接提杆对画皮杀了过去，不是因为她真的性格就那般“莽”，而是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在画皮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以及下意识觉得可以拼一拼。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确实是这些直觉让她上一辈子在那样的环境里也活了下来并成功反杀。
而这一辈子，手上的茧和身上的伤都没有了，身体也脆弱了许多，但唐不捐觉得，她还是她，那些基础的、已经刻进她骨髓里的东西都还在。
所以当直觉告诉她这位笔仙对她们并没有太大杀意，或者说并非不可一试时，唐不捐开始重新思考原书里三个室友的死亡原因，并拿出作死的态度提出了作死的问题。
嗯，言简意赅，这也可以叫做欺软怕硬、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的不要脸。
不要脸本人唐不捐很坦然地等待着笔仙的答复。
同在一屋的寝室长和其余人大气不敢出，她们视线统一盯着握笔的手和字纸，半分不敢偏移。
……
大概一分钟后。
被握住的圆珠笔再次移动，但笔头来回打着转迟迟不勾，踌躇十来秒，才像是无奈般圈出——
【只一】。
只一？
唐不捐看着那俩字，忽听旁边学委师姐道：“是不是质疑？”
圆珠笔：【是】。
学委师姐：“！！”
怎么随口问问不是问它也会回答啊！
学委师姐欲哭无泪。
室内陷入沉默，唐不捐低眸瞧着那个【是】，思索须臾才开口：“怎么质疑？”
圆珠笔再次很快：【走廊电话】。
唐不捐：“电话？”
学委师姐的室友：“是公用洗漱间的那台？”
圆珠笔：【是】。
唐不捐若有所思。
片刻她道：“我去一趟。”
不过在去之前，她先叫了一声学委的名字：“原诺。”
学委混沌抬头。
唐不捐拍拍身上灰尘站起来，眼镜镜片后的眼眸低垂，俯视着与学委紧紧相贴的暗红诡影：“你愿意合作，等我确定真假后，自然也可以谈报酬。但是，麻烦先从我室友身上下去。”
寝室长及众人：！！！
她们集体僵坐在原地不敢动，但余光又都忍不住瞟向学委。而坐在学委身边离得最近的寝室长，再一次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涩。她落泪的中途，倏然感觉到自己的鼻子被堵住，牙关又打着战在颤抖以至于并不敢张嘴，于是小心翼翼地竭力吸气，最后——
死寂的室内响起了一声突兀的抽噎。
寝室长：“……”
抽噎声更大了。
唐不捐好笑，但此刻笑就很不合时宜，所以她平淡的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与对面的笔仙相视，那笔仙与学委耳鬓相贴，头向上九十度弯折，血淋淋的眼睛死死盯住唐不捐——
大概几秒，又或许几十秒后，它缓缓离开学委背部。
唐不捐点点头：“好。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笔仙：……？
**
寂静的只有轻微脚步声的走廊。
秦城大学的老校区始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当时每层楼配了两个公用洗漱间，楼梯上来一边一个，学生的日常洗漱都在那里。后来零几年校园大改造，这栋宿舍楼建起了独立卫浴，但洗漱间还是保留了下来。
——这段科普来自与唐不捐同行的团支书。
唐不捐拿着测量仪，橙黄荧光微微驱散了她眼前路上的黑暗，团支书科普完毕，语气疑惑：“唐唐你不知道？”
唐不捐：“……”
“我假期出了点意外。”她斟酌着道，“那以后有些事情，嗯，记不太清。”
团支书讶然：“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就在前不久，本来这次过来打算和你们提的，”唐不捐解释，“但谁知道——”
她声音顿住。
荧光微晃。
拉长在两边墙上的影子闪烁，寂静里，前方传来断续清脆的敲地声。
“笃——”
“笃笃——”
声音渐近，伴随着一股腐臭。
在唐不捐斜旁的暗红诡影停住前飘，身子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头颅一百三十五度后转，红唇咧开，黑发下盯来的视线直勾勾。
“看什么？”唐不捐问，“你知道来的是谁？”
笔仙：？
唐不捐：“你和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里又有什么好处？”
笔仙：……
唐不捐：“就算没有今天这出，在这儿你只是一个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时刻面临通缉的无业游民；可如果跟着我，我能天天召你出来，给你香火，工作时间稳定薪酬可观，包吃包住你不心动？”
笔仙：……？
旁边听了一切的团支书：……？？
一百三十五度旋转的头转了回去。
唐不捐眼底盛上丁点笑意。
但笑意很快被她敛起，她凝神细听，思索两秒后握着测量仪继续前进，橙黄的荧光随她步伐一起向前，照亮的视野变幻，再几米，身边的团支书一声短促的惊呼，唐不捐同时站定，瞳孔微缩。
“笃——”
“笃笃——”
一，二，三，四…七，七个女生身子一排直挺挺的竖着，头朝下倒立在地上，她们脚上扯着莹白的丝线，丝线从天花板上渗出，线一提女生一跳，头撞地面“笃笃”前行。
腐臭味正是自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此刻离得更近能闻到的味道愈浓；微弱荧光下，女生们几欲凸出的眼球挤在下眼眶上，直愣愣似在看前来之人。
“笃——”
唐不捐和团支书后退一步。
“笃笃——”
两人再次后退。
七个女生并排挡住了她们前进的路，团支书嘴唇颤抖：“我们要不——”
“回去吧”三个字还没出口，团支书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她骤然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唐不捐欺身上前、速度快到昏暗中只有一道残影，等她恍神完毕，这人已是退了回来。
发生了什么？
丝线，女尸，黑暗。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团支书茫然，然后她就听唐不捐道：“支书，你先回去吧。”
团支书：“啊？”
唐不捐：“你自己注意安全。”
团支书：“欸——”
那声“欸”里，唐不捐没再给她一点时间，话音落下的刹那人便化作残影冲了出去，团支书只看到一具女尸被大力踢得高高扬起，然后半秒之间所有女尸面上神情骤然变化，它们下眼眶的眼球开始转动，“笃笃”向前声停滞。
团支书缓缓垂眸，对上白光下七张僵硬青灰又怨毒的脸，那只左三刚落回原位还在晃动的女尸尤甚。
她：“……”
半空中，铺了周围一地暗红的诡影女人，扭头看来，嘴角上勾。
团支书：“……”
**
通关一排尸体后，唐不捐很顺利地找到了洗漱间。
她踏入其中，迎面先对上一面大镜子，荧光下，她在镜中倒影的背后站着一个垂头的女人。
挺好，跟来了。
唐不捐扫了它一眼，拐向公用饮水机那边，就在饮水机旁边的墙上架了一台电话。
电话有了…号码是多少？
唐不捐看向笔仙。
笔仙：……
唔……
唐不捐想了想，收回视线取下听筒，摁了一串按键。
“嘟——”
“嘟——”
“嘟——”
在一分钟快要结束时，那边“咔擦”了声，电话被接起，听筒里传来一个粗粝得如同沙子磨在石上的声音：“你好。”
“这里是老校区后勤处。”
“你好老师。”唐不捐道，她语速很快，“我认为学校寝室楼生存指南不合常理需要改进。例如第一条，如夜幕降临需不出声待在自己寝室中，那我们这样的好学生想要和别人交流学习怎么办呢？如果室友突然生病需要就医怎么办呢？您知道的，我们向来热爱学习又乐于助人。”
“……”听筒中安静。
唐不捐继续：“再比如第二条，未得到允许禁止随意更换寝室，可并没有界定什么叫做更换。我们好学生交流交流学习，晚上还是要回自己寝室睡觉的，这也叫更换吗？这是串门吧？哦对，说起这个，”她语气忽然大了两分，颇有些愤愤不平，“老师，随意变动的寝室阻拦了我们好学生交流完学习回去寝室，让我们需要耗费更多本该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学校不准备处理一下这个问题吗？”
“……同学，”听筒里声音阴冷，“你们可以白天交流。”
“嘶老师，”唐不捐的语气很不可思议，“白天交流和晚上继续交流也不冲突吧？学校难道不喜欢我们这样孜孜不倦的好学生？”
听筒：“……”
唐不捐：“真的不？哇哦——”
听筒：“…好的，感谢同学提的建议。不过需要告诉你的是，这些并不归我们后勤处管理，如有需要请联系教务处。”
“不管却听这么久还提出质疑，老师，”唐不捐问，“您是因为善良么？”
听筒：“……”
唐不捐：“学生提出了建议，老师却互相推诿。请问老师，我可以打电话给校长办公室投诉吗？”
听筒：“……”
唐不捐看向洗漱间门口，那里的大片黑暗方才微微晃动。
“老师，”唐不捐盯着那黑暗，另一只握着测量仪的手暗暗收紧，但语气依旧平静，“我只是想要规则变得更好。规则更好，学校就会更好，不是么？”
听筒：“……”
门口的黑影再次一动，一只如同大号鸡爪的手臂从中率先伸出，那上面烂肉涌动，肉下面的红血丝和白骨纠缠，“咯吱咯吱”像骨头碎裂、“咕噜咕噜”像气泡蒸腾……
唐不捐扬眉。
她盯着那里，看一只手完全伸了出来，再是另一只。
唐不捐以为这怪物照这速度完全出来还得要一会儿，但不等她再出声问问听筒那边的东西，那两只手竟然就从黑暗中彻底挣脱——
“！”
就只有两只手？
唐不捐眸色一厉，再度攥紧手里的测量仪，她看着两只怪手手指飞舞直奔她来，在即将靠近她的一瞬荧光抬起——
怪手的烂肉被正中中心死死钉在地上。
“咔哒——”
唐不捐抬眸，眸光一顿。
黑暗中，又一只手缓缓伸出。
唐不捐：“……”
旁侧，女人的黑色头发落到她肩上，余光里，血红的唇凑到了她脸边。
唐不捐：“……”
她视线下移，盯住测量仪下疯狂摆动的怪手同时，握着听筒的手也稍微加力——
“同学。”
就在她欲动作的前一瞬，听筒里再度响起声音。
“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帮你转达教务处。”
“嘟——”
“嘟——砰！”
电话挂掉的刹那，唐不捐反手就着听筒扯过电话线作索往颈边套去，手下测量仪抬起掀出——
飞出去的怪手重重砸在刚要出来的另一只上，一同滚了半点进黑暗里，唐不捐手上收力，套在红唇女人脖子上的电话线快速收紧。
“啧。”
她吐出几朵花，将歪了的眼镜扶正。
镜片之外，第三只怪手爬出，红唇的女诡黑发疯长，笔仙立在一边看戏，天花板上滴落下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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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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