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行本气极怨极,但听得殷雪照耐心渐无,努力压下怒火,柔声道:“雪照,你不知道,肖铎替我朝他朋友借来这图册,但前提是不让任何人知道,如今他昏迷,我偷偷告诉你,希望你理解我。跳舞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像武功对你一般重要,若能学得这冠绝天下的舞蹈,我死而无憾。”
“我知道。可我更知道水洞八仙舞早就失传,恢复的可能少之又少。可你一来此图册便现,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点巧合又怎么了?我遇见你也是巧合啊。”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只当天下就你一个好人吗?别人都是坏人?我看了图册,确信那就是水洞八仙舞。雪照,我们说好了,你明天就给我找回图册。对了,我给你跳几步你就能知道这舞有多美了!”宁小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殷雪照,摇了摇了他的手臂。
可她适才才九死一生,怎么能再跳舞,不顾殷雪照的劝阻,起身走到临水的草地,嘴中轻喃着拍子便开始了舞蹈,舞姿曼妙,当真是赏心悦目。
可殷雪照并没心思欣赏,他固然是个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可宁小行也不是个天真的傻瓜一个,怎遇见肖铎就像是被灌了**汤,说什么信什么,如今置身险地也没半分色变?
恰逢此时,肖铎渐渐苏醒了过来,朦胧中见宁小行在临溪边翩翩起舞,此情此景,犹如回忆,叫他不由恍惚,两人在他眼中晃来晃去,就连颜色也变来变去。
“虽然没见过你那图册,但你竟真似画中人走了出来。”虽心中滋味百般,可此刻怎好毁了她的心情,殷雪照出声赞美。
“竟真似画中人走了出来。”
脑海中的声音与他的声音重叠,残阳如血,霞光万道,随着舞步宁小行将手伸向殷雪照,而殷雪照也正要握上去。
怎么能让他们在一起!
力竭的肖铎忽然奋力起身,越过殷雪照,扑向宁小行。
宁小行被肖铎发狠的表情吓住,手随身体歪了几分,错开了殷雪照的手,随即脖子被狠狠扼住。
肖铎用力说着“去死”,两人朝前倒去,重重栽进溪水里。
突如其来之下,殷雪照赶紧上前拉起两人。他不是没听到那声咬牙切齿的两个字,可他怎么会对宁小行怀着这样的恨。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仇人,也不记得宁小行有。
殷雪照攥着他的衣领,轻易地就把人拽开了,他已经又昏死过去,看来刚刚那一下已经是耗尽了力气。因而也无甚伤害到宁小行,宁小行一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拉住殷雪照的衣袖制止他道:“别。你先别动手,等他醒了我会亲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你就一点也不怀疑他同绑架你的人是一伙的?”
宁小行笑了出来,攀着殷雪照的胳膊站了起来:“不管怀不怀疑,我都需要他为我借来图册,更何况若说他是可疑的,干嘛和我一起被绑还弄得这副惨样,若说不可疑……”
“怎么不是他绑架你失败后做最后挣扎杀你,可他这么弱,怎会留他做底牌伤你?”殷雪照看着手下的肖铎,苍白的脸上挂着水珠,衣服已经被他拉得变了形,露出一片过分瘦的脖颈,那里还有一些疤痕。
“总之回去吧,孟家那里我自会想一套说辞,你不愿意在长京现身,这我知道的。”
宁小行看着越来越暗的天,心中那如一的坚持此时也不免有些动摇,直到这时候才感觉到长京真的有点不安全。
肖铎醒来是在书院之中自己的房间,天已经黑下来了,又做梦了。又回到了那天。
蜡烛被缓慢地点燃,随后一道黑影打在墙壁上就跟皮影一样,只有脑袋和一截脖子,影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年轻的声音响起:“你如何排除宁小行?”
“我给她下了纸戏,在被纸戏引导的情况下不可能还有隐瞒。”
皮影脑袋前后晃了晃,竟能看出它在思考:“怎么不直接在宴席上下下去,还用水洞八仙舞引她出来。”
“计览山在,他聪敏过人,我担心败露。”
皮影点点头道:“务必引他去辉夜城。你按原计划行事,我会留在这里继续调查。”
昏暗的房间只有烛光摇曳,灯火又跳了一下,那道声音又响起,像是在思考:“唔……你不舍得?这才几个时辰你就改变了心意?”
肖铎冷冷开口:“没有。”
皮影前仰后合,像是在哈哈大笑:“城主看到你的信,派我来是杀死他的……你手指动了,我看到了,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等了一会儿不见肖铎说话,皮影凑近了肖铎打在墙上的影子跳了跳又退开,像在逗他玩儿:“他是竹烟波月的后人,就是城主一直在找的人。这下除去他一块心病。”
肖铎听到这终于有所反应,皮影在墙上围着肖铎的影子打转:“你也认出了吗?同僚,你话真少。自打来了之后跟个寡妇一般整日缅怀故人,你这般境地怎么还舍不得外人的?你不会是把他当做……”
那打趣的语气一下子激怒了肖铎,话没说完两只蜂鸟腾地从肖铎袖中飞起,一头扎出窗户,墙壁上的皮影边立时出现两只鸟,左啄右拍,皮影慌乱逃窜,最后蓦得一起消失在墙壁上,随后蜂鸟钻进房间,将一个撕碎的纸人放在肖铎身旁。
“哈哈哈,真好玩,只可惜得走了。世道啊,就是个圈,草芥在里面打转打转又打转。”那声音在肖铎耳边响起来,竟像是耳语,“记住,一切由城主决断。”
蜡烛突地熄灭,淡淡的月光打在墙上,映照出肖铎一动不动的影子。
翌日,肖铎来到书院,只见冷冷清清,寥寥几人在书院中走动。朝管账的老先生一问才知,因昨日的火灾和狂病,几乎所有先生都出去帮忙了,听到这里,肖铎转身出去要找自己的药箱也跟着出去,老先生拉住他告诉他别忘记去药房领药。
管药的同样是一个老先生,手里不断称着药材,厚厚的眼皮一抬,旁边磨药的小孙子已经心领神会,没像之前一样将药包递过来,而是将肖铎的药箱拿过去,用药包塞得满满当当,又在外面用绳子捆上好几包,一番操作下来外面包的药包比药箱还高。肖铎还在掂量自己能不能被动,只听他嘱咐道:“你用一份,剩下的带给其他大夫。”
就当肖铎掂量自己是否能背上这个药箱的时候,药童已经走出来帮他把药箱背上,说道:“先生受苦了。”
肖铎心忽得被刺了一下,将药箱整个背起来,低声回答:“应该的。”
肖铎背着药箱费劲地走到药童告知的地方,在他昏睡的这么长时间,书院中的大夫们在外诊疗火灾与狂病已经有一段时辰了,孟家派人在外面临时打了个帐子,因烧伤不能移动的人太多了。
肖铎一到自然而然地加入到诊治伤患的行列中来,直到深更半夜,灯油都快熬尽了,才将伤患勉力诊治一遍。实在是太累了,有的随便倚着个东西就要闭眼,有的干脆躺在地上。
肖铎找了个墙根倚着,暂时缓解身体上的疼痛,不一会儿黄子家、邓琦等就在他周围坐开了,黄子家率先开口,可以听出他待得嗓子因为一天不停安慰病人都哑了:“听说你和宁小行姑娘被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昨日留院值守的是计览山那个诡诞不经的家伙,什么也不肯说,问了几句就不耐烦地走掉了。”
肖铎心中既有疑惑也有不安:“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已经在书院之中了。”
“果真是宁小行姑娘带你回的书院?看来宁姑娘不仅才貌双绝,更是身怀绝技,竟能从那般歹人手中逃脱!”黄子家语气满是憧憬,周围人纷纷附和。
“你怎么被抓了呢?计览山在你桌边放了伤药,你吃了吗?”邓琦问,一边问一边活动自己的手腕。
肖铎微微摇了摇头,完全没注意桌边有药,推了推邓琦示意他背过身去帮他敲背:“我只记得我和宁姑娘在茶楼中喝茶,忽然就不省人事了。”
邓琦转过身来抱住自己的双膝:“据说茶楼的伙计看到有两个身穿蓑衣的人劫走了你和宁姑娘,孟少主立刻带人寻找,哪想长京突然多处爆炸,火灾四起,孟少主不得已率先扑火,可祸不单行,感染了狂病的人到处发疯,还有一个黑衣人仍在到处放火。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一伙的?肖铎你想想自己有什么仇家没有?他们干嘛绑你们呢?你最近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
肖铎的心中一暖,邓琦总是如此热心,回忆当初也是邓琦第一个对肖铎说话,引荐他到书院中来。邓琦见肖铎不说话,震惊道:“难道,你有很多的仇家吗?”
“……没有吧大概,我一直都小心为人,退让三分。我想也不一定是宁姑娘的仇家,对方只是把我们关起来,虽然中途将我叫醒,问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似乎并不想杀我们。”
“说了什么?”
“就……问了问宁姑娘练的舞,说了点无关紧要的,长京的风景,吃的之类的。我最后说了一句是和宁姑娘刚认识的,然后他们又把我敲晕了。”
黄子家嘴一撇,满脸不明所以,闷闷地躺了回去,闭着眼睛仰面朝天道:“怪人,真是怪人。既不冲肖铎,也不冲宁小行,却都和孟家有关。有可能是孟家的仇人,专门挑这时候来捣乱的。真可恨啊,冤有头债有主,欺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们干嘛?!”
听到这邓琦脸色都变了,差点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小点声,这可是孟家给搭的棚子,你别没个遮拦了。”
黄子家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已经快要睡着了:“遭罪的是咱们,说说还不让吗?”
我感觉得修上个一年半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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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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