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柒：……
瞳孔微缩，时柒看着那个巨大的透明人形升至半空中，遥遥望着观景台的人群。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长袖翩翩的优雅女性，如雾似幻，慈悲地看着山顶的人群，哪怕她没有实体看不到她的眼神，时柒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眼中的悲悯。
“快看，夕阳好美啊。”
“晚霞也好好看，我要把这个拍下来发给我的朋友看。”
“咔嚓咔嚓”
所有人都惊叹于落日的美丽，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
没有人会知道在那空阔无比的湖面上，有一双慈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那双悲悯的眼睛扫视着山顶的众人，她的眼里包含所有，也什么都不包含。
忽而那双眼睛感受到来自人群中的一抹注视，这才慢慢将目光落在一个个小人儿身上，试图找到那抹注视的目光，是那个小小的孩子！
时柒与湖面上的轻烟女人视线相对，虽然轻烟女人没有瞳孔，但是她就是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一瞬间被一缕空气锁定了位置。
时柒扬起笑脸，在人挤人中小幅度地招了招手，与轻烟女人打招呼。
轻烟女人雾化的身子化出一只巨大的手掌轻轻挥了挥，算是回应时柒。
“快看夕阳要落下去了，我要拿手机拍下来，这种一望无际的景象可难得一见。”
罗萍的声音传进时柒的耳朵里，她的视线透过轻烟女人透明的身体看向正在一点一点藏进山头的红色圆盘。而轻烟女人同样转过身体，与山顶的所有人一起欣赏着最后的夕照。
当最后的轮廓也消失在山头，周围响起一片唏嘘声，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淡下来，挤在围栏边的人群终于稀疏了一些。
有路灯的照耀，山顶并不显得漆黑，罗萍和刘元清还在讨论着拍的照片，垂头瞧见时柒还在直愣愣地望着湖面，不由得笑道：“这里的落日是很美吧，这可是月亮湖出名的景点。”
“你们看那边准备干嘛呢？”刘元清看到马路那边有不少人搬来了折叠椅，已经在路边坐了一排了。
“我们过去看看。”罗萍立马拉着刘元清和时柒就往那边凑过去。
很快她们就从搬椅子的手里抢到了三把椅子，跟在别人后面摆好位置坐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马路对面平台上偌大的灯牌瞬间亮了起来——月亮湖演唱会ing，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上面摆放乐器、麦克风和音箱装置。
“姐姐，我去湖边再看会儿，一会儿过来。”时柒拽了拽跟罗萍勾肩搭背筛选准备发朋友圈照片的刘元清袖子。
“行，你去吧，注意安全。”刘元清想了想时柒不是普通的小孩子，那可是手撕鬼怪的狠人啊，就让她去了。
时柒穿过已经坐满了人的小广场，此时围栏那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巨大的轻烟女人还漂浮的湖面，她静静地注视着山顶发生的一切，不悲不喜，如同一尊透明无形的雕像。
时柒走下台阶，到下方去，那里没有路灯，只有上方透过来的灯光，有些阴暗，所以没有人逗留。
轻烟女人的目光追随着时柒，似乎好奇这个人类小孩的一举一动。
轻烟女人是由一种透白的纯净能量构成的，这样纯净的能量时柒只在刘元清老家的土地公身上见过，她望着轻烟女人，思索片刻取出当时土地公赠与她的槐树枝。
在取出槐树枝的瞬间，轻烟女人的面部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大抵是看在土地公的面子上，雕塑一般的轻烟女人开口了。
“你是何人？”轻飘如雾空灵缥缈的声音传入时柒的耳中，像一阵清风拂过耳畔，带来远方的只言片语。
时柒晃了晃手里的槐树枝，心道还挺好使的。她轻声说道：“我只是一个游客，你是什么人？”
“我？”轻烟女人的声音变得悠长，穿透了悠久的时间长河，慢慢地才又回到了现在。许是很久没有人跟她说过话了，轻烟女人没有计较时柒的反问，她缥缈的身体似一阵风般拂到时柒面前，衬得时柒更加渺小。
“我是这片湖的湖灵，你可以唤我露月。”
“湖灵露月？”时柒眯着眼睛扫视着这片形状酷似巨型弯月的湛蓝湖泊，在月亮的清辉下更显得烟波浩渺，寂静空灵。
“你看上去很虚弱？”露月的身体只有上半身能够成型，能量也很分散，无法凝实。
“是的，你没看错，”露月看着平静的湖面和热闹的山顶，“千百年前我就守护着这片湖泊，守护着湖泊旁的所有生灵，我以为我可以伴随着它一直到湖水干涸……”
露月的声音有几分悲切与遗憾：“可惜湖水未干，我却要消失在这天地间了。”
“为什么？”时柒不解，恍然间想起了土地公，因为人间信仰消失，土地公也变得更加虚弱。
“在千百年前，这一代的人都靠着这片湖泊生活，他们欢喜这片湖泊，敬畏这片湖泊。”露月平淡地叙述着，“男人们打到猎物会在湖边清洗猎物，女人们会在湖边清洗衣物讲述着生活琐事，老人们会在黄昏坐在湖边欣赏落日赞叹瑞年丰收，孩子们会在湖边嬉戏打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片湖泊养活了这里的人，他们开始信奉湖灵。逢年节日都会祭拜湖灵，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在无数人的信仰中，我就这样诞生了。”
露月想起来千百年前的往事，空灵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怀念。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一代代人的信仰，让我逐渐演化出人形。在很多年前我可以幻化出人类的身体，我曾经融入过他们的生活，体验过人间的人情冷暖。”
“我尽我的全力庇护着那些可爱的生灵，救起一个个失足落水和寻死的人，养育山林间的活泼生灵。”
“直到后来人类凭借自己的双手可以掌握更多自然的秘密，他们信仰湖灵的人越来越少，我的力量也逐渐变弱。”
露月仍是那副悲悯模样，对于即将消散于天地间或许有遗憾与不舍，却没有一丝的畏惧害怕，她诞生于人类信仰，也消亡于人类信仰，因果早已注定。
时柒还是有些不解：“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总还是有些人存在信仰，你怎么可能虚弱成这样，随时都会消散于人间？”
“我依附于湖泊，如今环境污染严重，湖底埋葬着许多垃圾，各种游轮排放着污染物，侵染着湖水，原来的森林也变成了高楼，野生动物已经消失。”
“生灵离世，湖水不再清澈，我也将回归于天地之间。”
露月的声音分明没有半分悲伤，可时柒就是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无力之感，一时之间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时柒的面庞，像一个慈祥长者的爱抚与安慰。
“不要为我感到悲伤，没有环境污染，待人类信仰完全消失之际，我同样会消散，他们的信仰创造了我，如今我跟随他们的信仰消失而消散，因果天定。”
“那么你还有什么心愿？”压抑感只是片刻，时柒轻声问道。
露月轻飘的身形退回湖中央，她望着山顶热闹的人群，听着音箱里传出的歌声，淡淡道：“这里变化很大，可我已经没有力气离开湖面，我想去看一看这里的变化，去人群中感受他们的热闹。”
摇曳的灯光闪烁着，时柒耳边是震天的声响，摇滚歌手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歌曲是当下的热门歌曲，台上带动，台下合唱，气氛火热。
她想了想，回头对着空中的轻烟女人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哦？你怎么帮我？”露月巨大的身影又向时柒飘了过来。
“你现在的能量太分散了，只要把你的能量聚集起来，我再给你一个保护罩让你的能量不会分散，你应该就可以离开湖面。”时柒斟酌着说道，因为体内的飞石，时柒对于能量的掌控比较得心应手，要做到她所说的，需要费些气力。
露月很认真地打量着时柒，好奇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类幼崽为什么能够看见她，还说能够帮她。
“那么劳烦了。”露月很快就同意了，她现在这副模样，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并不在意时柒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时柒见露月同意了，伸出手将漂浮分散在湖面的所有轻烟吸纳过来聚在掌心，那些轻烟在她眼中就是很淡很薄的能量，一点一点地聚拢过来，变成一个跟巨型露月一模样的人。
因为露月的能量实在是太少了，她的身体呈半透明状，不能变成真正的人类身体。
时柒另一只手聚起一个轻薄的白色护罩，慢慢将露月的身体笼罩住。
露月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小，最后感觉身体上被罩了一层薄薄的护罩。
她伸出双手看了看，除了是半透明的，跟人类的手没什么两样。
做完这些花不了时柒多少能量，只是聚拢的过程需要小心一些罢了。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套宽大的成人衣服和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递给露月。
“现在，你可以去看你想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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