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的眼睛属于一个活了很多年的布偶娃娃。
它猛地推开门，像颗小炮弹一般冲向林衔芦，但不看还好，一看，身上四溢的阴气就像绑满了灯串，连它自己都成了个发光体。
林衔芦一把就抓住了这鬼娃娃，它拼命挣扎拧动着四肢，还试图要攻击困着自己的“敌人”，林衔芦轻轻点了一下它的额头，那团森然的阴气便尽散了，然后娃娃歪了下脑袋，看着呆呆的，似乎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这时候，她总抓到机会好好瞧瞧这娃娃了。
娃娃有着一双夸张的大眼睛，不太对称，头发也七扭八歪的看着很是杂乱。它面皮上柔软的绒毛秃了大半，身上穿着的小衣服也洗得有些褪色，还起了毛边，全身都沾了灰，脏兮兮的。
一会儿后，林衔芦抱着这个丑萌丑萌的布偶娃娃站在门口，房间里面是几个正在搜查房间的行动组成员。
娃娃不能说话，但能动，林衔芦一动玩偶娃娃就跟着动，还非要比她多动两下。
林衔芦晃晃它的手，它就要贴着对方的手主动多挥两下；林衔芦盖住它的脑袋揉揉头，它就会靠上来蹭蹭她的手。
胡粟安拿着报告走上来，看到的就是林衔芦兴味地逗弄着小布偶娃娃：“你好像很喜欢它。”
林衔芦抓了抓娃娃的头发，笑着给它顺了顺毛：“它很可爱。”
娃娃立马探高脑袋，抵住了她的手背，又乖乖蹭了蹭，娃娃的头发蹭起来并不痒，有点硬又有点粗糙的手感很奇特。
看着娃娃的动作，林衔芦没忍住笑着点了点它的额头：“像只可爱的小狗。”
“没找到什么线索。”简单聊了两句缓解两人间的生疏，胡粟安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除了门口的阴气痕迹残留，里面被清理的很干净。”
她耸了耸肩，露出一个为难的笑：“看起来是个很细心的人。”
但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人越细心，他们能抓到的线索就越少。
检查的时间有点久了，身后负责检查的行动部成员终于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单看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还不太服气。
胡粟安的双手抱臂环于身前，手指轻点着，她斜靠在墙面，身子却板直了，白花花的灯从她头顶落在，遮盖五官的阴影给她带了一抹林衔芦还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郁色。
胡粟安看向大敞着的门，沉声道：“血液样本有了，除了进行基因样本比对，另一个方向只能从这家人入手。”
血液样本就是刚刚在门上找到的血迹，林衔芦不可置否。
简单敲定了之后的计划，接下来就是关于人员的安置，一提到这个就要说起正躺在医院的母女俩，王菁的母亲和妹妹。
这件事牵扯到了她们，林衔芦也不可能时时顾上，找官方看顾便是最安全直接的解法：“还有两个人，需要你们找人照看一下。”
“当然可以。”这个要求很简单，而且照顾民众本就是他们的责任，胡粟安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林衔芦压下心里关于王菁安危的担忧和焦躁，看了眼手机。
马上要到十二点了，手机界面显示的时间下排着十几条待阅的新消息。
趁着这个机会，和胡粟安一起来的两名成员围住她，三人往旁边走了点，避开林衔芦讨论起了什么。
林衔芦也没在意，毕竟还没加入他们，她能理解，干脆解开锁屏看起了消息。
林珞栀和林家父母每人都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不过意思都是一样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许湫则是告诉她，自己很喜欢今天的礼物，还和她约好了下次再一起玩。
简单回复了他们的消息，林衔芦点开了周徐之的聊天界面，打算慰问一下这位还在医院等待的临时搭挡。
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她没有改过备注，发来的消息后头还跟着周徐之的昵称。
【徐徐图之：我这边结束了，医生说没查出什么问题，不过人还没醒，得留院多观察一会儿。】
【徐徐图之：你那边怎么样？】
她当时没看过消息，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周徐之又发了一条。
【徐徐图之：事情解决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我和司机过去接你，一起回去。】
她先回复一条。
【我这边也好了。】
还在编辑下一条让他来接自己的消息时，胡粟安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我们这边也好了，需不需要送你回去？”顿了一下，她又提出了另一个选项，“还是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医院？”
林衔芦删除了打到一半的消息：“我一起去一趟医院吧，谢谢你们了。”
她说着，又给周徐之发了条。
【有人送我过来，你在医院等我就好，我马上过去。】
这次对面又是秒回。
【徐徐图之：好。】
*
开车的是一位短发姑娘，来时就做过自我介绍。
林衔芦的记性很好，还记得她的名字，和胡粟安一个姓，叫胡厝。
她当时还愣了一下。
厝，有安置、停柩、磨刀石等含义，但不管是哪个，放到人的身上似乎都不太妥贴。
许是她愣怔的神态比较明显，胡厝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睛看了林衔芦一眼。
虽然拥有着一个姓氏，她和胡粟安却全然是两幅模样。
胡粟安眼睛大而有神，眼角圆润，还有饱满的卧蚕，笑起来明艳大方，那双眼睛看着很是亲人。
胡厝眼皮很薄，眼角很利，配着头上呲啦啦的短发，掀起眼看她的那一眼神色平静冷淡，像只冷淡的不亲人的小兽。
没等林衔芦做出什么反应，胡粟安看都没看胡厝一眼，啪一声拍在了她的额头，把立着尖角的头发压塌了一半，也把她的表情拍成了空白。
胡厝面无表情地把对方还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掰了下来。
林衔芦没忍住勾起了唇角，不过很快又掩去了自己的笑意，很是贴心的就当什么都没瞧见。
但比起明目张胆表现出疏离的胡厝，另一位的问题明显要更大一点。
他看着和林衔芦差不多大，二十左右的样子，是在场的人里唯一一个戴着眼镜的，黑色的细框眼镜修饰着他的脸，有了这副眼镜的加成，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不少。
大概是来得急，他穿着蓝色的卫衣，搭了条黑色的牛仔裤，青春又休闲，就是不太像出任务时会穿的衣服。
他叫白憬朝，和林衔芦交谈的全程都带着温和的笑，虽然同样带着笑，他的笑容和胡粟安的区别可不小，林衔芦敏锐察觉到了其中意义不明的部分。
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后白憬朝就闭上了嘴，注意力却没从林衔芦身上移开过，和胡粟安说话的过程中，林衔芦总能感觉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注视，打一抬眼就捕捉到了白憬朝倏然收回的视线。
但当时情况紧急不是聊天的好时机，相互报了姓名行动部的成员就开始了现场环境的探查。
看他们拿出了专业的，自己完全看不懂的设备，林衔芦也不多事省得反而影响他们，抱着刚刚抓到的娃娃站到了门口。
思绪回到现在，林衔芦默默看向车窗外，胡厝将车开得很猛，路边的一切都飞快地从视网膜掠过。
她坐过的车也不算少，但不管是谁，都没有像胡厝这般的，仗着没什么人和车，她完全是压着交通法规的边缘大鹏展翅。
但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不动如山的女人，和副驾上安静的另一位，林衔芦吞下了关于对方不靠谱的猜测，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就是左手已经在不知何时抓住了车顶上的把手。
“小厝。”身边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哑，说话间她揉了揉眉心，但放手后又是精神奕奕的样子，“车开慢点。”
蒙头开车的胡厝没有应声，她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两个人，眉头压低了一瞬，放缓了车速。
林衔芦长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了胡粟安，她可不认为明显已经习惯了对方车速的某人，会在今天突然就不适应了。
胡粟安冲她挑了下眉头，整个人便更生动张扬了些。
转头看了一眼路况，这下可以认出窗外都飘过什么了，林衔芦收回视线，笑着打趣道：“怎么连副部长都要出现场任务？”
特殊调查组的人来的很快，这次依旧是胡粟安带队。看到对方时林衔芦还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副部长也会来。
胡粟安动了动刚刚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身体。
“这不是人太少了，就缺你一个呢。” 车流路过了一盏又一盏的路灯，灯光也在胡粟安脸上忽明忽暗，她放松时眉眼松缓，明艳的五官附上一层慵懒，轻快的声音也更接近撒娇，“怎么样，要不要来帮帮你可怜的副部长呢？”
林衔芦正要开口，车子猛得停住，她被来自身后的推背感往前一窜，手臂下意识撑住了驾驶座的后背，好歹没被安全带勒疼。
前面坐着的白憬朝就没这好运了，发出了一声闷哼，缓了几秒，他揉起胸口，扯出了个笑和开车的胡厝抱怨了一声：“你就不能提醒一下。”
胡厝没回答，林衔芦看见她飞快地拧了一下眉。
医院的路障杆缓缓升起，胡厝再次发动车子，直到车子熄火停下，林衔芦注意到她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动作小心且速度飞快。
然后她看向副驾驶上的男人，拔出钥匙，慢条斯理道：“到了。”
林衔芦看到白憬朝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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