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卫生一直由村民们负责，定期进行洒扫。
从不需要林衔芦催促，大家就会自发地排队按时打扫，从没有一次缺漏。
林衔芦带着二人走上来时，轮到打扫的一家人正好结束，两方人迎面撞上。
最近又不是节假日又不是特殊日子的，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林衔芦，他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惊喜地冲她招呼道：“小衔芦/衔芦姐姐啊。”
林衔芦依次和他们招呼道：“李叔、李婶、小昭。”
李昭一家人，就是她原先的邻居一家。
“珞栀姐姐这是怎么了？”李昭主动迎上前，想帮她托一下怀中林衔芦的身体。
这两年，林衔芦也算是常回来看看了，回来时还会带上林珞栀，活动范围就在林家的老宅子。
作为邻居，李昭自然是不陌生的。
林衔芦收紧了手臂，避重就轻道：“没关系，不重，我能抱牢。”
而后她问道，“这周轮到你们打扫啦？”
“对。”林衔芦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李昭很有眼色地顺着她道，“我们刚好结束。”
“真是麻烦你们了。”
李昭连连摇头，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耐心等待着她们的父母，注意到女儿的视线，对她分外了解的家长们很快读出了她眼里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李昭收回目光，笑着否认道：“不麻烦不麻烦，打扫祠堂怎么会是麻烦？”
这是她心底最真实想法，笑容和语气就格外的真挚。
赶着解决林珞栀身上的事情，林衔芦也顾不得和她们寒暄，匆匆道别后，李昭一家人背着工具就离开了。
进去前，林衔芦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努力减轻自己存在感的周徐之。
周徐之笑着抬起了右手，车钥匙勾在他的食指，他的手抬得很高，钥匙顺着他松手的力道落在他面前，遮住了一点他的眉眼。
“去吧，我就在外边，等着你回来。”
他说着，像往常一样，落在她身后几步，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不管是怎么样的真相，都有人和她一起接受。
林衔芦抱着林珞栀，重重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往祠堂内走去。
周徐之孤身站在祠堂外，看着林衔芦的背影消失在逐渐合上的门缝中。
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才甩了甩钥匙，往路旁走了两步，靠在了树上，还不忘关注那扇已经关上的门。
祠堂中供奉着一塑石雕，雕刻着一个昂着头，直视前方的女人。
女人衣服上的纹饰有了些许磨损，但眼神还是那样的锐利，她伸着手，身体呈攻击状，面容悲悯，神色决绝。
她就是石福村供奉的神明，在历史中，她庇佑着这个村子，并于神生的最后，为救下石福村的村民而死。
林衔芦将林珞栀扶至柱子旁，靠坐在柱子上，担心她坐姿不端正醒来脖子不舒服，林衔芦拖着她的背，调整了好一会儿。
而后，她跪在石像前，重重地扣了两下头。
额头撞上地板，发出了两声闷闷的叩响。
传说中，祭司是神明的口眼，肩负着观察村民，并和神明沟通，赐下恩福，造福村民们。
但说实话，林衔芦长到现在，还从未见过这位所谓的“神明”。
因为好奇，年幼时她经常问婆婆，婆婆对此总是闭口不谈，说着“等她长大了就会知道”。
可一旦她有什么不敬的态度，婆婆就会打断她，然后带着她去给石像道歉。
林衔芦抬起头，看向石像。
她依旧直直地眺望着前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锐利，坚定，一往无前。
就在此时，林衔芦眼睛一花，她眨了眨眼，盯着石像脸上的一点瞧。
石像，是不是有变化了？
她盯着观察了一会儿，石像却没有变化了，林衔芦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石像的脸上闪过一道白光。
这次可以确定，不是林衔芦看错了。
她迅速回身，牢牢挡在了林珞栀身前，将她昏迷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在林衔芦的注视中，那道光越变越亮，光线聚成了光团，盖在了石像的面部。
突然，一只冰凉的柔软的东西，攀上了她的肩膀。
“你……”
林衔芦神色一凛，转身劈下一掌，被熟悉的声音生生喊停。
那道凌厉的掌风带起了林珞栀的刘海，几秒后才落回了原处，紧缩的瞳孔完整暴露。
“怎，怎么了吗？”第一次直面林衔芦的攻击性，林珞栀鲜少地卡顿了一瞬。
“栀子！”林衔芦忙撤回手，改为搭在林珞栀的肩膀，“你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她扒拉着林珞栀，检查身体，一时间连前边那个诡异的光团都顾不上了。
林珞栀的状态还不错，除了昏睡了很久精神有些萎靡，身上并没有伤口。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林珞栀捧着她的脸，反过来安慰对方道，“我这不还好好的嘛。”
虽然提前对真相有了大致的猜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空话。
不过，既然林珞栀已经回来了，她的猜想被证实了一部分。
林衔芦终于舍得转身，直面上早早停止了频闪，很有道德地，静静等待着她们结束的家伙。
见二人结束了，那光球闪了闪。
“你是谁？”
光球乱七八糟频闪了几下，有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凌乱变换的代码。
“你好，林衔芦。你好，林珞栀。”它的声线空灵，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你们可以叫我规则。”
“世界的运行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而我，就是从规则中诞生的自我意识。”
“……什么？”林衔芦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声。
她对这光球的身份有过很多猜测，但怎么都没想到过这点。
一本小说的运行规则会是什么？它现在突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矫正剧情的发展？让大家回到它定死的那条道上？
想到和梦中发展相差八百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偏差，林珞栀身上发生的几件怪事，林衔芦拉响了警报。
前面，光球的声音还在继续：“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是个重启了的世界，它正在走向崩坏。”
“这，这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林珞栀不知所云，呆呆地问道。
这句话说完，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注视，偏头一看，是林衔芦在盯着她看。
林珞栀瞬间就不自在了，觉得哪哪都不对，全身都扫了一遍，犹豫着问道：“怎，怎么了吗？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林衔芦的声音有些紧绷。
林珞栀的声音提醒了林衔芦，她收回目光，居然罕见地感到到了紧张和微小的恐惧。
林衔芦：“这个世界崩坏，是因为我们都偏离了剧情吗？”
光球闪了闪，否认了这个说法。
原因不是这个，那就没有了矫正的必要。
林衔芦刚松了口气，又被光球的下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有剧本。”它淡淡道，“林衔芦，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没有小说，没有觉醒，没有穿越。
这就是个真实的，结局未知的世界。
*
传说中，有一个受神明保护的村子。
村子中，村民衣食无忧，无病无痛，不受剥削之苦，不受战乱之害，皆可长命百岁。
而每逢战乱，百姓们流离失所，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之时，这个村子就会出现，接纳这些受苦受难的普通百姓。
但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没人找到过这片理想之地。
就更无人知晓，那个传说中的村子，名唤石福村。
每逢战乱，石福村接纳了很多这样的难民，这个隐蔽且安逸的村子，更像是一个保护地，一个幻梦中的桃源乡。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石福村有一支特殊的血脉，石福村的祭司们。
籍典记载，她们身负灵力，起净化阴气，诛杀鬼邪之效，还有拔山超海、沟通神明之能。
也就是因为她们的存在，才有了石福村这个桃源乡的存在。
直到千年前，一名厉鬼横空出现，自立为王，召集无数魑魅魍魉，引得人间生灵涂炭。
当时的祭司在供奉的神明的指引下，出村和当时的玄门众人一起，捉拿鬼王，歼灭魍魉。
很可惜，祭司无法彻底消灭它，和鬼王两败俱伤后，趁其不备，将其封印于村中，由后代世世镇守。
随着时间流逝，世界在不断演变、发展，沧海桑田，石福村慢慢融入了世界，与外界建立了联系。
直到林衔芦和林珞栀那场意外的互换，这份平静终被打破。
林衔芦是大善人转世，身负大气运者，本该拥有一个平安、顺遂、幸福的人生。
但也正是因为此，吸引到了那厉鬼的注意。
上辈子的林衔芦只是个普通人，父母溘然长逝后，她只能吃百家饭长大。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意外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林珞栀原是命定的接任祭司，抱错后，上一任祭司没能找到人，等她与世长辞，封印无人加固，鬼王无人镇守。
它的本体无法逃离，小动作可不少。
日日受鬼王和阴气的影响，负面情绪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林衔芦，她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暴躁易怒，做出了一些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操作。
最终在它的蛊惑下，林衔芦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解开了鬼王的封印。
还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林衔芦那些被当成小说剧情的梦，就是她死后真实发生的未来。
林珞栀，就是它下一个敲骨吸髓的目标。
它越来越强大，越发的肆无忌惮，还精心培养了无数的鬼怪。
怨气和阴气浇筑的非鬼非魂的东西，数万血腥气灌注的极煞厉鬼，人和动物被缝在一起的畸形造物……
世界，在他的作为下，逐步走向了崩坏。
“那厉鬼，名为玄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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