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福巷的雨帘悬在浮生阁檐角，将黛瓦上的暗红琉璃浸成流动的胭脂色。谭奉颜站在雕花门内，看玄毕素手拨弄青铜盆中的清水。水面浮出终南山终年积雪的峰峦，随即幻化成结界内的景象：芍药花海在日光下翻涌，几只青翼鸟掠过缀满露珠的花枝，羽尖扫落的花瓣还未坠地，便被暖风托着旋上半空。
"下周全市模考..."谭奉颜的校服袖口被攥出深痕，"班主任说这次排名关系保送名额。"
云未歇腕间玉镯微震，茶盏腾起的水汽在空中凝成薄幕。幕布上映出深夜自习室的景象：荧光灯管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堆砌的题山上投下青白冷光，谭奉颜左手压着三角函数卷，右手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焦躁的线团。画面边缘的电子钟跳成02:17，窗玻璃映出她眼底的血丝。
"秦时公子扶苏习法家典籍，日课不过三百简。"玄毕自青瓷瓮中拈起朵冰晶芍药，花心渗出清冽香气，"此物含舌下，可解困乏。"
"听然更不容易。"谭奉颜突然出声。水幕应声晃荡，冷家别墅的书房景象浮现：冷听然穿着被迫套上的香奈儿套装，将企划书推给沙发里的中年男人。她锁骨处蹭着抹钴蓝色颜料，像落在金丝笼上的蝶翅。"爸，财报我看得懂，"少女声音绷紧，"但您烧我画具时，把莫奈画册也扔进壁炉了。"
玉镯突然发出清越碰撞声。云未歇自博古架取下竹编小盒，盒底铺着终南山的新雪，两枚雪胆花形的玉扣半埋其中。"持此物至南山北麓听松石，"玄毕将玉扣放入谭奉颜掌心，"若某日尘嚣如铁...当你改变主意之时，我自会出现在南山脚下，迎接你们二位到来。"
玄毕指尖划过玉扣，青金色流光自玉石内部渗出，在空中交织成两行小篆：
谭奉颜 叩启玄苑之门
冷听然叩启玄苑之门
光字如露水渗入玉扣的刹那，阁外传来汽车尖锐的鸣笛。
"该回了。"云未歇广袖拂过茶案。谭奉颜只觉眉间一凉，浮生阁的木质清香瞬间被河坊街的龙井酥甜味取代。她站在"江南忆"糕点铺的长队末尾，怀中竹盒透出雪胆草的冷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冷听然的微信跳出终南山定位：
"发现个刻满古画的秘洞！岩缝里长着会发光的芍药！"
配图中，覆雪崖壁的飞天衣袂间，青金流光正勾勒出"玄苑"二字。
谭奉颜握紧玉扣。盒中雪粒触手生凉，却在指缝间绽出转瞬即逝的花影——恰与结界内永不凋零的芍药一模一样。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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