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洲第二天一早被太阳晒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急急忙忙检查脚底的垂耳兔有没有被他喂死。
脚掌踩了个空,没有暖呼呼的小肉团子,只有空荡荡的冰凉睡袋。
他的脖子却被睡袋挠得有些发痒。
雪豹掀开睡袋打算寻找失踪了的小兔子,脖子却被一团软枕一样的东西卡得无法低头。
什么鬼!哪里来的靠枕?
雪豹揪出嵌在肩窝里不肯动身的“靠枕”,终于见到了枕头的庐山真面目——睡得香呼呼的小垂耳兔子。
垂耳兔可能才被他的动作吵醒,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只睁开一条眯眯缝,整只兔困倦不堪、憨憨又呆呆,惹人怜爱。
“早上好,小兔子。”他轻轻点了点垂耳兔翕动的粉嫩鼻头,和它打招呼。
看到垂耳兔不仅没被喂死、身上的体温也恢复了正常,季洲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总有一种杀眼前兔子宛如杀江汀白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又会被理智给否定。
“啊呜——”江汀白打了个大哈欠,发现提着他的是季洲后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行吧。”
一腔热情没有得到小兔子的回应,季洲蔫蔫放下兔子随它休息。
他今天很有心机地给兔子解开了腿上拴着的尼龙红线,贴心地将兔子塞回了睡袋不打扰它补觉。
一般来讲,一直被囚禁的动物在突然得到自由之后肯定是会想方设法地离开的。到时候他只要等兔子睡醒之后自己逃离,然后悄悄跟在垂耳兔后面,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它们的老窝。
都说狡兔三窟,没有兔子本兔的带路,他们的洞穴并没有那么好找。
季洲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简单洗漱吃了早饭之后便继续开始了他的修理工作。
他修理得其实不是很专心,总是修了一小会儿就去用余光瞄小兔子究竟有没有睡醒。
一晃眼儿到了中午,季洲吃完了午饭懒兔子还在赖床,颇有赖上大户不走的架势。
下午的时候,求救信号发射系统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季洲眼疾手快点了发送按键,几乎就是在点的瞬间,屏幕立马又暗了下去。
求救信号有没有发射出去估计只有系统本身和接收信号的人知道,季洲尽了人事,剩下来的只能听天命。
照明系统基本上已经完善,可惜电力有限,他们必须省着用。
眼见着垂耳兔再不起床天都黑了,季洲无奈把它从被子里捞出来晃醒。
“兔子、兔子,”他把垂耳兔的耳朵当作线把玩:“你醒醒。”
“该回家了。”
是救援的人来了吗?
听到“回家”两个字江汀白一激灵,陡然睁开眼睛。
“你一只没成年的小兔子,出来这么久家里兔一定担心着急了吧,”季洲蹲着,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狼外婆:“我想了想,觉得你在荒星上活这么大也挺不容易,还是不吃你了。”
“你回家吧,天黑走夜路不安全。”雪豹睁眼说瞎话。
我回哪儿啊?江汀白一脸懵,我家也不在这里。
季洲见他不走,觉得兔子可能是怕他。他将兔子抱出驾驶舱放到地下,以示自己放它走的决心:“看吧,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想放你回家的。”
他转身回到驾驶舱,拉上临时做的小帘子,表明自己肯定不会反悔。
江汀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上一秒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睡得正香,下一秒就被丢到了有点硌人的草地上,扔他的罪魁祸首还头也不回地进了驾驶舱。
垂耳兔歪了歪脑袋,困惑得很,他搞不懂季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还真想端了他全家?
星球上就他一只兔子和季洲一个人,他去哪儿找他的全家呀?
小兔子立在原地思考,放它走的人却在帘子后面偷偷摸摸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
垂耳兔半天不动,季洲急了。难道失踪这么久了,它的家兔都不会来找它的吗?
江汀白的家兔没有来找它,可季洲的家人却开始寻找莫名消失了的季洲。
-
周桥办公室里。
灰狼兽人躲在孟井身后,看桌面上不断亮起的通讯器宛如在看一颗定时炸弹。
他扯了扯孟井的西装衣角,商量道:“要不你来接吧,小井。”
“我接个屁,”孟井难得爆了粗口,他对这位女士也明显心有余悸,于是把周桥从身后拖出来:“季洲妈妈打给你肯定是找你的,你自己招惹的事情自己解决。”
“别啊,”周桥拒绝:“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季洲妈妈会把你吃了吗?你这么害怕?”孟井问他。
“你不害怕?”周桥回嘴:“你不害怕,那你怎么不接?”
“行,我接就我接。”
孟井上前一步,按下了接通键,随后立即将通讯器放到了周桥耳朵边。
“喂?桥桥啊——”孙女士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听上去很和蔼,却暗暗含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胁:“怎么不接阿姨电话啊?”
周桥不敢置信地看了坑害他的孟井一眼,认命地将注意力转移回和季洲母亲的对话上。
“喂,阿姨。”他陪笑道:“刚刚有事在忙,没有看到,不好意思啊。”
“没事,阿姨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孙女士笑了笑,也不再跟周桥继续打马虎眼,直接进入正题。
“是这样的,本来季洲今天早就该回到禄湖了,可是阿姨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
孙女士讲着来意,周桥和孟井趁机对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于是阿姨就去查了他通讯器和飞行器的历史定位,结果发现他好像前天晚上在你们家停留过。”孙女士思索了一下:“而且他的所有定位最后都消失在中心城交通枢纽,飞行器出发时设定的目的地在卡坪小坡。”
“阿姨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季洲去了哪里?去禄湖根本不会要经过卡坪小坡!”孙女士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嗯???
周桥和孟井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季洲怎么会去卡坪小坡?他不是回禄湖吗?
“喂,阿姨,”周桥先安抚孙女士情绪:“季洲他前天晚上确实在我们家住了一晚,不过我们是因为有点生意上的来往要谈,后来第二天一早他就因为要赶回禄湖急急忙忙走了。”
“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周桥实话实说。
“好吧,阿姨就是找不到季洲有点担心,”孙女士似乎早就料到了结果,也不指望能从周桥嘴里撬出什么有用信息:“我原本以为季洲回远征舰了,去联系舰上,舰上的人也说季洲没有回来。”
“如果他在兽人星球上,我是不可能定位不到他的,所以阿姨怀疑他可能出了什么交通事故,会不会是在太空中坠机了?”
孙女士说的话很大可能是真的,周桥和孟井瞬间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周桥安慰她:“阿姨,您也别太担心了,记得注意身体。我们会帮你一起找季洲的,有可能是定位系统出了问题也不一定,以季洲驾驶飞行器的水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那好,有什么关于季洲的消息你一定要记得及时联系阿姨啊。”
孙女士兴致怏怏挂了电话。
恢复寂静的办公室里,周桥与孟井面面相觑。
季洲离开的那天上午,通往卡坪小坡的飞行轨道附近刚好有陨石流经过,不会真就这么巧吧?!
“季洲去卡坪小坡干嘛?”周桥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孟井心要比他细一点,推测道:“卡坪小坡这个地方平时基本没有人去,去的大多数人都是去宇宙中各个巡逻舰上,许多巡逻舰与主星之间往返的运送飞行器会经过这里……”
“所以,季洲要回远征舰?”周桥抢答。
他又发出了疑问:“不对呀,他刚从远征舰出来,干什么又要急着回去?”
联想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季洲和孟井学长的没由来的亲密和那天早上季洲对江学长莫名的关心,两人异口同声讲出了心中猜测:“莫非……”
“你先说吧。”周桥谦让。
“他和江学长有私情!!!”孟井肯定道。
周桥以兽人看兽人的眼光又细细回忆了季洲那几天的反常表现,同时发挥了自己浸淫各类言情、**小说多年的深厚功力,得出了更进一步的结论:“不仅如此,他们俩个肯定有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爱恨纠葛!”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他看向孟井,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孟井摸了摸他的头表示赞许:“这是我唯一一次觉得你沉迷网络小说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如果季洲是去远征舰追江汀白,那么他将目的地设在卡坪小坡就完全能够讲得通了。
“所以……”周桥继续猜测道:“他该不会真的被陨石流撞了吧???”
“可能是的,”孟井拿起通讯器拨回给孙女士:“有时候生活就是要比小说还要凑巧。”
-
荒星这边,还不知道自己藏藏掖掖的私情早就被好兄弟俩个给曝光得干干净净的季洲早已放弃了蹲点,他甚至怀疑这个兔子是个傻的。
他进进出出小帘子,为以后在这里的长久生活依靠着驾驶舱外壁搭建临时的遮阳小棚子,不然每次都矮身钻进钻出驾驶舱实在是太麻烦了。
这傻不愣登的小兔子无事干,就蹲在一旁呆看着,丝毫没有要回兔子窝找亲人的意向,偶尔发现自己挡到季洲路了还会乖巧地往旁边挪一挪。
有那么一瞬间,季洲觉得这兔子宛如自己的监工。
夕阳西下,棚子也搭的差不多了。
夜色太黑不方便他一只不落地将兔子全部逮起来,季洲决定自己手动加快进度。
他掏出昨天磨了一半的小刀,故意将它放到垂耳兔身边的石头上开始刺啦刺啦磨。
“我给了你机会走,如果今晚你还不走,我就把你杀了当口粮。”雪豹虚张声势,狞笑道:“你在这里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每天还要分走我的粮食……我早点把你杀了,兔子肉可以做成风干兔肉条,剃下来的骨头可以熬一锅汤,剥下来的皮子还能做一条小围脖……”
磨刀声越来越响,季洲希望借此赶跑小兔。
可江汀白经过这两天的观察,早就摸透了季洲“外强中干”的本质。如果说他在一开始还能够明显感觉到季洲流露出来的、对他的杀意,那么现在他已经明确地知道了季洲不会杀他。
季洲也需要陪伴,而在昨天夜晚的倾诉中,季洲显然是将他当成了伙伴。
在荒星上,有时候孤独比饥饿还要可怕。
江汀白想明白了,既然季洲不会杀他,又不知道他是它,那他不如借着这张陌生垂耳兔的外皮,放纵自己,好好享受和季洲在一起的最后这一段时光。
等他们有幸回到舰上,又重新变回陌生人的时候他也不至于徒生遗憾。
季洲不知道垂耳兔脑子里的这些波澜壮阔,他一心磨着刀。就算不是用来杀江汀白的,以后割草、割绳子也能够快一点。
他心思飘忽,没注意到一只纯白色的、毛茸茸的垂耳兔蹦跳着钻进他的怀里,踏着他的膝盖将两只雪白的小前爪搭在小刀上,前后呼啦呼啦推动。
季洲:“……”
他这下彻底没辙了,而且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只小兔子脑壳多少有点毛病。
别人都要来杀它了,它却在帮别人磨杀它的刀。
算了,吃了这种笨兔子的家人说不定也会变笨,季洲暂时放弃了寻找笨兔子窝的计划。
给自己养了个麻烦精!
他叹了口气收起小刀,接着去溪边煮晚饭。小兔子跟在他脚边,蹦蹦跳跳、亦步亦趋。
昨天的火一直续着火种,季洲今天点火点得十分方便。他在架锅的同时就看见兔子在身边用爪子费力地拽着青草,半天都拽不下来一根。
季洲看不下去了,提着刀过来给它割下一小把,教育它道:“你一个兔子,非要学人用手,也不知道你不用牙是怎么在这个星球上活到这么大的。”
兔子对他的教育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叼起几根草来到溪边将草放入溪流中冲洗。
等到冲得差不多干净了之后它才又将草叼上岸,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吃完一波,江汀白起身准备再去洗第二波。
谁知一抬头就发现青草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切成小段整齐地叠在一旁的干净布片上。
做好事也留名的季洲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蹲下身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骂道:“惯得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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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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