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洲头一次捏了个空。
白胡子老头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一闪就将后颈溜出了雪豹兽人的攻击范围。
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季洲手腕一翻立即补刀，老头却像条滑泥鳅似的又钻了出去。
“李乐游？还是……”老头狞笑：“该叫你雪豹族的少族长——季洲。”
季洲露出功亏一篑的懊恼神情，眼神愤恨地盯住得意的老头，并不应他的话。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
老头关闭了所有实验舱的舱门，胜券在握、洋洋自得。
边凌早在药物的控制下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我寻找优秀的基因很久了，”他绕到季洲身后感叹道：“江汀白生育困难，又没有战斗天赋，你这么好的基因白白浪费了不觉得可惜吗？你、你的家族完全值得拥有更优质的后代！我这里的半兽人受体成千上万，无论哪只都要比那只杂毛兔子质量高不是一星半点，我会挑选里面最合适的婴儿送还给你。”
“你呢？有没有兴趣成为这个伟大事业的兽人供体，和我一起创造兽人帝国辉煌的未来？”
季洲没做声，他转向老头，看似是注视着老头，实则是在追踪对方耳后探出的那个小红点。
白胡子老头却认为他的沉默表示认同，毕竟如此丰厚的条件，还能拥有无数不用自己养的优秀子孙，哪个正值壮年、繁殖**旺盛的兽人会拒绝呢？
除非季洲这个四肢发达的天真恋爱脑是个阳痿。
要不然怎么会为了一只上不得台面的杂毛兔子和雪豹族决裂？
可当他仔细凝视季洲的面容时，竟然从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三分无语、四分鄙夷、五分嫌弃……
季洲在用眼神骂他傻叉。
不过白胡子老头并不恼，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哪能没点自己的小脾气，可能是以为自己这番言论把他当成了廉价的鸭子，才会这么敌对。
“本来我还没想到你能来这么快，”他无奈笑道：“这可多亏了我大方的前得意门生江汀白，在明知自己存在生育缺陷的状况下，愿意把他的丈夫贡献出来造福帝国。”
“看来他比你还看重你们家族能不能后继有人。”
“既然来了……”老头拉长语调，像季洲看过的电影中大部分反派一样，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就别想。”
红点一闪，老头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整个人如触电一般狂抖了数下，随后浑身僵硬“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可能是年纪大了皮肤松弛，倒下来也没啥回弹性。
季洲不禁回味起了Q弹嫩滑的小兔脸颊肉，挑眉评价道：“纯神经，他可舍不得。”
江汀白并不是这么大方的人就是了。
就江汀白那么别扭的人，为了得到他绞尽脑汁搭上他父母签下不平等条约，知道他的工作地点又千方百计创造和他相处的机会，怀上他的孩子为了不给他造成困扰还打算悄悄带球跑，几次三番在人前对他高调大方示爱……
他季洲就算是块木头，今天以后也应该明白江汀白这是爱他爱得非他不可、理智全失、如痴如醉、无法自拔了。
照江汀白中午对他的这个稀罕劲儿，含嘴里怕化了，捧手上怕摔了，他季洲只要小小一撒娇，江汀白无有不求、无有不应。
疯了才舍得把他拱手让人。
红点从老头身上弹出来，向着季洲所在的方向咕涌。
小电鳗挪动得很努力，季洲却一点也没上前接他的打算，只敷衍地夸赞了一句便转头研究起打开实验舱舱门的办法。
雪豹兽人脑海中回放着老头刚才关闭舱门时的举动，想必控制机关一定藏在老头身上。
小电鳗是个老实机，季洲对他这种态度他也不恼，任劳任怨从老头身上挪到了实验舱旁，一抬头却发现季洲早就蹲在老头面前在翻找些什么。
季洲一通折腾一无所获，又联想到这老头的行为，便对小电鳗招手：“过来。”
“无情的资本家。”小电鳗皮下刚上线的裴乐没忍住骂了一句。
“你爬过来，”季洲不理他，命令道：“我怀疑实验舱的控制器被这疯狂老头植入大脑里了。”
这老头癫狂又变态。要想让一件东西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永远都没办法碰到，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自己清醒的意识更安全？
裴乐操纵小电鳗咕涌回来，装作惊讶问道：“啊？那怎么办？你给他开瓢？你还有这手艺。”
季洲斜了他一眼，摇头不赞同道：“咦——你可真残忍。”
他用物理方法将白胡子老头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掀起他所剩无几的头发把脑袋拎起来左看右看，最终得出结论：“既然是神经元发出的信号，咱们还是先电电他吧，万一就给电通了呢。看这老头最起码四五百岁了，也即将走入人生的尽头，电错了就当咱俩送他一程。”
“有病吧你！”裴乐不赞同道：“我刚搜了这老头的资料，这货叫杨明远，是生物领域的领军人才，才一百岁出头，比你爸妈还年轻……”
“啊？”季洲一吓，连忙扔开杨明远的脑袋，疑惑道：“原来书读多了真的会变老，卫川也是这样的。他是江汀白的老师，江汀白以后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卫川也不老吧，裴乐下意识想反驳。
“你想干什么？你要离婚？”他在操控屏后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现在还有正事要干，真恨不得先给季洲电上一回。
季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绿了又白、白了又红，诧异的表情逐渐演变成了惊恐，他看向裴乐：“那像我这种天生丽质难自弃又不爱读书的，岂不是日夜苦读都难追上他的进度！”
这不得学死他！
裴乐被这头雪豹神奇的脑回路惊呆了，下定决心要跟这死恋爱脑减少交流，一个大扭爬到杨明远脑袋上就开始杀鸡儆猴地电。
轻着电、重着电、断断续续地电、密密麻麻地电。
就在季洲打算放弃电击，采取空间移动法的时候，裴乐不知道电到了这位大科学家哪根发达的神经，实验舱门一排排次序打开。
随着束缚带的抽回，舱内仍未完全清醒的半兽人如下饺子般扑通扑通摔了一地。
边凌被迷晕没多久，清醒得很快，一睁眼就从地上利索地爬了起来凑到杨明远身边，隆起的腹部丝毫没对这位女士灵活的身手造成任何影响。
“你们把他弄死啦？”边凌看到地上躺着的爆炸老头显得极其兴奋，一脸我果然没看错人的欣慰。
季洲也不确定裴乐这不靠谱的老虎下手没轻没重地会不会把人弄死，他蹲下身，伸出手探了下鼻息。
万幸，爆炸老头还活着。
季洲松了口气，他虽然嘴上说要送老头最后一程，但实则根本不希望这老头死在这里。一是处理起来麻烦，二是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查明季氏医院患者失踪事件，上面并没有赋予他直接处死涉事者的权利。如果他真的在这里自以为正义地处决了老头，想必也很难逃脱法律责任。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江汀白的丈夫背上“杀人犯”这个名号。
本想着低调行事，找到那只小仓鼠就完事了，如果能够顺藤摸瓜再摸到季氏之前失踪的患者线索就更皆大欢喜了。
谁料现在任务完成得太超额，不仅彻底开罪了生物领域大Boss差点把人家崩成焦糖爆米花，救援人数还从一两个增加到了一打。
季洲扫了一眼不远处姿态各异的半兽人们，顿觉两眼一抹黑，这要是乌泱泱地正大光明从来的路线走出去，恐怕还没走出实验室就被集体逮捕了，更别谈穿越迷宫、走出医院了。
他是考虑过干脆让小甲虫和小电鳗直接自爆，炸穿到上几层楼开辟垂直通道，可如此之大的动静，真得能顺利出逃吗？杨明远对待实验舱的开关都如此谨慎，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相信，那中心军区医院里一定有他的后手。
雪豹兽人想到中午对小仓鼠视若无睹的守卫军人……或许也有可能整个医院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那江汀白呢？万一杨明远醒来，抓不到他季洲还愁在医院里抓不住此时正在认真工作的江汀白？
看江汀白的表现应该是对此事毫不知情，季洲不免担心起来。
“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边凌看出了季洲的忧虑，主动开口道：“不是骗你的，我是真的可以带你们走。”
边凌当初并不是从正规渠道溜进去被抓的。她是从通风管道爬进来，偏偏运气太好了，潜伏在实验室高处的时候一手没抓稳，一屁股摔在了杨明远和他的学生面前。
杨明远对自己的实验舱很是得意，确信进来的猎物根本就跑不出去，也就没管通风管道的事，还把这里当成了实验体自动出现口，设了个陷阱，让每一位动了小心思从这里爬出的兽人都实现了无痛打包入舱一体化流程，打算将这里打造成实验室的意外惊喜。
当然目前惊喜也就边凌一位罢了，不是特殊人才很难发现这么隐蔽的风口，在错综复杂的管道里成功找到这间实验室并准确降落的概率更是小之又小。
“我带着你们从通风管道爬出去，那老头想要有人爬进来就不会在路上设置障碍。”边凌分析，“我们只要躲开陷阱，沿着我进来的路，就能通到医院后门，跟随来就诊的患者们一起混出去，肯定没问题的。”
“好，你带他们先走吧。”
尽管只认识了短短几分钟，但季洲的直觉告诉他边凌是个靠谱的人。如今既然边凌都敢打包票了，他断没有阻止的可能。
边凌豪爽一笑，调侃道：“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就不怕我是那老头安排在这里的卧底？等我把他们带出去就通通发卖到偏远星球上。”
季洲欣赏边凌的爽朗，也钦佩她的勇敢，学着她的样子回答道：“卧底不会看到杨明远倒在地上就那么兴奋他已经死了。”
“快去吧。”他担心时间拖长了杨明远从昏迷中醒来再生事端，示意边凌注意时间，迅速行动。
“那你呢？”边凌止住向实验舱区迈出的脚步，她原意是要带他一起离开的。
边凌作为一名刚入行的记者，毫无疑问充满了热血与干劲，当然还有记者职业生涯中最为看重的一样东西——真相。
记者永远不会放弃对真相的追寻，可边凌会。
她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半兽人，因为追寻真相而深陷泥潭。未能探究到底暂且不提，还被莫名其妙塞了个孩子。她感觉已经被实验舱关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开始想念自己的父母，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
所以一旦有了离开的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
“我还有事。”季洲回答她。
她望向眼前的救命恩人，不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不走，他不是已经把他们救出来了吗？
男人从为了模仿李乐游刻意缩减的身形中舒展开来，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他弯下腰提起杨明远，抬手给他补了几刀，又顺手从地上不知道捡了什么东西塞进了口袋。
边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怅然若失。
她还不知道英雄的姓名。
季洲当然可以走，这里没有谁比他的身手更矫健了，但假如他此刻离开，就等于放弃了触手可及的真相。
杨明远醒来之后必定会转移实验地点，那些被送往不知何处的“货”是否还有机会看见兽人主星的阳光？哪怕他能够用小甲虫和小电鳗的录像来洗清季氏医院的冤名，那位失踪的半兽人还会回到家人身边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项实验还会一遍又一遍上演吗？知道他是季洲的杨明远势力又会放过他和江汀白乃至整个雪豹家族吗？
句句试问，字字锥心。
季洲不敢将答案交给运气，他只敢相信自己。他要自己执笔，亲手写下答案。他不要让任何不安定因素扰乱他和江汀白的未来，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家族造成伤害。
查明事情的真相、将未成功的实验扼杀在摇篮之中，他季洲势在必得！
不过，他的离开没有那么顺利，就在刚走到第一扇原路返回的金属门前时，边凌在的地方就传来了争吵。
“我不要走，你们凭什么要带我走。你们简直是强盗，杨教授是为了兽人帝国做贡献，我是心甘情愿为国家牺牲的，这是我的无上荣光，要走你们自己走！”
“就是就是，我丈夫孩子就指望着我肚子里生出个天才出来挣钱呢！”有人附和道：“小姑娘年纪轻轻是真的缺德哦，要断别人财路。”
“杨教授选中我就说明我优秀，我就说我的基因一定要比勾引我老公的那个贱男人好，要不怎么只选我不选那个贱货，”又有人在哭泣，“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老公就会知道我的好了，一定会回心转意跟我好好过日子。”
他拔尖声音：“你这个小贱蹄子，是不是那个贱货派来的，要对我肚子里的龙胎下手？诶呦，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哦……”
一时间，不算大的实验室里充满此起彼伏的哀叫嚎哭声。
空间移动法：指上下左右疯狂摇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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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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