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宋知寒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夏清野打开车门发现副驾驶上还放着妙蛙种子。
他把妙蛙种子和向日葵一起放在腿上，“它怎么在这里。”
“方便你来看它。”
宋知寒这话跟他养了只小猫小狗似的，夏清野就说：“在车上多可怜，你带回去吧。”
宋知寒说：“一个人开车无聊，放着陪我。”
他一说无聊，车上的智能语音系统就说：“旅途无聊怎么办，小夏常伴您左右。”
夏清野被这突如其来的有点机械又不是很机械的声音吓了一跳，迟疑地看向屏幕：“它叫小夏？”
他一喊小夏，智能语音又回答他：“主人，我在。”
夏清野：“……”
宋知寒一边笑，一边十分无情地关了语音，送小夏休眠去了，然后还要故意叫夏清野小夏，问他：“小夏同学翻译什么价格？”
一开始就说是帮忙的，夏清野没想过要收钱，不过宋知寒这时候问，夏清野就皱着眉，不太好开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难度，友情价千字一百五吧。”
宋知寒敛眉思索，然后自语似地说：“糟了，经费要不够了。”
夏清野也学他之前那样，抱着妙蛙种子，身体自然靠在椅背上，闲闲地问他：“是啊，经费不够，那怎么办呢？”
“那小夏同学能给个友情价吗？”
夏清野故作为难，“我考虑考虑。”
宋知寒说：“你前面那个抽屉打开。”
夏清野支起腰，打开副驾驶前面的抽屉，宋知寒基本没往里面放东西，只有一个香囊挂件，还有一只小海豹。
宋知寒叫他看的肯定是小海豹。
第二次看见小海豹，夏清野已经确定宋知寒知道他喜欢小海豹，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夏清野把小海豹拿出来放在手上细细打量，宋知寒还见状还给他开了个顶灯。
这小海豹比上次的挂件大一点点，捏起来软软的，不过没有挂环，表情也跟上次那只不一样，是睁着眼的，还有几根立体的胡须。
越看越可爱。
夏清野忍不住问：“你从哪买的啊？”
“山会。”
山会是枫城一代代传下来的祭祀活动，不过从前是祭祀，现在发展成了传统文化艺术节，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生意，山会上流动摊贩很多，这种流动摊贩，很难遇见第二次。
宋知寒说是是山会买的，夏清野有点失望。
车开出校园，路上的灯亮了很多，夏清野这才发现小海豹的眼睛不是塑料做的，看起来像是什么石头，打磨抛光之后光泽度好质感也好。
夏清野爱不释手，看在小海豹的份上，大方地说：“那就一块钱吧。”
下车的时候，宋知寒还真就给了他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夏清野收了钱，喊宋知寒宋老板。
“宋老板，什么时候上工啊？”
宋老板说：“明天上完课来图书馆。”
夏清野到图书馆，宋知寒先叫他填了个表格。
发现是个课题申请，宋知寒在读博，他的课题级别高，虽然不是一个专业，做的事也有点擦边，但是能参与这样的项目当然有利无害。
对夏清野来说，这比真给千字一百五都实在。
说是帮忙，宋知寒也不会真叫他白干，这才是报酬。
宋知寒给了报酬提要求的时候就没客气，“我给你列了相关词汇对照表，特殊格式注意一下，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宋知寒要他翻译的不是某一篇文献而是零零散散的许多片段，内容很杂，涉及到的专业词汇也非常多。
里面还有些固定格式，类似于证明中的“由此可得”，这些东西在机翻中会缺失，难怪宋知寒要直接找人来翻译，而不是简单的机翻再润色。
对夏清野来说，最大的难度还不是生词，而是他对自己翻译的内容一知半解的。所以闲下来宋知寒还要给他补补数学课。
还好他们选的位置在图书馆的过道上，人来人往的，但是说话交流时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夏清野一直都知道宋知寒的记性好，但是没想到他的长期记忆也那么好。大概是为了唤醒他沉睡的记忆，宋知寒举例子的时候居然还能说：“当初冬令营的时候讲过这个点的，现在就是在延伸一下。”
他惊叹：“这你都记得？”
宋知寒说：“那天周二，方教授上课，训练你们思考速度，你是第一个说出正确思路的。”
周二……夏清野好像想起来了，是他在冬令营的课堂上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不光如此，他还记得，下课之后，他一个人去食堂的路上，不小心听到宋知寒说：“不好意思，我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我的择偶范围里没有男性。”
夏清野停下脚步，他在绿化带的转角处，有一棵桂花树遮掩了他的身形，也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凭借声音判断，说话的人是宋知寒。
即便没有前因，也不难猜出，宋知寒被人告白了，告白的人还是个男的，而宋知寒不是同性恋。
同性恋。
夏清野一直都很喜欢宋知寒，从老何的办公室里宋知寒教他解题开始，从小时候，在宋姨家里，宋知寒捂他耳朵开始，从那个短短的视频开始，夏清野就很喜欢他。
但是在从宋知寒口中听到“同性恋”那三个字之前，夏清野没想过，原来他对宋知寒是这样的喜欢，原来他喜欢宋知寒，是同性恋。
夏清野转身的时候，像很多电影里演的那样，踩到了一根小小的枯枝，那根枯枝，啪嗒一声折断了。
和电影里不同的是，没有人注意。
夏清野不知道跟宋知寒告白的人是谁，但宋知寒的拒绝，让他松了口气，又有种窒闷感。这感觉大概就是，我刚发现我有了喜欢的人，同时知道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夏清野和宋知寒不可能在一起。
宋知寒不是同性恋。
既然结果很明确，夏清野也没有非要送上门叫人拒绝的爱好，何况，宋知寒是宋姨的侄子，夏清野不想给她造成困扰。
但年少的第一次心动，压是压不住的。
不知何时萌生的情愫在每天不超过一秒的对视中悄然滋长，夏清野觉得自己每天都比昨天更喜欢宋知寒。
在他生病之前，每天见面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其实夏清野能用来想宋知寒的时间也只有那么一点，他要不停地学习，不断刷题。
然后他生病了。
宋知寒给他点了一碗甜羹。
宋知寒说：“夏清野，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宋知寒说：“江大不止一个数学系，九月你来了，我带你去烟雨人家。”
夏清野停止自我折磨，请假在宿舍休息。
夏清野决定写情书——既然不能当面告白，那就偷偷告白。
夏清野收到过很多情书，但是第一次写，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被诉诸笔端，用心地装进一个纯白的信封里。
……
宋知寒盖上他的笔记本，唤回他的思绪。
“回来再想，先去吃饭。”
这个时间不上不下的，食堂里晚饭已经收了，夜宵要到晚上八点半之后，他们点了外卖在图书馆外的石桌上吃。
夏清野吃得有点慢。
“不喜欢？”
“不是。”夏清野下意识否认。
宋知寒解释：“没有温牛奶，冷热交替伤胃，没有加辣。”
“没有不喜欢。”夏清野摇头，然后吃了一大口，双唇紧闭鼓着脸颊补充，“我在想事情。”
后半句全是鼻音。
也不知道宋知寒听懂没，他偏过头，一只手撑着额头，略微阻挡了夏清野的视线，肩膀抖动。
夏清野捶了一下桌面。
宋知寒就转回来看他，脸上是毫不收敛的笑意。
“你现在有点像……”他伸手，五指张开，做了一个抓取、聚拢的动作。
非常非常抽象的手势，夏清野无端看懂了。
宋知寒在说他像小海豹。
不是在水里灵活游动的，是在岸上咕踊咕踊的那种。
“……”
吃完回到图书馆，短短十分钟，他们的座位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个纯白的信封静静地放在桌上。
走近了看，信封更显精致，和当初夏清野现场取材用A4纸折出来的不一样，一小簇干花被火漆封在封口处，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夏清野没有立即坐下，微微偏头朝向宋知寒的方向，但是又低着头没有看他。
“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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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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