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知寒低头，在名册上做了标记。
夏清野注视着他，宋知寒合上名册，宋知寒点击U盘，宋知寒打开PPT。
宋知寒说：“方教授出了车祸，预计需要静养一个月，我是他的助教，接下来几周的课我来替他上。”
ppt上显示出了宋知寒的名字和邮箱，夏清野捏着笔，没有动作。
宋知寒，是什么意思？
是发现了帮他遮掩，还是，不记得他了？
宋知寒在说话，说了什么，夏清野没听清，周围都是翻书的声音，幕布上的内容没变，夏清野低头又抬头，最终还是旋出笔帽，在笔记本上抄了邮箱，然后是名字。
宋知寒
宋知寒
宋知寒
……
宋知寒还记得他吗？
语言类专业不用学高数，这是夏清野上大学以来的第一堂数学课，和高中一样，数学课的板书总是很多。
阶梯教室的黑板很大，有四块，宋知寒掌控得很好，一堂课，四块黑板正好都写满了。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就活泛起来，大家开始自由聊天，夏清野没有认识的人，就拿出手机。
319宿舍群聊很热闹，消息刷过去上百条，夏清野点了@他的那条看。
赵辰安：「@夏清野小野看见宋知寒没，怎么样，帅不帅？」
夏清野就抬头往讲台上看，宋知寒已经出去了，讲台上趴了几个抄笔记的人。
消息是刚上课那会儿发的，现在话题早就过了，夏清野就没回，打开相机拍了板书发群里。
这样做的不止他一个，宋知寒刚才是一边讲一边写，大部分人都是听课为主，少有抄全的。教室中间的过道上视角最佳，聚了几个拿手机拍黑板的，还有人拿着u盘去讲台上，大概是要拷贝ppt。
下面有人在喊：“拷了发班群啊。”
夏清野不知道章栩有没有班群，不过不重要，他看着投影，果然，鼠标点了两下ppt就到底了，连感谢观看都没有。
退出来一看，这课件一共就只有三页，三页都是白底黑字，仿宋体，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字。
夏清野觉得，宋知寒大概就是那种，要学生帮着写工作笔记的老师，不知道他从前有没有被老何抓过苦力。正想着，肩膀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回头看见一个粉红色披肩发的女生。
“同学，你也重修吗？”
“嗯。”
一张纸条被送到面前，上面是一串数字。
“我也是重修的，咱们没有班群，我建了一个，方便交流作业。”
夏清野接过纸条，转回身就听见后面一阵笑闹。
“可以啊陌陌。”
“不愧是你。”
“快快快分享一下。”
“等等，他还没加。”
……
夏清野当做没听见，为免类似的事再发生，他开始埋头抄笔记，抄到第三块黑板的时候，宋知寒回来了。
宋知寒没有走到讲台上，他站在门边，似乎是回忆了一下，然后喊了上节课点名时的最后一个名字。
“章栩同学，麻烦帮我擦一下黑板。”
前面几个女孩子都回头看夏清野，夏清野才想起来，章栩，喊的是他。
他放下笔，从教室边的过道往前走，走到黑板前面，拿起板擦，轻轻抖了抖灰，帽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扯起来，不等他反应，就扣在了他头上。
夏清野猛地转身，看见宋知寒又收住动作，有些僵硬地转回来，倏忽一瞥间，宋知寒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离夏清野最近的只有他。
夏清野闻了到很淡很淡的香气，飘飘忽忽地萦绕在鼻端，不知道宋知寒用的什么香水。
夏清野好像听到了讲台下的吸气声，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或许是帽子阻隔了声音，连近在身边的宋知寒的嗓音，都仿佛有一些失真。
大概也是因为带着帽子，夏清野觉得有点热。
脸颊上的温度让他魂不守舍，夏清野机械地擦完了第一块黑板，下意识去够上面的，踮脚擦出了一道弧形才反应过来是要拉下来擦的。
去年学校给所有多块黑板的教室都装上了自动滑轨，这个滑轨的优点很明显，省力，固定得也比以前牢，黑板不太会出现中途滑动的现象；缺点是容易失灵，一颗小小的粉笔头就能让它失灵，粉笔灰积多了也要失灵，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夏清野不清楚，总之它总在失灵。
好在失灵了也可以手动，就是比原先要费力很多。
夏清野连着按了几下升降遥控都没反应之后，他就知道这东西又坏了。上黑板的高度没有很高，以夏清野的身高，抬手能够到，他拉了一下，黑板没有反应。
他用力了一点，四指曲起摁在黑板上，还是没有拉动。
他放下板擦，准备双手用力，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西班牙语外教双脚离地把自己挂在黑板上才成功拉下来画面，于是缓缓收回举起来一半的右手，重新拿回板擦。
夏清野还是要面子的。
他皱着眉倾身去看滑轨，其实看不懂，但是总得做点什么不是？
“坏了？”
讲课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宋知寒的嗓音出现在他身侧，可能是离得近，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在嗓子里，像是随手拉动大提琴时流淌出的一两个音符。
唰的一下，夏清野脊背就绷直了。
“嗯。”他短促地应了一声。
宋知寒抬手，他看起来没有很用力，那块夏清野拉不动的黑板，就那么，滑下来了。
宋知寒又站回讲台前。
夏清野回头看他一眼，飞快收回视线，继续擦黑板，擦到最后一部分时候才又一次微微侧过头，这个角度能看见一点点宋知寒的身影。
宋知寒的风衣版型设计还不错，没有系扣，从后面看也能看出来腰线。
宋知寒讲课的时候没有碰到讲台，手也没扶，就那么直直站着。
宋知寒好像比他高一点。
……
宋知寒忽然转身，夏清野立刻收回视线，快速擦完最后一点，把手伸给一旁等着用黑板的人看，“宋老师，我想去洗手。”
宋知寒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然后目光上移，微微颔首:“嗯，麻烦你了。”
夏清野第一次来经管院上课，找洗手间还花了一点时间，洗完手，抬头看镜子，镜子里的人还戴着帽子。
夏清野的衣服是周末刚买的，湖蓝色的外套，没有太多的装饰，但是颜色非常好看，现在颜色好看的帽子上落了不少粉笔灰。
他直接脱掉外套，用手指耙了几下被压塌的头发，回到教室的时候，宋知寒正在板书，这么会儿时间，他又写了一黑板，夏清野没有打招呼，直接走进去。
宋知寒又拉了一次黑板，夏清野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轻轻握拳又松开，接下来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宋知寒的胳膊上。
宋知寒抬手的时候，能依稀看见衣服下的肌肉轮廓。
他看着宋知寒，盖着盖子的笔在指尖转动，开始回忆刚才的事。
宋知寒叫他擦黑板，宋知寒给他扣帽子，宋知寒帮他拉黑板……
但是宋知寒叫他章栩。
夏清野的嘴角，一点一点推上去，又拉下来。
宋知寒到底记不记得他？
上完课，宋知寒带着他的U盘和课本离开。夏清野快速收拾东西跟过去。一开始走廊上人是很多的，但是宋知寒越走越偏，人就越来越少了。
空旷静谧的走廊里，两个人的脚步声交错着，时而重叠，夏清野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
我叫夏清野
我是枫城二中毕业的
我也是老何的学生
冬令营的时候你是志愿者
……
他的思绪被滋滋的震动声打断，前面宋知寒缓下脚步看了眼手机。
夏清野改了主意，反手从包里抽出笔记本单手夹着，加快脚步趁着这间隙走到了宋知寒前面，然后开始低头看手机。
笔记本里面有一张后座女生给他的纸片，纸片是类似明信片的硬卡，和纸页之间的摩擦力并不大，松一松手应该就能掉出来。
夏清野头一次做这种事，没控制好力度，笔记本整个落在了地上。好在纸片也出来了，他装作没发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继续盯着手机埋头往前走。
“同学。”
夏清野脚步不停，拇指也不停，装模作样地在屏幕上东戳西点，注意力全在身后，自己都不知道点了什么。
宋知寒没有再喊第二声，夏清野迟疑着，考虑要不要放慢脚步回头看一眼，肩上就搭了一只手。
“章栩同学，东西掉了。”
夏清野明明注意着身后的动向，却不知道宋知寒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修长的指节夹着薄薄的明信片，几乎戳在他面前，若有似无的香味从他袖间飘来，这次夏清野分辨出来了，是薄荷的味道。
宋知寒略略收手，那纸片就离夏清野远了一点点，夏清野回神，接过纸片，说了声谢谢，视线却没离开他。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宋知寒刚才是在帮他做遮掩，现在就该告诉他了。
宋知寒点头，语气温和地提醒他：“走路不要看手机。”
很有为人师表的风范。
但夏清野只在意宋知寒叫他章栩。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他不记得你了。
明明当年说过，来江大，会罩着他的，结果连人都忘了。
宋知寒，大骗子。
夏清野接了纸片，也没让开路，就那么站在宋知寒面前，蓝汪汪清泉般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宋知寒毫无所觉，脸上带出点如沐春风的笑意，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夏清野咬着牙往边上让了半步，音量比平时高了半截。
“没有！”
等宋知寒走出去了几步，夏清野忽然想起点什么，低头看手机，备忘录上多了一串乱码，他直接退出点进群聊。
一节课过去，消息刷上去不少，这次又没有直达提示，夏清野就擦着屏幕一点一点往上滑，99 的消息滑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想找的内容。
宋知寒走得快，夏清野这会儿抬头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又气得低头打字，指尖戳在屏幕上嗒嗒作响。
回复 @赵辰安：@夏清野小野看见宋知寒没，怎么样，帅不帅？
「一般吧，很帅吗？没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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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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