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几人乘观日出的早班观光车前往含鄱口,拾阶而上,微风轻拂,山林间清新的气息随之而来。
他们抵达含鄱口的最高处,大概是六点出头,此时还不见太阳的踪影,天幕中仍有星星闪烁。借着稀薄的光线放眼望去浓雾翻涌,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如轻纱般缭绕在他们周围。
闻钦帮忙架好延时摄影的设备,转身的同时正赶上朝阳从云层中冒出头,瞬间金红的光芒便势不可挡地铺展开来,所有守在含鄱口上等待的游客都默契地噤声,沉浸在着波澜壮阔的景色中。
乔溪看到眼前的茫茫云海沾染了金光,在山峰间随风翻涌,洁白的云雾有时如棉絮堆积,呼吸间又好似巨龙腾飞。他专注地看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
闻钦站在他身后,低声问他冷不冷。好像是怕打扰乔溪赏景,他直接去牵乔溪垂在身边的手。
触及是一片冰凉,山顶上的温度跟冬天差不多,闻钦脱下了外套披在乔溪身上。
肩膀和后背都被一片温暖笼罩,他人的气息从后侵袭而来,像是被闻钦从背后拥抱。在寒冷的地方,人总是下意识地追逐温度,乔溪感受着手中那短暂一握残留的触感,匆匆扭头寻找闻钦。
那人就站在他的侧后方,眺望着云海,说:“雨后的庐山果然壮阔。”他跟乔溪一对视,笑了下说:“你有这种感觉吗——那些云层像是构成了新的地面,引诱着人站上去,真想抬脚试试啊。我总疑心云中会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或许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呢。”
乔溪用现实戳破了他的幻想:“试图站上去只会跌落山崖。”
闻钦说:“你这人真是......有的时候怎么那么唯物。”
乔溪回以一笑,很长时间没再说话,闻钦以为这个话题就此过去,离开含鄱口前,他听到乔溪回答道:“我知道,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想。”
“在雪地里代写祝福的时候,我偶尔会设想每一片雪花里是不是也潜藏着某个渺小的世界,或者我们的宇宙其实也只是附着在某片雪花的一个分支上。如果这种套娃式的循环是成立的,那我每次用树枝在雪地里写字,是不是也在无意间造成了很多毁灭。既然这样,那我写下的话语到底是祝福还是一种诅咒呢?”
乔溪一本正经地说着离奇跳脱的话语,闻钦摸摸他的头发,又牵着他的袖口,带着他往出走:“咱俩今天真是太虚无了,不聊这个了,好吗?”
从含鄱口离开,接着去攀爬五老峰,看过鹰嘴岩和庐山松,并在1314海拔碑前合影。
闻钦对这类寓意美好的数字很是在意,坚持拉着乔溪一起拍照,并且要求山绍辉来拍,让他拿出最好的水平。山绍辉照了三四次他才满意,很得意地说要将这张照片挂在家里永久保存。
爬山时仍能从不同角度看到云海,在弥漫着云雾的山中行走,又是一番新奇的体验。直到快中午时他们结束了五峰攀爬,短暂休息后继续下行走向三叠泉。
他们选择的路线一路上都是连绵不断的台阶,亏得是队伍里全是年轻人,否则能不能走得下来还要另说。
逐渐没人聊天谈话,大家都把仅剩的那点力气留在行走上,体质最差的姚雨坠在队伍最后,走得吭哧吭哧。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小型运动相机,拍摄上山下山的第一视角,姚雨那段录像打开来肯定全是他的呼吸声,不知道后期打算如何剪辑。
台阶旁的树丛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大家都转身去看,山绍辉眼睛尖,立马发现了声音的源头,指给其他人看。是一只小猕猴,灰色的毛发皱巴巴的脸,蹲在树根旁边,见到他们竟然不跑,反而好奇地凑上前来。
庐山有许多野生猕猴,大多聚集在锦绣谷到仙人洞那段景区,不知道这只小猴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乔溪第一次见到没有被关起来的野生猴子,也跟着好奇地走上去。
闻钦拽住他登山包的背带,提醒他猴子都有野性,让他小心被抓伤。
小猴子坐在栏杆上,用爪子抓着自己的脑袋。闻钦很警惕的连背包侧面装的矿泉水都拉开拉链塞进背包深处,乔溪笑说不至于这么小心吧。对方严肃地竖起一根食指,意思是没见识过猴子的凶残的人类是不会懂的。
它是在要吃的吗?乔溪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包每日坚果,正想替它打开,猴子敏捷地扑过来一爪子夺走了。
吓乔溪一大跳,闻钦趁机说还有的坏猴子会在路上拦截游客,不拿出吃的就不放行,还要抢了游客的登山杖反过来打游客。他讲得这么生动,乔溪都要怀疑被猴子打劫过的人是他了。
真是坏猴子啊。最后乔溪点头附和,答应闻钦以后会离野生猴子远远的。
再看那只小猴子已经灵活地撕开包装,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乔溪还以为它打不开呢,没想到这么聪明。
新一代的猴子就没有打不开的零食包装,闻钦在一旁幽幽的说。
绕过这只小猴子,他们继续往下走。接近目的地时水声已在耳畔清晰可闻。常言“不到三叠泉,不算庐山客”,当抬头看到从天垂落的三阶瀑布,感受到水雾扑面而来,就算下台阶下得腿抖也值了。
上阶瀑布水流轻盈,宛如白色的绸缎从天际飘落,中阶水势汹涌,撞击在岩石上溅起水花,仿佛碎玉纷飞,下阶瀑布飞流直下,直入深潭,气势磅礴。
在阳光下,飞溅的水珠折射出斑斓的色彩,水流奔腾声好似惊雷摄人心魄,多么壮观的场景,只是乔溪没想到连这里也有鸭子船。
闻钦兴致勃勃地跑远了,乔溪寻找一番,发现他竟然在找人询问划船的价格。
他只想带上墨镜走远,假装不认识这家伙。
闻钦可不管,凑上来问他:“八十块一个人,咱俩去吧。”
乔溪看向远方,充耳不闻,这家伙并不放弃,仍想拉乔溪上船。
他只好转身无奈的说:“我们是来拍摄的好吗,你划船上瘾了。”
“好吧。”闻钦像个被赶到教室外面的小学生一样一低头。但是显然他不会反思,而是岔开话题:“那我们来聊些专业的吧。”
“在第四纪冰川时期,这里受到冰川的剧烈摩擦,形成了‘冰阶’崖面,三叠泉的岩石基底就是一种冰阶与冰坡地貌。”
乔溪终于正色看他。
很快他被山绍辉叫去了,背对瀑布面向镜头,继续做着专业的介绍:“‘燕山造山运动’和‘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期间,地壳多次沉降与抬升,造就了三叠泉复杂的地质构造。”
“大月山、五老峰的涧水汇合后,从大月山流出,经过五老峰背,由北崖悬口注入大盘石上,长期的流水溯源侵蚀和下切作用,逐渐塑造出了三叠泉的瀑布形态。”
结束后姚雨在旁边的观景台上航拍三叠泉,闻钦跟着乔溪依然站在水边,看着滔滔不绝奔流不息的泉水,闻钦蹲下身用手触碰水面,说:“来到这种地方,总感觉烦心事都被水冲走了。”
瀑布下水声太大,乔溪想跟他说话,也只好陪着蹲下。闻言他认真想了想自己的现状。临近毕业,忙碌且遇上许多难题,但终究会解决,实习生活也很顺利,上司跟同事都是热情友好的人,乔朋兴和余岚虽然生了病,可是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好像也没什么很大的烦忧了。
闻钦听后点点头,说乔溪天生就是被班尼特神话里的扎瓦祝福的幸运儿,不管遇上什么危机都会迎刃而解。
乔溪纠正他:“是天神扎卡。”
“我记错了,”闻钦立马道歉:“不好意思,请你原谅我呀。”
“没——”乔溪的话说了半截,一个小男孩以自由女神像的姿势高举水枪,大喊着“奥特曼冲啊”从他俩身边跑过,扣动扳机,洋洋洒洒的水珠浇了两人一脸。
他俩对视,看到对方湿漉漉的,都忍不住笑起来。
小插曲搅散了闻钦忽如其来的一点哀愁,乔溪看着对方舒展开的眉心,想,总有时机成熟的那一天,闻钦会愿意向他倾诉。他有预感这天不会太远。
闻钦指指乔溪的衣服口袋:“我怎么好像听到你的电话响了。你看看手机确认一下。”
乔溪依言掏出手机,真有未接来电,而且是他的辅导员,已经给他打了两条电话。
他连忙起身跑到稍微安静的地方回拨,对方很快就接了,略带焦急地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让他来一趟学校。
“不好意思导员,”乔溪说:“我现在在外地,能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
“有同学匿名举报,你的优秀毕业生申请暂时被搁置了,最好赶快回来处理。”
交谈后乔溪道谢,挂了电话。
他学着闻钦平常的样子对他一摊手,说:“看来扎卡眷顾的另有其人,我现在遇上点小麻烦。”
嘴上说着有麻烦,但是乔溪一点看不出担心的模样,闻钦笑着说这肯定是个对乔溪来说小菜一碟的事情。
“我申请奖项被人举报了。”乔溪微微摇着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信自己从没做过不该做的事情,四年间的学习经历也完全配得上这项荣誉。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发愁的呢。”
他戴上墨镜,双手抱胸,一幅酷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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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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