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
乔溪用气声说:“在格兰维尔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过去经历了很多。你能告诉我你的看法吗——”
他继续道:“如果一个人忍受了几乎长达二十年的痛苦,某天她终于下定决心寻求解脱。我们该挽留她......还是祝福她?”
病房内万籁俱寂,闻钦走到他身边,抬手揉了揉他的卷发:“这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乔老先生的情况还需要心内心外科团队共同评估,我的好友的老师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我刚才联系了朋友,他会尽全力帮助我们。”
乔溪抬头看着他。
“另外我请了熟悉的护工,她明天一早就到,这样你也会更轻松。”
“我......”
闻钦打断了他的话。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乔溪。”闻钦说:“我也有过家人生病的经历,你行事妥善,比我当时要镇定太多。”
“我比你年长六岁,试着将一些事情交给我吧。不是你救了我的报答,就算我们没有这层关系,我也想要分担你的压力。”
他温柔地说:“好吗?乔溪。”
乔溪请了这么多天假,并且未来似乎还要继续请下去,他本以为自己的实习工作十有**要泡汤,谁料总有些突如其来的好运降临在他身上。
新媒体部策划的在徽州拍摄的那期视频火了,因为某个巨星前些天也曾前往鱼乡录制节目。花絮放出来,乔溪他们的视频当晚就爬上热搜,国家地理杂志社那一天涨的粉丝比注册账号到现在加起来还多。
热评第一是:“在说什么啊,太帅了听不懂。”
安觅荷当即决定趁热打铁,拍上一系列兼具旅行攻略和地理科普的视频,牢牢抓住杂志社和科学院的两大帅哥,把杂志社的账号做大做强。
下期拍摄地定在宁夏,乔溪将这件事讲给余岚听的时候,她正在织棒针小熊的脑袋。
那是乔溪防止她无聊买的材料包。余岚年轻的时候就很精通这类手艺。乔溪几年前翻看旧相册,见过不少乔柏穿着毛线背心的照片,都是余岚一针一针织的。
余岚微笑着听完,说:“能借着拍摄的机会大江南北地走一遭,也是很好的。或许你还会去到你爸当年去过的地方。”
原本正在弯腰扫地的乔溪警惕地直起身子。
自从乔朋兴倒下后,这两天余岚的状态格外好。她几乎一直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很配合地吃药,失眠发作时也学着向乔溪袒露她的痛苦,将心中的苦闷宣泄出来。她努力成为普通的、正常的人。
“看什么,”她好笑地瞪了眼乔溪:“那么紧张,我有提到什么不可说的事情吗。我现在真的想通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还想陪着你跟老乔。我最近真的感觉很好,真的。”
“等你回来,我还想看你拍的照片呢。”
闻钦说托朋友找了医生,乔溪一开始是当安慰的话来听的。谁料到他真能请来行业顶尖的医生。首都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医师,治愈了大量先、后天疑难心脏病症,乔朋兴的手术相当成功。
医生拒绝了他所有形式的感谢,只收下了乔溪真诚的信笺。
闻钦竟然有这样的关系,乔溪按捺不住好奇,在百度上搜索闻钦的名字,果不其然跳出了长长的词条。
国内Top1大学毕业,本科期间曾服役两年,保研至国家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后又硕博连读,斩获各类科研奖项,获得博士学位并就职于国家地理科学院。
他和乔溪仅仅相差六岁。乔溪觉得自己努力六十年说不定也赶不上他的脚步。
在术后第三天,乔朋兴拔除了胸腔引流管,并离开了重症监护室。逐渐地他可以缓慢地下地行走,对粥和汤也恢复了一点食欲。
护工是个慈祥的中年女人,相当尽职。乔溪终于有空闲线上处理山绍辉安排的工作,并挤出时间来和谭风烨见面。
下午三点,咖啡馆内播放着小野丽莎的《fly me to the moon》,馥郁的香气充斥在整个空间。推开玻璃门,谭风烨已早早等在桌前,高兴地挥手。
他殷切地推来一份甜点:“尝尝这份可露丽吧,这家咖啡馆的味道最好,浓郁的焦糖和朗姆酒的香气融合得很完美。你会喜欢上的。”
乔溪看着谭风烨的眼睛,真挚地感谢谭风烨前段时间的陪伴和帮助。一开始谭风烨还游刃有余的应对,最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他像小鸟一样缩着肩膀,满脸的羞涩:“你把我夸的太优秀了乔溪。我只是做了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哪里值得你这样说。”
或许乔溪有故意逗弄他的意图在吧,谭风烨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只有乔溪自己知道了。
他深吸了两口气,整肃神色,说到:“我本来想给你一封信,来阐明我对你的感情。但是那样太轻浮和随意,接下来的事情,我想郑重的告诉你。如果你想离开,至少先听我说完,好吗?”
乔溪正色起来,端直身体。
“我喜欢你。”谭风烨闭着眼睛说:“我想做永远陪在你身旁的人,我希望你的痛苦和快乐都能与我分享,我祈求你之后的人生都有我的参与。”
半晌他没听到凳子拖动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的一条缝。乔溪抱臂坐在对面,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耐人寻味。
“为什么闭着眼?”乔溪说:“而且......你真的觉得最近是表白的好时机吗?”
“我知道,”谭风烨很急切地补充道:“可是我看到你和闻钦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害怕。你返校的那天,他来学校开讲座。而且你们很早就认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他很优秀,就连身高都超越我。所以我不敢再等下去,我一定要让你先知道我的心意。我不奢求你跟我交往,但是无论你回E国也好或者去地球上任何的国家也罢,我永远会在原地等你,乔溪。”
语毕,他热泪盈眶。
“我最近几年内没有情感方面的规划。”乔溪说:“把这几分钟的事情都忘掉吧。”
“可是......”谭风烨痛苦地闭上眼。乔溪看出那是他微不足道的反抗。他的眼角湿润,在壁灯下泛着微光。
术后七天,乔朋兴和余岚一起出院。
乔溪原想再请个保姆来保障他俩的生活,遭到了余岚的反对。她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乔朋兴的护工她也是勉强接受。再说了,余岚道,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动弹。那些个花钱请的人来照顾乔朋兴,怎么会有她亲力亲为来得仔细。
于是乔溪回到杂志社正常上班。山绍辉坐在办公转椅上把他上下打量一番,郑重其事地评价他跟刚来实习时的气质大不相同了。
山绍辉今天穿着浅灰的西装外套,腕上戴着一只金属链的手表,随性中带着点硬朗的气质。这跟实习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困得翻白眼的邋遢男人完全是两个物种。
你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个吧,乔溪腹诽。
他的直接上级最近绝对遇上了什么好事。乔溪看着山绍辉春风得意地对镜抓了抓他设计完美的发型。
安觅荷得知乔溪复工,专门叫他去办公室谈话,对小实习生进行了一番人文主义的关怀。离开前乔溪注意到安觅荷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盆红梅,开得正旺,他看出梅花独特的品种和别致的造型,几乎可以肯定这盆梅花来自他们十多天前去过的梅溪鱼乡。
可是安觅荷并没有离开恒冶市呀。那么这盆花是谁为她带回来又献给她的呢?
这段时间新媒体部结合爆火的视频,又拍摄了武汉的樱花。由于这期视频缺少了两位帅哥,热度并不如前。
乔溪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和闻钦山绍辉等人共同启程飞往宁夏。中午时分,他们落地银川河东机场。
提前约好的导游带他们上车,前往腾格里沙漠。
远远地将城市抛在身后,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辽阔的天际间只剩下微微起伏的沙丘,除了偶然见得一只飞掠的鸟,放眼望去再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
驾驶越野车的师傅皮肤黝黑,显然是纵横沙漠的老手。他抬眼瞄了下后视镜,在引擎的轰鸣声里,车辆迎着陡峭的沙山直直冲去。
坐在副驾驶的姚雨发出一声惊呼,为了翻越沙丘,越野车的车头完全翘起,遮挡了前视玻璃,未知的刺激感迅速包裹了所有人。
有一瞬间车辆在空中悬空,紧接着俯冲而下,眼前是连绵不绝的沙浪,越野车如同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的沙海中乘风破浪,牵引着大家的心跳也随着车身的倾斜而加速。
闻钦默默握紧了车顶内侧的把手,用身体支撑住旁边因颠簸而摇摇晃晃的乔溪。
落座的下一秒又腾空而起,司机在姚雨的叫声里越开越快。直到姚雨脸发白着说自己要吐了才降下车速。
从开车到现在一言未发的师傅总算计谋得逞,仰头哈哈大笑。
“爽快吧,”他乐呵呵地说:“来腾格里沙漠不体验一把冲沙,跟没来过有什么区别。”
姚雨好像狂风过后濒临破碎的沙雕,虚弱地说道:“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
沙丘后远远露出一片白,他们已抵达帐篷露营地。山绍辉和其他摄影师从后面另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乔溪一行人要深入沙漠腹地拍摄,先将个人的行李留在露营地,好轻装上阵。
无人机从越野车车顶起飞,跟随车辆飞行。三四月份爆发沙尘暴的概率不低,但是他们运气很好,今日碧空如洗,几朵白云好似撕开的棉花,贴在如卡纸般湛蓝的天空上。
腾格里沙漠的落日在三个小时后,他们先拍了著名的穿沙公路,沙漠里时而可见百年的胡杨枯树以及萎黄的枯草,衰败的生命带来肃穆的气氛。
等待落日时在荒野酒吧暂时休息,阳光透过茅草屋顶投下来。乔溪嫌晒躲在屋内,隔着窗子可以看见闻钦和山绍辉几人或站立或靠坐,慵懒地聊天。
天边的金霞弥漫开来,火焰万丈,辉煌夺目。据说落日前三十分钟是色彩最绚烂的时刻,在乔溪看来确实如此。橙红逐渐向橘红,粉紫过渡,所有的沙丘都镶上了瑰丽的轮廓。斜阳照射出沙漠规律的波纹,那是地球的纹理。
拍摄完需要的素材后他们背对夕阳返回露营地。路上清晰地看到所见的一切都笼罩上蓝调的滤镜,地平线附近还残留着玫瑰色的霞光,上方天穹已转为深邃的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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