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所有的事,长公主疲惫不堪,和侍女一起回府。到了门口,她恍惚看见一名金发男子站在不远处。那男子回头——原来是慕容策。
“公主。”慕容策恭谨地行礼,十分客套,“策此次前来……”
“是独孤都尉在官场上的事么?我今日乏了,不想再说。”她挥挥手,下了逐客令。慕容策看她神情不对,话锋一转,“你今日去做什么了?那……我的事先往后放放,策不才,或许能为公主排忧解难。”
“你倒是会看眼色,”长公主揉揉酸痛的眼,“刚刚在暗室待久了,还不是为了裴六这个纨绔。”她让侍女先走开,“慕容都尉,我们不如一起走走?”
“公主请。”
长公主走在前面,慕容策亦步亦趋,街上的人稀疏,暗淡中不时有人点灯,“慕容都尉,你说,女子在世上,就一定要比男子柔弱么?”
“女子力量不及男子,但人也不能只靠蛮力为生。我有一个……一个朋友,她虽为女子,身体羸弱,却比男子杀伐果断得多。”
“我母后便是这样的人,她执掌朝政,迟迟不肯让皇兄亲政,她宠我,希望我和她一样呼风唤雨,掌握自己的命运。见识过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风景,怎么可能甘愿回到尘世里呢。父皇不喜欢她,她也不眼巴巴望着父皇的宠爱,相比起伉俪情深,她更喜欢大权独揽,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长公主看着街边点起的灯,“小时候,我想要什么她都会答应我,这街上的灯,只要我想,她全会买下来放在宫里。”
“太后很疼爱你。”慕容策想起了阿丽哈,阿丽哈三次婚姻都是精打细算,为了部落,她舍弃了所有的情感,即便被人说成是祸害也不在乎。
“所以我理所应当以为,这世间没有我得不到的,只要我想,所有人必须随着我的性子。包括那个人……我和他,也是在一次夜晚,人群拥挤,我和婢女走散了,他遇见我,送我回了家。有些人见过一次,这辈子就忘不了。我告诉母后,我要嫁给他,可是有人提醒我,他已经有妻子了。母后却说,公主不可以做妾,那便让他休妻。”
“这……”
长公主终究还是纠结于过错,“然后,二人被我硬生生拆散,我没有得到他的心,而后他罹患重病辞世,那个女子咳出血来,哀毁了身子,也随他去了。我伤心了很久,母后却说,要我改嫁,大周有的是好男儿。”
“她也是为了让你走出来。”
“可是我说,我要为他守寡,我再也遇不见这样天风明月一般的人了。母后当即冲我发火,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重话,她说我被男人的礼教骗了,昏了头,好好的人不做,要做一个只能用一次的物什,女人为什么不能再嫁?男人还能续弦,如果传出去,大周的长公主为男人守寡,你看看是男人高兴还是女人高兴,他们不会说你重情,会说你傻!”
慕容策听得头皮发麻,长公主或许也是意识到语气过激,“抱歉,我失言了。”
“你说的没有错,我们漠北没有什么贞操的观念,兄弟父子共妻也是常有,虽然在你们看来可能是□□……”慕容策道,“太后看得透彻,她想让你任性自由,不被规矩约束,为了成为别人眼中的楷模而去犯糊涂。”
“但是,我真的再也遇不见那样的人了,甚至……我还亲手葬送了他的幸福。慕容都尉,你有过倾心之人吗?”
慕容策脑海里回想起了丘穆陵溦的身影,他的阿丽哈穿着一袭白裙子矗立在草原上,帽沿翻出来的白绒毛随风摇摆着,连同她乌黑的发丝。蓦然回首,阿丽哈对他一笑,笑容在阳光映照下格外好看。“有,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们总该向前看。”
“是啊,除了情爱,还有很多我们该想的。”长公主凝视着慕容策的侧脸,挺拔的鼻梁,似山峰一般的弧度,视线往下,胸膛宽阔,让人安心……她的心突然砰砰跳起来,说来也怪,明明已经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还会动了这种心思。
“长公主在朝堂与道观,都有自己的势力,却不权势滔天,想来是懂得和光同尘之道。”慕容策道,“也算是不负太后教诲,能站稳脚跟了。”
看来,这人对她并没有什么意思。长公主想着,自己反正也习惯了一个人来去自如,便不再想那些羁绊。“哪里,只不过是不想牵涉太多。波云诡谲,稍有不慎就是杀身之祸。都尉在漠北,比我更有体会。”
“嗯,我当年有幸见过陆公一面,他风采不凡,立下大功,后又成为丞相,善终。能如他一般没有忘却本心,迷失于人心鬼蜮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那,都尉是么?”
“我自然不配与陆公相提并论。”慕容策有些羞赧,“不过此生,无愧于心。”
“我府里还有很多陆公的书帖,都尉若是闲了有空,我洒扫门庭以待。对了,陆公的坟茔在洛阳,都尉有时间了,我们可以一同去瞻仰,说起来,我也去过好几次洛阳。”
慕容策作揖行礼,“那便多谢长公主。”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么?方才我打断你,是我无礼,不要介怀。”长公主这才想起慕容策见面还未说话就已经被自己推了回去。
“也没什么事,看长公主那日似有心结,今日不知与策交谈一番,可有所疏解?”
长公主心头一动,似春风微微拂过柳梢,“我……我好多了。谢谢,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腹,向你赔罪了。”
慕容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利用她?若是能攀得长公主的关系,以后在朝中不必多言,定是平步青云……但他内心不容他做此卑劣之事。方才他见长公主对自己开诚布公,心下不免有所触动,这女子难不成真的对自己有意?阿丽哈已经是曾经,他不会再去想,那他能否对长公主尽心尽力?两个念头在心里纠缠着,化为良久的沉默。他们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从未停止试探。
“今晚的月色,真美。”长公主似微醺,披着月光,整个人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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