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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105 日出来客

852年4月,帕拉迪岛海港——

春日的大海如蓝绿色的绸缎,在东风撩拨下卷起微波,晨光穿透薄云洒在海面,像织进绸缎中的金线,万千碎金般的光点随着海浪起伏闪烁不定,在港口的石砖上投下跃动的光影。

港口边,四大兵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码头上,两队人员分立两侧,面向日出的方向,静候百年来第一批造访帕拉迪岛的客人。

义勇兵一袭黑色正装,为首的伊蕾娜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身姿挺拔,俨然一副老成的中间人模样。联合兵团的代表身着墨绿色军装,勋章和绶带佩戴地整整齐齐,不论年龄或军衔,一概表现出对本次接待的重视。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港口竣工仅仅一个月,帕拉迪岛就迎来了第一批外国要人的造访!”

伊蕾娜神采奕奕,仿佛自己就是这里的原住民。透过她伸展的双臂,隐隐可见几道黑色的烟雾。几分钟后,那烟雾的轨迹逐渐清晰,顶端的白雾消散于空中,往下看去,浅灰、深灰的烟雾组成漏斗形,漏斗底端是浓郁的黑色,连着一根高耸的烟囱,再往下,巨大的船身则从海天相接的夹缝中现身。

站在船头的是一位女士,约摸四十五岁左右,她一身米白色套装,裙摆随风微微摇曳,黑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眉眼长相与岛上的东洋一族如出一撤,不过五官看上去要更显清秀。

“这是帕拉迪岛唯一的友好国家,希兹尔国的特使,清美·阿兹莫比特。”

船靠岸后,那位名为清美的女士缓步走下舷梯,在港口的微风中向你们颔首致意。在看到三笠时,她得体的微笑陡然一僵,两片薄唇不自觉地抿起,似乎正压抑着内心的某种震颤。

一小时后——

“您对这个家纹有印象吗?”

迎宾大厅中央,清美从随从手中接过一面黑色的旗帜。柔软细腻的布料上,以银线赫然绣着三把长刀的纹样。在看到那个图案时,三笠的身体轻轻瑟缩了一下,她迟疑着捂住右手的手背,又在艾伦的轻声劝说下撩起制服的衣袖,缓缓解下缠在那里的纱布,露出光洁肌肤上已经有些晕开的青黑色的纹身。

“这是已故母亲的家族传承下来的,她也嘱咐我要传承给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真是让您受苦了……”

清美哀恸着扶住三笠的肩膀,待情绪稍微稳定后,才哽咽着说出了那段尘封百年的历史。

“一百多年前,阿兹莫比特家的祖先,也就是我国的将军,与当时的艾尔迪亚王族交情颇深,便举家来帕拉迪岛逗留了一段时间。”

“巨人大战后,希兹尔国成为战败国,国家地位直线下降。混乱中,将军的遗孤便被留在了这座岛上。”

“您是我国本已失去的一国之主的后裔,是希兹尔国的希望!”

闻言,少女抿着嘴唇,双眉轻蹙,黑眸闪烁不定,下意识回避着清美的目光。

扎根于异乡的花朵,在汲取养分终于伸展枝叶之时,才从迟来的风里得到了来自故土的消息。十七年的身份认知顷刻颠覆,那份陌生的归属所带来的迷茫,如涨潮时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她一路的足迹。

“抱歉,失礼了。”

见状,你上前几步挡在三笠面前,将她和清美隔开。

“作为并肩两年的战友,我对三笠的身世深表同情,也为她终于等来故土的血亲而感到开心。但这么重要的消息,让她立即做出回应,未免还是有些强人所难。”

“阿克曼小姐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信息,在那之前,是否能给予我这个荣幸带各位了解一下帕拉迪岛的风土人情?”换上应酬必备的标准笑容,你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略作惊讶状,“哎呀,居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不如就以此作为我们彼此熟悉的第一步吧~”

“为了迎接这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天,我们特地精心准备了午宴,希望能为各位洗去这一路的风尘。”

虚伪但得体,连眯眼的弧度都看不出纰漏。你此刻这副嘴脸,估计连安洁莉娜看了都得直摇扇子,感叹一句曾经耿直的小姑娘,如今也变成了社交场上的老油条。

清美闻言,立刻从兜里掏出手帕。拭去泪花,她再看向你时,俨然已经调整好情绪,并郑重地向你鞠了一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感谢各位的热情款待,实在让我们感到宾至如归。”

“哪里~”你客套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拥有如此坚实的历史基础,想必我们未来的……合作,也会非常愉快的~”

对方脸上浮现心领会神的笑意,她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你隐晦地谈判邀请。

————

————————

“那么,请允许我代表帕拉迪岛的全体民众,向各位的到来表示诚挚的欢迎。”

午饭结束,外宾与兵团的核心成员齐聚议事厅。希斯特利亚简要做了开场白,沉着冷静的表现配上略显成熟的打扮,与半年前被逼问到惊慌失措的姑娘判若两人。

女王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郑重地将右拳举向左胸,待众人重新落座,清美也介绍起自己的来意。

“对于贵我两国来说,今天都是必将载入史册的一天,之所以能迎来这个日子,也多亏了吉克·耶格尔的牵线搭桥。”

“我们曾和他秘密会见,以同三笠大人见面为条件达成了一项计划,现如实告知贵国。”

“吉克先生告知,若能协助他的计划,我们就能获得一项极有价值的产业,帮助一度衰落的国家重返大国之列。”

“哎呀呀,真是的~明明连储量都没有调查过……”清美掩口轻笑,稍作停顿后又补充道,“但如果情报属实,在这个发展迅速的时期,这座岛上的资源就是名副其实的金银财宝。”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表情也变得有些谄媚。此刻,三笠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过后便恢复了面对生人时那张惯用的扑克脸。

清美和吉克的计划主要分为三步——首先,作为众矢之的的帕拉迪岛需借助地鸣实验来震慑世界,以此换取发展的时机。其后,希兹尔国介入,协助帕拉迪岛提升军事和科技水平。在此期间,始祖巨人的持有者将和王族一起,以代代相食为代价,维护作为最后自保手段的地鸣条件,直至帕拉迪岛发展至可以全然脱离巨人之力的护佑。

“唔,恕我打断一下,”你放下手中的计划书,直直看向对面,“我有些好奇,贵方是如何得知帕拉迪岛上的资源一事的?”

“冰爆石并非帕拉迪岛独有,只是在其他地方都很稀有。在私下会面时,吉克向我们展示了贵方使用的反巨人武器,其中还附着着大量的冰爆石气化残留物。既然诸位数十年来以此作为对抗巨人的武器,想必岛上的冰爆石资源是十分丰富的。”

清美对此直言不讳,这份坦诚让你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太恰当的问题,当抱着侥幸偷偷瞥向米克时,他堪比煤炭的脸色让你觉得有些不妙。

“抱、抱歉……”

想起这位老战友曾遭遇野兽巨人的经历,你向他比了个口型,顺带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对于贵国的提议,我们会慎重考虑。”埃尔文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可一百多年来,帕拉迪岛饱受巨人之苦,如今也无法安然使用这种摧残我们多年的力量作为自保手段。说到底,巨人之力只能带来无尽的苦难,不知您是否还有其他备用提案作为参考?”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埃尔文团长,但恕我直言,给人类带来苦难的并不只有巨人之力,您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应该深谙其中的道理。苦难的来源可以是任何力量,但只要纵观历史就会知道,究其根源,苦难的温床永远都是人类本身。”

说到这,清美的语速慢了下来,一双细长的狐狸眼中浮起惆怅,从中映出国族落寞中浓稠的苦楚。

“当然,我对此深以为然。”埃尔文摩挲着手中的绿色笔记本,数十种不同的情绪依次流过眼底,在最后一刻归为平淡。

次日清早,当晨曦透过薄云照耀巍峨的希娜之墙时,作为东道主的韩吉和你正陪清美沿着城墙悠闲散步,顺带向她普及了近十年来,调查兵团对抗巨人的历史。

作为达官贵人的聚居地,希娜之墙内侧的道路宽敞而明亮,墙边的小径都整整齐齐地铺设了花岗岩,道路一旁种植着各色花草。这番景致,实在让人难以想到与巨人战斗时的惨烈景象,但对于你们的讲述,清美还是予以了合乎礼节的回应。

“说起来,您昨天似乎提到了‘巨人大战’这个词?”

“哦……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旧事了。”

清美本想草草带过这个话题,但身边两人的表情让她隐隐察觉到这场私下会面的最终目的。阿兹莫比特也是有备而来,她思量片刻,再开口时,神情多了几分庄重。

“两位是想了解什么呢?”

你和韩吉对视一眼,她点点头,转身面向清美,目光炯炯:

“我们长期被圈在城墙里,被错误的历史蒙蔽了一百多年,两年前,调查兵团以牺牲100多名士兵为代价,才终于触碰到了世界的真相。但从现有的情报来看,我们所掌握的仍是冰山一角。”

“历史和未来向来是一体两面,比起从现有处境出发制定计划,我们更希望弄清自己所背负的仇恨的根源。不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为过街老鼠,再倚靠令人畏惧的力量重新获得话语权,无异于扬汤止沸,不是吗?”

“您作为将军的后裔,一定知晓许多我们不曾知晓的细节,巨人大战也好,百年前的变故也好,甚至巨人的起源……作为合作伙伴,希望您能与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或许我们最终能找出一条通往和平的道路。”

面对韩吉的热切,清美若有所思,似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在你们“无论听到何种结果,都不会影响双方合作”的保证下,才缓缓开口。

“虽然如今各国的巨人学研究都处于蓬勃状态,但实际上,对于一些问题,不同学派之间还是众说纷纭。因此,关于巨人的起源,我并无法给予各位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如果是历史的话,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信息告诉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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