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琉璃盏
静静云逸
七、夜晚的草原总是充满神秘、奇异,又充斥着异域情调的,远处暗沉的天空如同黑色的油毡一般厚重,遥远的天际悬着弯弯的小月牙,犹如一把弯弯的镰刀,星星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芒映照着大地,竟如白日般昼明。
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牛羊成群,骏马在飞驰,三五成群的将士围着冲天的篝火,手拉手在草原上摆动舞姿,还有汉子骑着骏马奔驰在草原,又有将士兴奋的野兽雕刻的号角,有拍鼓喊乐助威的,簇簇篝火映照着大地,带着浓浓的暖意,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也先华丽宽大的帐篷内,群臣将士纷纷席地而坐,围成几桌吃酒猜拳,一时间,人声鼎沸、欢歌笑语,无限欢畅。
朱祁镇也端坐在帐篷内独自饮酒,却是酒不知味,心里五味纷杂,帐篷外是草原上肆虐的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外面热闹的喧嚣声,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这胜利的凯歌、阵阵欢笑声,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心中不免一丝惨淡,脸上是郁郁寡欢的神色。
这时,有人端着酒杯坐在他的身旁,朱祁镇仰起脸,迷离的眼神中,看到是白天那位叫做博彦帖木儿的将军,正目光平静温和的看着他。
“兄台这是想家了吗?”博彦帖木儿缓缓说道。
朱祁镇饮了一杯酒,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想又如何?也是只能看看家的方向聊解心意了”,说着,便呆呆的看着帐篷外。
博彦帖木儿看着眼前的朱祁镇,多少知道他的心思,他把酒杯高高举起,笑着说道:“我也时常学习汉文化,不是有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先干了这杯酒,望君一切安好”。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朱祁镇倒了杯酒,说道:“君今日虽然身在异国他乡,却权当是给自己放了个假,暂且休息一段时间,我们趁此良辰美景对酒当歌、把酒言欢,岂不痛快!”
“好一个对酒当歌,多谢博彦将军美意”朱祁镇言毕,也毫不犹豫喝下了酒,登时只觉得浑身燥热起来,人也感觉暖和了许多。
博彦帖木儿又倒了杯酒,说道:“你们中原人士不是讲究不打不相识吗?今日既已来至此,不如养精蓄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又接着讲道:“我一向尊崇汉文化,对大明久仰不已,今日得见尊荣,无限荣幸,如有什么难处,只管告来,我必定全力助君”。
朱祁镇看着眼前人满脸的真诚和善意,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开,他无限感伤的说道:“我本一国之君,沦落至此,愧对我大明数百年基业,也愧对列祖列宗啊!”
“兄台”博彦帖木儿也有些感触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今日失之桑榆,焉知祸福,我看兄台玉树临风,气质高贵,必然有后幅”。
“多谢将军吉言,不胜感激”,朱祁镇心里的苦楚这才稍好一些,酒过三巡之后,两人不觉间已把对方视为了知己,这多少让朱祁镇异常苦楚的心稍微温暖了有些。
突然,听到也先大声嚷道:“琪琪格呢?这丫头躲哪里去了,让她过来给大家跳舞助兴”。
正在这时,从帐篷外缓缓进来几位,身着红色蒙古。衣裙的女子摆弄着舞姿飘进帐篷,红衣姑娘的身后则是位一袭白衣的女子,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酒杯,一起朝着那个方向望去,朱祁镇不免痴痴的望了过去。
几位红衣女子一子错开拍打着手中的鼓,白衣女子悠然闪现在眼前,但见她身姿俏丽、额头上戴着一圈绒绒的乳白色帽檐,细小的碎珍珠编成穗子和着辫子垂在脸上,闪烁着光芒的七彩透明云沙遮住了脸部,只剩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一汪秋水般碧波荡漾、如泣如诉,长而密的睫毛不时闪烁着异域风情,刹那间,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痴傻般的看着那白衣女子,忘却了时间、忘却了所有。
鼓声有节奏的在帐篷内响起,白衣女子忽然间,将水袖甩荡开来,随着鼓声变换舞姿,犹如天上的仙子般降临人间,登时,无数鲜花花瓣纷纷凌空飘入,鼓声幽幽、曼舞轻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氛香。
袁彬瞅着白衣女子,傻傻的问道:“皇上,这难道就是月宫里的仙子吗?”
“可能吧!”朱祁镇只是望着白衣女子,憨憨的答道,一旁的博彦帖木儿笑而不语。
白衣女子凌空飘着,那白色的水袖不时在空中摇曳,她轻轻划着水袖缓缓落地,时而宛如蝴蝶般翩翩飞舞、时而如精灵般摇曳生姿,时而下腰俯视,时而旋转不停,如同花丛中的蝴蝶般变幻莫测。
“皇上,皇上,奴才好像是醉了”袁彬红着脸,双眼迷离,拉着朱祁镇的衣袖说道。
朱祁镇却完全不理会他,整个人都痴傻了,他自认在宫内见过无数的顶尖舞娘跳舞,却都不及这白衣女子跳的灵活生动。
钱皇后也是从小习舞,但因为皇后的身份,偶尔一次跳舞却总是不肯放开了跳,极为勉强不自然,而眼前这位白衫姑娘仙子一般的舞步,着实让朱祁镇看的忘乎所以,也彻底心醉了。
博彦帖木儿侧身看到了朱祁镇脸上呆样,不禁哑然失笑,他小声喊道:“兄台,兄台”,连唤几声,朱祁镇这才像从梦中一般回过神来。
“怎么样?兄台,这白衣女子跳的可好,你可喜欢,比你们大明姑娘跳的如何?”博彦帖木儿不禁打趣道。
“好,比大明姑娘跳的好,简直就像是梦幻般仙子一样,如梦如诉啊!”朱祁镇由衷的赞叹道,忽而又奇怪的问道:“这白衣女子是谁?我来此怎未见过?”
博彦帖木儿哈哈大笑了几声,打趣的说道:“见过的,你们见过多次,还交情不浅呢?”
“见过,交情不浅,为弟属实想不起来啊!”朱祁镇不免有些诧异,他略皱眉想了想,却是无论如何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适才又追问道:“兄台这是故意打趣为弟吧!我哪里见过这样的仙子,如果见过必定是可在心扉,难以忘怀的”。
博彦帖木儿又是朗声一笑,不禁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朱祁镇微红尴尬的脸庞,这才认真的笑着说道:“别着急,等会我让她过来给你敬酒,你再看看见没见过她,但是,你可别惹她,她可是我们的小公主呢?”。
“小公主”这会,袁彬摇晃了几下,终于按耐不住倒下了,朱祁镇小声骂了句“狗奴才,喝了两杯酒醉成这个样子了”。
“没事,我让侍卫先送他回去”博彦帖木儿说着,便差身边的侍卫将袁彬先行送回去休息了。
这会,舞蹈也结束了,也先率先激动的鼓起了掌,众人也忍不住跟着鼓起了掌,也先走下座椅,径直来到白衣女子身边,极为宠爱的说道:“三妹妹的舞姿果然让人欲罢不能,难以忘怀啊!”
“三妹妹”朱祁镇疑惑的看过去,正好和阿古达木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看着他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白衣女子,忽上忽下,心中似有火焰在燃烧着,欣喜、惊诧之情无以言表。
朱祁镇也从幻梦中清醒过来,但见那白衣女子莞尔笑着,深邃的目光径直看向自己,她双手捧着洁白的哈达,在众人的注视下飘然来至他的身旁,姑娘身上淡淡的幽香也悠然而至。
树林中,那个有些清脆、有些娇憨,有些俏皮的声音也再次在耳边响起。
“欢迎大明哥哥来我蒙古,恭祝大哥哥如同草原上夜空中的满月吉祥如意 ”。
“哈哈”也先爽朗的笑道:“我三妹妹果真是可心啊!”看着旁边呆立的朱祁镇,不免故作严厉的喝道:“哈达乃是我们草原上最崇高的礼仪,大明皇帝这是看不上吗?”。
博彦帖木儿也扯着朱祁镇的衣袖,悄声说道:“兄台,兄台,你当真看傻了吗?快接过三妹妹琪琪格的哈达啊!”
“三妹妹”朱祁镇这才从梦中惊醒过来,连忙站起身接过洁白的绸缎哈达,却仍旧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仙子一般的姑娘。
那白衣女子看着朱祁镇的呆样,俏皮的摆了个舞剑的姿势,声音悦耳的说道:“大明皇帝,吃我一剑”,说完,掩面笑了起来。
博彦帖木儿也站起身,看着朱祁镇憨傻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三妹妹,还不把面纱摘掉吗?”
“遵命,二哥哥”那姑娘脆生生的答道。
她缓缓摘掉蒙在脸上的七彩云巾,但见其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胜雪、顾盼生辉,清丽脱俗,自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又带着几分书卷气和灵秀的模样。
朱祁镇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在树林擒获自己的少年将军,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和那个英姿勃发的小将军联系在一起,一时间只是傻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久,朱祁镇望着姑娘说道:“恭祝首领,难怪首领在土木堡之战中可以大获全胜,首领的帐中原来人才济济,连这样的小姑娘都英姿飒爽,能文能武,我大明真是自愧不如啊!”
“哈哈”也先朗声大笑了几声,说道:“果然是大明的皇帝,说出的话格外好听啊!”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起来,那姑娘看着朱祁镇炙热的目光,不觉间羞红了脸,笑嘻嘻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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