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尔沁北边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左右隔断的栈道旁,看似坚固的山壁突然从山体内部被砸开,砂石稀里哗啦的掉下栈道下的山崖,不一会便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有一个人灰头土脸的从洞里钻了出来。
卓拉差点掉下去,所幸及时撤回了身子,她这才发现这里几乎是一个绝境,这里是一条废弃的古栈道,年久失修,左右的路都断掉了,山壁近乎垂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把逃生的出口设在这里,倒不如说这更像一个陷阱。
她四下看了看,然后向洞里点了点头:“安全。”
德尔特也从洞里钻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看着当下的处境,陷入了沉思。
“是斯涅格大人要求的。”卓拉连忙说,“他既然选择将出口开在这里,就一定有可以逃脱这里的办法。”
“谁知道那个怪胎会想什么办法,他没告诉你?”
卓拉摇了摇头:“没有,不过等他到了,我们就能马上离开了。”
“不用等他,快点找,找到了我们就走。”德尔特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在这一小截绝壁栈道上四处摸索起来。
卓拉睁大了眼睛:“不用等?可是斯涅格大人和艾丽娅……”
“你当火精灵是吃素的?他那样闯进去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可是斯涅格大人擅长伪装,没准能带艾丽娅出来……他的魔法也……”
德尔特不耐烦地问:“你倒是对他很有好感啊,小哑巴?”
卓拉瞬间白了脸色,低下头闭上了嘴,小哑巴是对失音者的戏称,虽然不是什么肮脏的词汇,但是调侃意味极强,刚才一时紧张,忘了德尔特与斯涅格不同,他十分厌恶失音者,如果不是自己对这次行动有用,德尔特或许都不会和她说一句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厌恶失音者呢。
“哑巴就该有点哑巴的样子,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卓拉沉默着点点头。
“赶紧找到离开的方法,找到了你就可以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于是卓拉沉默的检查着这段逼仄的古栈道。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条细麻绳,麻绳并不老旧,看样子像是最近新系上去的,她将麻绳慢慢抽出,发现在栈道下吊着一个布袋,布袋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找到了!”她兴奋地说,随即想起德尔特刚才的话,猛地捂住了嘴,沉默着将布袋递给了德尔特。
德尔特打开布袋,发现里面是几颗巨大的蛋,一共七八颗的样子,沉甸甸地装在布袋里。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蛋?让我们靠吃这些蛋活下去?”德尔特问道。
卓拉沉默着摇摇头,但随即,她脸上出现了些许挣扎的神色,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大人,您许我如果找到了东西,就让我问个问题,现在我找到了,不知道您的许诺是否还有用?”
德尔特研究着手中的蛋,头也没抬,敷衍道:“你问。”
“对方是否有很强的高手,导致您……没能成功救出艾丽娅?但是在我们刚才出城的时候我似乎没有看到有谁能阻挡您的脚步,您甚至带着我……一个没用的失音者都出来了。”
德尔特将目光从手里的蛋转向了卓拉,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着说:“我还以为火精灵都是些直来直去的没脑子的蠢货,没想到也有人能像你一样拐着弯的说话,怎么,哑巴特有的求生欲吗?”
“……”卓拉抿起嘴,被羞辱的愤怒让她几乎丧失理智,她真想扑上去烧死眼前这个讨厌的水精灵,但她也清楚的知道,无论是魔法还是体力,她都不是对方的对手,况且,或许真如德尔特所言,自己做为火精灵,却比正常族人更能与讨厌的人虚与委蛇,是不是正因为自己惧怕被人发现失音者的身份,所以才学会了这样一套恶心、憋屈的处事方式呢。
卓拉无话可说。
看到卓拉吃瘪,德尔特似乎心情舒畅了一些,当然为了自己的诚信和面子,他还是回答了卓拉的问题:“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后悔。”
卓拉也顾不上仔细思考他话里的意思,连忙点头。
于是德尔特继续说:“父亲对斯涅格另有安排,派我去接雪精灵只不过是装装样子,那只是为了不让斯涅格起疑罢了。当然精灵之歌没有被送出来这点倒是意料之外,不过说起来,这都是因为斯涅格没能将那个木精灵王族杀死,他应当负主要责任,不过主人宽容大度,我想也不会太过追究他的责任。”
所以……没有救出艾丽娅,并且放任甚至煽动斯涅格去救她,这么明显的漏洞,其实是一切都计划好的。
斯涅格也其实也和艾丽娅一样,是随时可以被放弃的棋子。
卓拉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为斯涅格担心着,同时心里也懊恼,如果自己嘴没那么快,是不是至少能保住斯涅格,但是担心也没有用,很快卓拉便发现,连自己的生存都要受到威胁了。
临近正午,他们终于知道了那是什么蛋。
炎巨鸟捕食回来了。
它们的蛋已经丢失了好几天,现在正处于几近癫狂的状态。虽然多半已经因为失温孵不出来了,但失去孩子的痛苦还是让他们一直在附近盘旋鸣叫。
卓拉朝着它们大喊大叫,但炎巨鸟不予理会,德尔特看着手中的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颗蛋,对着山壁丢了过去。
蛋在山壁上被砸的稀碎,浓厚的蛋液挂在山壁上,空中的炎巨鸟终于注意到了他们,随着一声愤怒的鸣叫,那几只巨大的鸟类向着他们俯冲了下来。
德尔特手中举起一颗蛋,吸引着炎巨鸟的注意力,卓拉连忙请求德尔特也给他一颗。
德尔特神情古怪的望着她:“我刚才跟你说了不要后悔了,你听到了吧。”
此时那些巨大的鸟类已经冲到两人近前,趁着它们要去抓鸟蛋的机会,德尔特果断抓住了炎巨鸟的脚,那巨大的鸟类挣扎着扇动着翅膀,将德尔特拽离了栈道,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那带鸟蛋。
“等一下!德尔特大人!带我走吧!求您了!”卓拉面如死灰,她徒劳的将手探出栈道,却已经赶不及了。
“你也没用了。”德尔特冷漠的答,然后在卓拉绝望的目光中,将手中的袋子丢入了山谷。
亚历克斯走后没多久,拷问就开始了,斯涅格被揍得死去活来,但他还是刚才那套说辞,不仅没再说什么有用信息,偶尔还会油嘴滑舌的逗逗两个侍卫,为此他没少挨打。
过了不一会便有两个火精灵奉女王之命过来询问情况并换班,替下了两个骂骂咧咧的同伴,待先前那两个火精灵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方,其中一个火精灵迅速的捂住同伴的嘴,并将他杀死了。
他拿着沾血的弯刀,走到斯涅格面前,审视着眼前这个雪精灵,脸上呈现出直白的、不情愿的表情。
“恭喜您啊,斯涅格大人,主人已经决定将喑声会交由您管理了。”
是主人布的内应,斯涅格放下心来。
然而虽说是恭喜,火精灵却说得像背台词一样,斯涅格能看出火精灵对于这个任务颇不情愿,大概是因为斯涅格是雪精灵,救一个雪精灵,这对他们来说大概是一种耻辱。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主人应该知道喑声会只是一个幌子。”斯涅格说,他们当然不属于喑声会,那是他们早就约定好如果被捕就搬出来挡罪的,反正喑声会也消失很久了,也没人能说得清他们还在不在,用来当由头再合适不过。
“它可以在您的手中继续存在。”
斯涅格皱了皱眉头,不安的挣动了一下被绑死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缺血了,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你要不先放开我?时间不等人啊。”斯涅格试探道,这个人显然是来救自己的,但却并没有马上将自己放开,显然还带着什么条件。
“当您成为喑声会的首领之后,您自然就能获得自由。”
斯涅格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主人的意思是,让我出去,向外宣称消失许久的喑声会再次出现,而我就是新的首领,然后承认这一切都是喑声会做的,将有可能指向风物诗会的线索都摘清楚?”
那人点点头,恭敬地说:“当然,他也明白这会让您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以后一辈子都要受到通缉,所以他也让我转告您,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距离您可以使用精灵之歌又进了一步,并且……您对他非常重要,不管您愿不愿意为他这样做,他都希望您能平安回去,他永远在家里等着您。”
“那你为什么不早给我解开?”
火精灵耸耸肩,上前给斯涅格解开束缚,小心地不去触碰他的身体,斯涅格被蕴含着火系魔法的水泼了一身,方才又受了些伤,一时间难以从石凳上起身,但是听到火精灵的话,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有些兴奋起来。
“你刚才说研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也就是说王族之歌,真的有用?”
“是的,但具体是什么研究什么进展,抱歉,以我目前的身份还无权知晓,不过我想大人您一定能比我知道更多信息。”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就是为了我……”斯涅格艰难地从石凳上起身,火精灵看着他嘴上带着的禁魔灵石,后退了一步。
“那……喑声会的事。”
“我会承担起来的,请你转告主人,不仅如此,我刚才还想到了更多,以后一明一暗的配合或许还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见斯涅格答应了,火精灵松了一口气:“话虽如此,您难道不怕被四处通缉吗?”
斯涅格自嘲地笑笑:“就算不拿喑声会说事,这次被抓后我已经会被四处通缉了,就让他们来抓我吧,抓得到我再说。”
火精灵点点头:“主人也十分相信您的能力。”
斯涅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火精灵却依旧挡在门口,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
“您不会还想去救那个雪精灵吧。”
斯涅格不满的嘟囔:“什么叫那个雪精灵,她有名字的,她叫艾丽娅,我也是雪精灵,你们背后是不是也这么叫我‘那个雪精灵’?”
火精灵连忙低头:“不敢,只是主人不希望您再继续横生枝节了,艾丽娅小姐在城堡顶层,恕我直言,以您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带她逃走。”
“她现在和谁在一起?”
“和木精灵的首领,好像是叫做亚历克斯。”
斯涅格沉默了下来,火精灵见状,继续劝道:“艾丽娅小姐的事我一定尽心,以后机会我会将她放走,只是现在……”
“知道啦,”斯涅格摆摆手,他想了一下,似乎改变了注意,“你不用急着救她出来,只要保证她在亚历克斯身边就行,更何况艾丽娅的灵契还在亚历克斯的手上,我强行带她走也没什么用,你时刻注意着点,至少要在火精灵这里保护她的安全。”
“是。”
“有灵石吗?”
火精灵连忙递上一袋提前准备好的各种灵石物件。
斯涅格用了一颗雪灵石,冷敷了两处要紧的伤口,虽然身体上还有伤,体内还有火系魔法到处肆虐,但有了雪魔法的压制,他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走动了。他迈步走出了牢房,甚至有些期待地想象着亚历克斯发现他跑掉时的情景,菲尔的表现一定很精彩,没准会气得将这里炸了,而亚历克斯……亚历克斯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回头忘了一眼,向着空空的石凳挥手给了个飞吻。
“真可惜,我不会用冰做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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