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多大的人了,成日里这么闹来闹去的,你也不觉得无聊。”
苏珏不以为然,道:“我不消遣他,他也得拿我消遣,清尘怎的不说他?”
林瑔微叹,道:“强词夺理,我哪来的那个胆子,在背后嚼陛下的舌根子?”
“他一向偏疼你,还有太傅在,最不济还剩我呢,总不见得他会跟你计较。”
“听你的才要闹腾出事来!再说这种混账话,也别指望我理你,成日里地戏弄我有意思?”
苏珏失笑,抬起的手一顿,最后搭在林瑔肩膀上,笑道:“哪里是戏弄?只是瞧着清尘恼了的时候着实有趣。”
林瑔冷哼,不想理他。
本来好端端地正走着,苏珏却突然停下脚步,手扣在林瑔肩上,把林瑔往回一带。
林瑔不妨,直接往后踉跄几步。
“干什么?”
苏珏扬了扬下巴,道:“阿琏和苏尹。”
林瑔顺着苏珏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嗤笑一声:“丞相脑子好使,生了个女儿也是会算计的,怎么女儿生下的宝贝儿子就能蠢笨成这样?如今丞相刚吃了大亏,正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的时候,他却作威作福惯了,这时候还要来给人找不痛快。”
苏珏挑眉:“凑个热闹去?总不能叫阿琏吃亏,再给苏尹找点儿不痛快,今天这一趟倒也不白来。”
林瑔睨他一眼,点了点头。
苏琏性子温吞,甚至称得上软弱。
苏瑾安待他倒算不错,这般长大的孩子,却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苏尹来找他的不痛快,他竟然就站在那,唯唯诺诺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阿琏!方才我不是跟你说在那边的亭子等我们回来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闻言,苏琏眼睛一亮,低声喊了句:“五哥。”
苏珏面色不变,应了声:“嗯。”
林瑔却明显感觉出苏尹看过来的一瞬间苏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力道骤然收紧。
林瑔扫了苏珏一眼,手轻轻搭在苏珏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苏珏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朝苏琏道:“阿琏,过来。”
一直到苏琏到自己跟前了,苏珏视线才落到苏尹身上,故作惊讶道:“原来皇兄也在这啊,我方才都没看见呢。”
闻言,苏尹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林瑔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实在忍不住,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无疑等同于火上浇油。
“你!”苏尹怒极反笑,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东西过来了。
苏尹掀开红布,里面竟是一个鸟笼子,似乎是一只白鸠,品相极好,但看那样子却是不大对,凶得有些过头了。
林瑔微微蹙眉,却听苏尹道:“先前听我外祖提起父皇要让五弟前往北境筹办赈灾一事,这可是个好差事,治理好了五弟往后在那边的日子也好过些,兄长我可是专门来恭喜你的。你看这白鸠,就是我专门为五弟寻来的贺礼,凶得很呢,叫我吃了好大的亏,可到底只是笼中鸟,掀不起什么风浪,怎么想怎么做,也照样逃不出我这个笼子去。”
闻言,苏珏淡笑不语,就好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上下打量着苏尹。
苏尹向来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和别的皇子是不一样的。
他说苏珏是这笼中鸟,再翻腾也翻不过自己去,却不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光听丞相几句话就巴巴地跑过来找不痛快了,其中道理半点儿不清楚,只以为还是在打压苏珏。
殊不知他这番姿态落在二人眼里着实可笑。
苏尹半晌不见苏珏神情有什么不自在,反而被他那一抹笑扰得心烦意乱。
冷哼一声,把白鸠塞回身后人手里,叫他搁在地上,便转身离去。
林瑔视线落到白鸠身上,眉心拧起:“不太对,太凶了些,像是被喂了什么药,这般凶狠,却也难受,药效一过,也离不开个死。”
苏珏叹了声,蹲下身看那白鸠一下又一下地往笼子上撞,道:“他惯会这种腌臜手段……与其这般受折磨,倒不如给它个痛快,转过身去,我来吧。”
林瑔看向苏琏,苏琏倒是听话地转身闭眼了,兴许也是不忍看。
谁知却听苏珏又道:“你也背过身去,看这种事,不好。”
林瑔挑眉,倒也没跟他犟。
苏珏手很快,一夕之间,那白鸠就没了声响。
苏珏扯过那块白布将白鸠的尸体包好,道:“找个地方埋了吧,你们等我一下。”
林瑔应了声,苏珏这才起身离去。
苏琏犹豫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垂下头去,没说什么。
林瑔问:“怎么了?”
苏琏抬头飞快地扫了林瑔一眼,又垂下头去,低声问:“我是不是,给五哥和你添麻烦了。”
“嗯?”林瑔不解,“添什么麻烦?”
苏琏道:“按大皇兄的性子,五哥替我出头落了他的面子,他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肯定给你们惹了大麻烦。”
“你又没有犯错,低着头干什么?跟人说话,要抬起头来的。”林瑔道,“苏尹作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五哥正巧要给他找不痛快呢,与你有何干系?他就是想找这么点儿事,就算有谁拦着,那也是拦不住的,随他去。”
苏琏貌似是有些怕林瑔,也不敢和他多说什么,“嗯”了声,就又垂下脑袋去,站在旁边不吱声。
“你们两个杵在这当门神呢?门呢?”
苏珏轻笑着往过走,终于打破这一片僵局。
林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正想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却瞥见苏珏指缝间那点可能是由于太匆忙没清理干净的血渍,到底是有些不喜欢。
林瑔道:“下次仔细些,别上面再有些什么病。”
苏珏挑眉:“反正也不是我倒霉。”说着,忍不住偏头隔着老远扫了一眼贵妃那盆虞美人的方向。
苏琏并未注意到这些异样,朝苏珏轻轻点了点头:“五哥。”
“嗯。”苏珏应了,随即又道,“知道你性子软,怕得慌,但他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去告,父皇不会不管。若实在不行,我不在京你就躲着他些,等我回来了他专门来我这里找不痛快,也就顾不上你了。”
林瑔失笑:“你这也能算好办法?”
“不算好,但能用。”
苏琏点点头,问:“五哥……父皇真的要让你去北境啊?听说那地方很是困苦,怕是不好过。”
“嗯。”苏珏想了想,半开玩笑道,“怕什么?是去办事的,他又不是给我发配到那了。不过去一段日子,北境的百姓,却要在那里过一辈子。若能帮上他们,也是好事。”
“那里离京城太远了,若是可以,五哥和公子还是寻个去过的人,好生问问路才是。”
苏珏点头称是,苏琏腼腆笑笑,道:“那阿琏便祝五哥和清尘公子一路顺风,若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宫了,出来得有些久了,不大自在。”
苏珏道:“你身子骨向来也不大好,其实见见光也不错。不过既然你说了,我们也不好强拉着你在这瞎转悠,去吧。”
“嗯。”
待苏琏走远了,林瑔才像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自在了许多,看得苏珏一阵发笑:“至于的?”
“至于。”林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道,“你弟弟,头一低往那一杵一句话都不说,他不说我也不敢说,感觉我说什么都要吓着他。”
苏珏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道:“走吧,先回家。”
“嗯……还是先去一趟祖父那吧,总要先知会了他。”
“听你的。”
事情既然都已经知会了他们两个,那林太傅必然是已经知道了的。
两人才一下马车,就听林太傅的笑声传进耳朵里:“我说什么来着?今天你们俩必得上我这来一遭。”
林瑔有些讶然:“您怎么出来了,如今外面还是有些凉的,我们今日要是不回来了,那祖父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林太傅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我既觉得你会回来,都不用再想,到外头肯定能等着。诶,说起来临风那小子呢?这回怎么没见他?”
林瑔道:“祖父别看了,清尘遣他出去办点儿事,人没在京中。”
“嗯,走吧,都先进来,厨房里还蒸着栗子糕,专等你们俩来。”
林太傅摩挲着下巴,有些发愁。
“北境……我都多少年没去过了,如今怕是与多年前差得远了,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当年在那时,我与当时的方将军关系还不错。那地方苦,没什么人愿去,也就是方家,在那里守了好几代。这地方就是太偏远,怕你们这一路上不好过啊。”
苏珏摁住林太傅还要继续斟酒的手,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知道太傅是为着我们心急,也悠着些。哪有一上来就先灌一肚子酒水的?我们回来也是知会太傅一声,若因此叫您愁成这样,反倒显的是我们的不是了。”
林太傅不知是不是已经有些醉了,神色颇为复杂地瞧了苏珏一眼,轻笑一声,道:“罢了,我不说那些烦心事就是了,咱们好好吃顿饭。来,吃菜,清尘,这可是你李伯伯听说你回来,专门爬起来做的糯米藕,你不是喜欢吗?多吃点儿,平日里我想吃他道菜都得讨价还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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