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手扣住林瑔的手腕,从他手里接过那只水壶随手放在地上。
然后用尽力气一拉,把林瑔圈在了怀中,头埋在林瑔颈窝里忍不住轻轻蹭了蹭,轻声唤道:“清尘……”
林瑔浑身一僵,连忙稍稍推开了苏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眼见人看着还是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也只松到一半,抬头便看见苏珏脸色很难看,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
林瑔微怔,原本轻轻搭在苏珏身上的手也忍不住用力攥住了衣料,焦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好奇,想必消息都传回京中了吧,我还活着,还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清尘为何没有丝毫惊讶呢?”苏珏问。
闻言,林瑔抿了抿唇,下意识要回避苏珏的视线。
苏珏却捧住他的脸,轻声道:“是因为你知道,有体内子母蛊在,我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你就会双倍疼回来,我死你也会死。所以你还活着,我就一定不会有事,对吗?”
林瑔微微蹙眉,问:“谁告诉你的?”
苏珏却不答,他揽着林瑔,额头轻轻抵上林瑔的,眼泪越流越凶。
见状,林瑔强挤出一抹笑,似乎是想调侃苏珏几句。
却听苏珏突然道:“他们都在欺负你。”
这不是一个问句,苏珏极其肯定,甚至见林瑔不说话,还又重复了一遍:“他们都仗着你好脾气,拿那套伦理纲常欺负你。”
林瑔被他这话说得鼻头一酸,连忙别过头去:“没有……我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平日里不会,可这种局面下却只能挨欺负。
苏珏垂下眼帘,拉着林瑔坐下,道:“对不起。”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抱住林瑔,情绪格外低落:“好像一直如此,你于我而言是福星,我于你而言却是累赘……又是我拖累了你。”
朝中大臣们个顶个儿地不好相与,可对于他们的欺负,林瑔只能忍着。
而林瑔之所以要受他们欺负还不能还手,就是因为他接下了那个烂摊子。
苏珏越想越觉得有理,林瑔闻言却很不高兴:“胡说些什么。”
苏珏又不说话了。
林瑔无奈,只得先扯开话题:“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珏问:“你们现在听到的是什么样的?”
林瑔说了,苏珏点点头,道:
“差不多。只是阿止何止是留手了……那箭连衣服都穿不透,更别说要人命。只是挂在了我衣服上,血也只是上面的血包。不过里面有一根小银针,上面有迷药。”
林瑔问:“那你是怎么回来的?临风说阿止最后把你丢进了溪水里,他总不能连那条溪水也算好了。”
闻言,苏珏倒是沉默了。
他轻轻抓着林瑔一只手,止不住地摩挲着。
良久才道:“怕是也算好了的,那条溪水很窄,人沉下去不动卡在原地自然必死无疑。可若是碰上水流湍急的时候,顺着这水一路飘出去没有多远,就有一条浅水径流,要不了人的命。”
说到这,苏珏顿了顿,有些复杂道:“我一睁开眼睛,就有人在等我,是……”
苏珏欲言又止,林瑔却明白了:“是我师父的人。”
苏珏犹豫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莫名其妙的,有人告诉他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阿止其实是沐禾的养子。
而印象里那个颓丧到极点、对着他们却极好说话又有些幼稚的钟稞是沐禾。
他都接受不了,更别说林瑔。
苏珏有些担忧地看着林瑔,小心唤了声:“清尘……”
林瑔摇头:“我没事,你继续说。”
“……后来,钟先生来了,他要我来这里找你,跟我说他会在荒鹰城等我们,在我们到之前,他不会做什么。”
林瑔苦笑一声:“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一日不踏足荒鹰城,他就可以一日不动?若是如此,那干脆我这辈子都不去了。”
苏珏揉着他的头发,道:“他把你留在这,应该是想让郑折前辈告诉你什么,你去了吗?”
“没有……郑折前辈倒是会趁我睡着,拿些东西下来。”说着,林瑔视线落在了那口盛着热水的锅子上,“那口锅还是郑前辈拿下来的。”
林瑔有些纠结。先前他还能用是想等苏珏一起的理由拖着不去,现在没理由了,却还是犹豫。
去了,他说不定能知道困扰他这么久的一切答案。
可是随之而来的,一定会走进钟稞布下的一环里,甚至有可能在这一步就彻底卡死,再也走不出去了。
可不去,又会觉得格外不甘心。
林瑔垂下眼帘,再次陷入无限纠结中。
见状,苏珏索性替他做出了答案:“你陪我去吧。”
闻言,林瑔微微一愣,却见苏珏朝他笑了笑,道:“我想问清楚些,清尘陪我去。”
林瑔眼睫轻颤,良久,他径自起身,默认了苏珏给的台阶。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往上走似乎冷得更厉害了。
两人杵在院子里,郑折却像没看到似的。
忙着劈柴喂鸡,一直到天黑了似乎真的找不到活儿干了,才推开门,低声道:“进来吧。”
郑折扫了苏珏一眼,不禁嗤笑:“还活着啊。”
这话说得叫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可苏珏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笑容愈发惹眼:“运气好。”
“哼!”郑折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道,“运气好?分明是沐禾那小子又松手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叹息:“我早就说过,心太软的人不适合走这条路……也不知道他这么些年到头来折腾了点儿什么。”
他看着林瑔,道:“你尚在襁褓时他没舍得对你下手,如今也因为你畏手畏脚的,你当初如果不铁了心地进宫把他领到沐禾面前,说不准闹不成现在这样。”
林瑔愣了一下,盯着郑折艰难开口:“什么叫……尚在襁褓时?”
“那不然呢?”郑折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道,“你以为你真就那么好运气,能阴差阳错地在自己亲祖父身边长大。如果不是他带你去了京城,你早该死了。”
郑折扫了林瑔一眼,见他身上空空,唯一看得着的武器还是他手腕上那个镯子,忍不住皱眉。
转念一想,佩剑这东西于林瑔这种世家公子而言,耍着玩比当真兵器合适,又很快舒展开眉头。
“你可还记得那年他送你的佩剑?”见林瑔点头,郑折才继续道,“他那时候……短暂地动过一次放下的念头。兴冲冲地来找我,要我做剑鞘出来。说要回去送给他的小徒儿,怕无鞘之剑伤到孩子。”
“但是等他回去的时候,他看到的不仅是他的小徒弟,还有他仇人的儿子,好像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把他打醒了一般。”
闻言,苏珏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子卿虽然算不得讨喜,但扪心自问,这些年也不曾得罪过钟先生。何况他也知晓,我和殷家除却血缘这一层关系并不深厚,为何钟先生一定要把我也算进去?”
苏珏想不明白,亦或者说有些莫名其妙。
他还不够倒霉吗?
身上流着殷家的血,所以从小不被父亲亲近,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要小小年纪一个人窝在破败的宫里吃糠咽菜。
现在还要告诉他,因为他是殷菲柔的孩子,所以杀他是为了让他替那个见都没见过的母亲赎罪。
荒唐可笑,却让苏珏无端心里一痛。
闻言,郑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他不是非要把你也算进去,而是你的身份,可以让更多人记住真相。什么都没了的人,想要活下去,总得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们还要问什么?与其有这感叹的时间,不如早些问清楚,我好睡觉。”
“他到底要做什么?”林瑔依旧是这个问了好几遍的问题。
只是钟稞没有给他答案,沐禾不会给他答案。
郑折却不答反问:“那你知道他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林瑔摇头。
郑折道:“是因为你死的,或者说你爹你娘……反正跟你们这一大家子脱不开关系。你娘本来是跟他哥哥有婚约的,只是后来她碰上了失忆的你爹,你爹身份太特殊了,被那位柔妃娘娘身边出去办事的人一眼认了出来,你猜怎么着?”
看林瑔呆呆地不说话,郑折笑容反倒愈发深了,却并不显得友好。
那是一种很恶劣的笑,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林瑔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时,郑折却又把视线放到苏珏身上了:
“彼时柔妃娘娘身怀六甲,作恶多端那么些年的人,竟开始怕杀了林拾这个为江山社稷征战多年、功德无量的大将军会有报应落到自己孩子身上。”
“所以她明明知道了林拾还活着,却没有杀他,而是派了自己身边一个婢女到你娘身边,找尽机会撮合二人,妄图用小情小爱把林拾捆在那里,不再去追求真相。”
“只是她失败了啊,即便算计到将军和那个女子有了孩子,他也依旧不会放弃。这一场分明是你们之间的拉扯,却无人注意到周家小姐的那个未婚夫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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