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月11日 暴雪
今日怕是出不了门了。
昨天下午,镇长开了广播通知说有大雪要来,当天半夜,果真就下起来,一下子在地上堆了十多公分厚。
这雪没准要下个一两天,阿列克赛把壁炉烧得旺盛,躺着摇椅往膝盖上搭了毛毯就不动弹了。
陈朝辞平时就乐意跟阿列克赛后面等吃等玩,这下没了节目,只能干坐在沙发上。
但他实在是无聊紧了。
“萨…阿…萨沙?”
他卡顿两下,似乎在纠结什么,但又马上恢复成畅快舒坦的语气
“萨沙?”
“中午吃面。”阿列克赛没兴致关怀他在拧巴什么,只想立马将话头掐死在摇篮里。
“晚饭面包肉泥水煮菜,想吃零食自己去储藏室里翻,要喝茶我等会儿再给你烧水。”
陈朝辞哑了一会儿:“我在你眼里就只剩下吃吃喝喝了吗?”
阿列克赛瞟他一眼,其中含义显而易见——不然嘞?
陈朝辞一脚踩住吱呀吱呀的摇椅,问:“有没有纸和笔?”
舒坦的摇晃骤然停止,阿列克赛正要骂人,想起陈朝辞不怕他重嗓子,又只得泄气:“你去厨房翻翻,我记得那里有个夹着铅笔的小本子。”
陈朝辞进去厨房里翻找,不大一会儿,真叫他找出来一个硬皮的翻盖本子和秃尾巴的铅笔。
他把本子摊在阿列克赛的毛毯上:“玩不玩五子棋?”
阿列克赛不耐烦地挥手赶他:“没兴趣,别吵我。”
“真不玩?”
“没玩过,不玩。”
“我教你呗。”
“不用。”
“那我们聊天?”
“……啧。”
五十秒后,阿列克赛输掉了人生中的第一场五子棋。
他把笔一撇:“谁爱玩谁玩!”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陈朝辞翻出干净的下一面纸张,在上面画表格,“来不?没准这局就赢了呢?”
阿列克赛别过脑袋:“你让狗陪你玩。”
陈大奔摇了摇尾巴。
“真不玩了啊?”陈朝辞把铅笔往他手里塞,阿列克赛就像个死人一样僵着不动。
硬的已经来过一次,再使就不好用了。
陈朝辞换了副口气,可怜巴巴地卖起惨:“房东哥你发发善心,整栋房子就我们两个大活人,我整天睁眼对着你闭眼对着床,你不理我,这跟我一个人坐牢有什么区别?”
阿列克赛被他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吵吵我揍你了哦!”
“下雨天打孩子喽——”陈朝辞摇头晃脑
阿列克赛指着他:“搁我面前叽叽喳喳,怎么不见你在外面嘴皮子厉害?”
陈朝辞:“我是窝里横。”
阿列克赛:“……”
眼前似乎只有两个选择,给窝里横当陪玩,或者给窝里横当陪聊,但阿列克赛灵光乍现,找到了破局的办法。
他把陈朝辞连哄带骗地赶上三楼。
三楼装了一个不比客厅小多少的书房,四面墙有三面环着书架,上面存放的俄语书籍要占多数,书架间空出一扇并不正对入口的大玻璃窗,并见缝插针在窗户下摆了台写字桌。
书房正中间有个单人的帆布沙发,幽灵般能出现在别墅每个角落的小茶几不出意外跟在旁边,大概是怕着火,室内没装壁炉,只有一台稍微落了点灰的电暖器正摆在单人沙发的侧前方。
“晚饭前,你就呆在这里打发时间吧。”阿列克赛把陈朝辞推进书房里
陈朝辞拧着脑袋问他:“那你呢?”
“我就在楼下。”他关上房门,这两天发生的波折比往常一个月遇到的事情加起来都要多,他实在需要一个完全抛弃思考能力的无所事事的下午来补充体力
至少别让他讲话或者跟谁玩五子棋
陈朝辞将书房大门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朝他的背影喊:“我可以随时下去找你吗?”
“可以。”他想也不想,随口应道
阿列克赛回到壁炉前的摇椅上,用一根在昨天晚上贡献出所有肉块的猪腿骨把陈大奔安排去厨房里,灰毛狗兴高采烈地收下安排,趴在地板专心致志地对付这块大骨头。
阿列克赛躺回他最喜欢的位置,把毛毯盖好,然后慢慢放空……
摇椅慢腾腾地工作,壁炉源源不断把热意向他隐隐作痛的关节上播撒,休息和保暖比任何止痛药都更有效果。
室内除去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就只有柴煤被烧断和摆钟走动时才会发出动静。
多完美,就好像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噔噔噔——”
哦老天,才不到五分钟,行走的噪音制造者就带着他的脚步声回来了。
阿列克赛捡回脑子,从摇椅上抬起头:“下来干嘛?”
陈朝辞站在楼梯口打哆嗦:“书房冷。”
“冷?”阿列克赛眉头一皱,“电暖器不会用?”
陈朝辞摇头:“不是,插头没插。”
阿列克赛:“那你插上呗。”
陈朝辞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陈朝辞。
半晌,他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
靠,为了给书桌腾地方,电源插孔被挡在一台书架的正中间,阿列克赛嫌接线麻烦,就养成了不在书房里看书的习惯,早把这码事儿忘干净了。
他在心里惨叫一声,慢慢爬起来:“我去地窖里拿插板。”
“有地窖啊?”陈朝辞来了兴致,踩着楼梯“噔噔噔”跑下来,“我还没去过呢,可以一起去看看不?”
陈大奔听到主人的动静,撇下骨头蹿进客厅,甩着尾巴跟到陈朝辞后面。
阿列克赛:“……”
阿列克赛咬牙切齿:“行。”
随着一枚藏在门后的开关被打开,储藏室里所有能亮起来的灯尽数工作起来。
阿列克赛拉开地窖的木板门,在入口边上摸索,地窖是他一手布置的,自己下去拿东西从来都用不着开灯,找了好一阵才找到落满灰尘的电源。
老旧的黄灯泡被打开,阿列克赛扯了扯披在肩上的毛毯,顺着铁架梯台走下去,对陈朝辞勾手示意他可以进来了。
陈朝辞扶着梯台跳到地上,没出息地“哇”了一声,抱着跟下来的陈大奔四处张望:“好大!”
“也就比我的院子大一点。”阿列克赛欣然接受他的赞美,在角落里东翻西倒,摸出一个还没拆去包装的电排插,“好了,我们可以回……”
他一扭头,就看到陈朝辞已经转悠到了地窖尽头,踮起脚敲了敲墙顶上的另一个出口:“这上面是什么?”
阿列克赛默默把插板揣进口袋里。
车库角落嵌在地里的木板片子被人掀开,灰毛狗一马当先,飞出地窖围着停在库里的红摩托兴奋地绕起圈子,陈朝辞裹着毛毯爬上来,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好了,现在你知道了。”阿列克赛略显疲惫地探出脑袋,“回去吧,今天的节目已经够多了。”
“好。”陈朝辞眼疾手快逮住陈大奔后脖颈,拖着它直到回了客厅才放开
书房歇业至今的电暖器终于开始工作了,房东耳提面命地叮嘱了三四遍如何防范起火风险,陈朝辞统统答应下来
阿列克赛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转身下楼,拎着一壶热茶又推门进来了
陈朝辞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不想看到我。”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阿列克赛给自己倒了杯茶,“但我有种感觉,麻烦事和你绝对有些什么奇妙的联系,我不能放任可能出现在屋子里的危机不管。”
“好吧。”陈朝辞耸耸肩,开始在书架上探索自己感兴趣的文字
他对房东抱怨道:“我好像都看不懂。”
阿列克赛往另一个书架指了指:“那边中文书比较多。”
“哎呀,贴心。”陈朝辞在那儿倒腾一会儿,又问,“都是老书啊,有没有简体的?”
“屁事真多。”
阿列克赛拍案而起,从角落里揪出一本泛黄的小本子扔给他。
陈朝辞喜滋滋地接下一看:“这什么……初级小学语文课本?”
阿列克赛得意道:“贴心吧?”
陈朝辞:“……”
陈朝辞头一次对某个人生出冷暴力的冲动。
直到晚饭前,没有再发生任何超出预料的事情,除了上午那会儿,陈朝辞有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怎么搭理这位房东。
说来也怪,阿列克赛认为自己喜好清静,可当陈朝辞真的安静了,他又开始没由来得心烦意乱起来,时不时要把眼睛抬起来到处瞟。
被人冷落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他平时也经常忽然哑巴,这是他接不上交谈内容时惯用的伎俩,对别人无所谓,但对陈朝辞的话,或许还是把这个毛病稍微改一改得好。
阿列克赛破天荒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哪怕他到最后都没能想明白陈朝辞为什么忽然闭麦。
晚饭的炊烟再次从左邻右舍屋顶迎风而出,在一席厚重的雪幕里看不真切,阿列克赛跟陈朝辞招呼一声,起身走到下楼,琢磨着弄一顿稍微丰富点的晚餐。
原本单调的面包肉酱水煮菜计划被遗弃,房东忽然有了点摆弄锅碗瓢盆的兴致。
“滴滴滴——”
接在客厅的有线电话忽然闹起动静,铃声嘹亮且毫无征兆,就像打来电话的这个人一样——是平先生家的座机。
阿列克赛脑子里松弛的那根弦一下子绷到了后脑勺。
要命!麻烦事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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