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之后，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混乱的梦。
这几天连轴转之后，难得睡了场安稳觉，程愫支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雪暂时没下了，她掬了一把冷水，手放在脸上很久，有些刺骨的凉意让她神经渐渐复苏。
手机弹出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张启玉在大群里发了几条公告，然后是和程愫私聊的对话框。
“王导那几条采访做得不错，过了。剪到这周六新闻栏目里。”
“内容的深度有，就是提问题的连贯性逻辑性，这块你再找点范本学学，对了，尹晨曦之前的访谈节目，你可以拿来参考一下。”
程愫嘴里咬着牙刷，回复道：“感谢组长的肯定，晨曦姐的节目我很早之前就有关注，确实学到了很多，我会继续钻研的。”
猝不及防，她被牙膏的飞沫猛地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之后，生理性眼泪流了出来。
程愫看着镜子里清瘦到有些老成的女人，突然笑起来。
尹晨曦是她大学时期的师姐，相差两届，大学期间一直是风云人物，不乏男生追求。
毕业后毫无疑问进入电视台工作，沉淀了不到两年就接手了文娱频道一档黄金节目，从此成为台柱子一样的存在。
而程愫已经在外景组干了五年，她把尹晨曦历练时期的访谈节目都快盘包浆了，依然上不去。
按照张启玉的话，五官太精致了，脸型珠圆玉润，显媚，hold不住大场合。
于是程愫大学时期好不容易增加的那点体重又生生降了下去，甚至比高中时期更瘦了。
做完日常护肤，她披上羽绒服，看着群里发的年度体检消息，搜了地址，准备叫个车。
陵城…陵城二院，往年都是在华仁医院体检的，今年竟然换地方了，程愫思量着，突然发现二院分部…不正好就在她单位后面吗？！
……
她调休的这几天正是工作日，医院大厅人流少多了，基本上都是程愫的同事，还有附近一些公司的职员。
程愫规规矩矩领了单子，等着排队抽血，猝不及防，肩膀被人一拍。
“我就料到你会选今天来体检！”
映入眼帘的是林青青的笑脸，她今天没有盘发，穿了一身粉红色针织连衣裙，看起来温柔娇俏。
程愫笑：“这套私服不错，什么时候改行做时装博主？”
林青青“害”了一声：“快别说了，我最近活少，要么在郊区要么要深入县乡，离辞职不干了不远了。”
“我想想，不干这行我还能干点啥啊…诶，你说的时装博主还真有点可行！”
两人笑起来，林青青突然有点神秘兮兮地凑到程愫跟前，碰了碰她手臂：“你知道今年为什么换到二院体检吗？”
她看了看周围，用气声道：“据说台里某大佬的夫人生病，蛮严重的吧，急症，在这给及时救回来了。特别感激二院，还给送了锦旗。然后今年咱们台里体检就在二院了。”
程愫：“哦，这样啊。”其实她也不怎么关注这些。
林青青继续道：“还听说今年二院新进了一批海归博士，作为骨干培养，这次大佬夫人生病，几个年轻的医生贡献不小。”
程愫一边附和，一边分神及时跟上队伍，还有两个人就排到她了。
林青青：“你听我说完，重点来了，咱们和二院这边有合作项目，有人在饭桌上见了专家团，我跟你说，毫不夸张，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啊！”
她声音有些激动，抓着程愫的手臂：“其中有个脑科医生，特别帅，巨帅！！！秒杀一众小鲜肉的那种！！”
这时前面那个人突然痛呼了一声，抽血的护士小姐姐不停地在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稍微忍一下。”
原来是扎偏了，程愫注意力都被前面那人手臂上的伤口吸引了，一时也跟着紧张起来。
林青青突然摇晃起程愫的手臂：“诶！出现了出现了，就是那个男医生，你快看！”
程愫下意识移去目光扫了一眼，紧接着有些意外地愣住了。
温彦白穿着工作服走过来，看样子，好像…是往她这个方向？
他跟几个同事点了点头，然后对程愫道：“好巧。”
世界上有些事偏偏就这么巧。
前面那个人抽完血离开了，程愫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说话时机。
她对林青青说了声：“我离开一下，你先做项目，不用等我。”
温彦白眼神清淡地落在她身上，他们走到僻静处，程愫下意识挽了挽头发，然后露出一个自认为拿捏得恰到好处的笑容。
“原来你在这里工作。”
“嗯。”
眼看着有沉默的趋向，程愫笑道：“我在旁边的陵电上班，离得好近。”
说完这句疑似套近乎的话，她忍不住抬眼打量他的神色。
温彦白淡笑，“嗯。”
这样嗯来嗯去的也不像回事，他补充：“上下班也顺路。”
程愫脱口而出：“你也住学院路那边吗？”
他点点头：“今城壹号。”
这是把住址都透露给她了，程愫顺着记忆找了一下位置：“哇，确实好近。”
那个小区寸土寸金，市区里价格排名前几的小区了，离陵大也不远。
温彦白：“这几天休息吗？”
程愫点点头，他道：“体检的话，一会儿你去排左数第三个窗口。”
她有些疑惑，听到有人在叫温彦白。
“呦呵，温长老，稀罕啊，在这里躲清闲呢。”
凑过来一个男人，胸牌上写着“赵屹山”，他稍微打量了下程愫，然后冲温彦白挤眉弄眼：“不介绍一下？”
温彦白没有搭他的茬，对程愫点头示意，随即转身离去。
男人又看了两眼程愫，赶紧追上温彦白，有点想和他勾肩搭背，却还是止住了。
……
程愫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少了几分凛冽，多了温润，却还是淡凉如他。
回到体检处，林青青按着手臂的伤处，坐在一旁长椅上撇嘴。
“那个护士一看就是新来的实习生，手法不够娴熟，痛死我了。”
程愫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胳膊，竟然没肿。窗口3的那位护士果然技巧娴熟，抽针迅疾。
想起什么，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才意识到，她没有温彦白的任何联系方式。
……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忙碌，月底发工资那天，程愫突然想起那个几天前被她忙到忽略不计的生日。
程羽给她发了个888的红包，知道发多了程愫根本不会收，然后发来一条孩子练琴的视频。
程愫点开，看着小外甥活跃在琴键上的手指，脸上露出点笑意。
程羽是在五年前程愫大四那年结的婚，对象是个离异过的作家。也许是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他追求程羽非常有耐心，婚后两人相处也很和谐。
看着姑姑过上了幸福安稳的生活，程愫感受到心里卸下了某种负重。
-
除此之外，林青青一直喊着出去约饭，程愫那几天特别忙，无暇顾及。
这样想着，程愫给林青青发了条消息。
“好嘞，我叫上楚杰，你不介意吧。”
楚杰是林青青未婚夫，程愫回：“当然不介意。”
林青青：“嘻嘻，正好他帮我们买单。”
吃饭的地方离程愫住处不远，是她不久之前发现的很喜欢的一家川菜馆，林青青叫了楚杰还有他的朋友，叫王狄，程愫见过几面，他在大厂做研发，有点内向羞涩。
饭桌上，几人闲聊，从工作聊到生活杂事，程愫一直安静地倾听着，不时出声附和一两句。
“今年我们公司应届生来了不少，感觉行业越来越拥挤了。”王狄摸了把脑门，没摸到什么头发，又讪讪地放下了。
“这几年各行各业都这样，新鲜血液涌入，咱们这些老油条也该让位给年轻人了。”楚杰笑道，他和王狄都31了。
王狄苦笑，“让位？说得轻巧。就这么说吧，我要走人的话，即使拿了N 1，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都不够在陵城主城买个刚需房。”
楚杰也沉默，他和林青青一直没结婚就是这个原因，俩人在陵城打拼，林家虽然没明说，但态度很坚决，没有安稳的住处，不会同意两人结婚。
林青青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低头吃饭，也什么都没说。
程愫缓和着气氛：“可以再挑挑城市，不着急嘛。我听说王狄的公司有在荆城开设分部的打算，荆城离你们老家都不远吧，现在也发展起来了。”
她说的实在话，林青青抬头笑道：“我觉得荆城不错，我爸妈也盼着我将来能离家近点。”说着林青青看了一眼楚杰，见他没有表态，继续吃菜。
王狄推了推眼镜，问程愫：“那程老师有打算没，听你的意思，将来也不会一直留陵城吗？”
程愫斟酌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我应该不会离开陵城。”
王狄“哦”了一声，明显有点低落。
林青青和楚杰交换了个眼神，程愫目光移向一边，心里在想别的事。
其实，有别的打算，只是程愫不想明说，即使是关系好的熟人朋友，她也做不到全盘托出自己的规划。
况且……
程愫猛地打住，抑制住某些多余的想法，站起身来，借口去下洗手间。
这顿饭理应程愫请的，她提前去收银台结账。
服务生在电脑上操作了一通：“…女士，一共xxx元，直接从您会员卡里扣款了，然后咱们店里搞活动，您点的水果拼盘我们不收费，赠送给您。”
程愫点点头，接过小票后又意识到不对。
虽然很久没来了，但她还记得上次卡里的余额也就两百多。
“可以帮我查下充值记录吗，这个数额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服务生点点头，又在电脑上操作一通，道：“上次您充值是在9月，当时忘跟您说了，当时店里也有活动，充1000送500，当时机器出了点故障，所以那次的优惠是累计到下次消费的。”
程愫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在周边饭店中，相对来说，这家店菜品价格不贵。
充一千送五百？
这家店的老板是大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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