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手机屏幕亮起时，周沁婷还蜷缩在被窝里，半梦半醒伸手去摸，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
她眯着眼解锁，莫雪的消息跳了出来。
【今天有空吗？你要不要来看看小荷包。】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一只雪白的小猫蜷在莫雪掌心下，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粉嫩的肉垫轻轻搭在她手指上。
周沁婷盯着照片看了好几秒，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看看小荷包？
屁嘞。
看看自己差不多。
【好。】
她回完消息，又觉得太过简短，犹豫了一下。
【我带小鱼干去。】
周沁婷站在莫雪公寓门前，手里提着装满小鱼干的纸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铃。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她脚边投下菱形的光束。
她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的瞬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条缝，莫雪蓬松的头发从门缝里探出来。
“这么早？”莫雪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她侧身让出通道，“小荷包在阳台。”
莫雪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小鱼干。”
周沁婷耳尖微热，故作镇定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她的目光扫过玄关处歪歪扭摆着的几双拖鞋——其中两双明显是新买的，和她家里那对一模一样。
她弯腰换鞋时，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牛奶香气。
“你煮了牛奶？”
“早餐，你知道我一向喜欢早上喝热牛奶，”莫雪走向厨房，背影在晨光中显得单薄，“你吃早餐了吗。”
阳台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一向吗？
周沁婷挑挑眉，什么也没说。
莫雪从前哪有这个一向，未曾相见的这五年新养成的习惯罢了。
莫雪从厨房走出，递给她一杯热牛奶，自己则先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杯壁。
周沁婷接过杯子，跟着她坐下，指尖不小心碰到莫雪的手背。
牛奶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
两人一时无话。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两人身上留下细碎斑点。
周沁婷盯着莫雪手臂上的细碎斑点随风一起一落，突然开口。
“你昨晚……睡得好吗？”
莫雪顿了顿。
“还行。”
“哦。”
又是一阵沉默。
周沁婷抿了抿唇，正想再说点什么，莫雪却先开口：“你今天没工作？”
“没，你呢。”
“晚点有，走吧，我带你去看小荷包。”
她放下杯子，随着莫雪背影依次路过琴房，客房，主卧。
到书房。
莫雪推开玻璃门，周沁婷看见一只橘白相间的母猫正蜷缩在铺着软垫的猫篮里。
她蹲下身，看着那只被莫雪指尖轻轻戳毛的小猫。
周沁婷的指尖搭在猫篮边缘，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小猫蓬松的毛发上，浮起一层金边。
小荷包警惕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在看到莫雪时瞬间软化，发出细弱的“喵”声。
“她这么黏你吗？”
周沁婷轻声说，指尖不自觉地蜷缩。
莫雪就在她身旁，发梢垂落肩头。
“去年冬天在片场捡的，当时她冻得发抖，就躲在道具箱后面。”
周沁婷注视着莫雪抚摸猫咪的修长手指，那枚钛钢尾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要摸摸看吗？”
莫雪转头看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周沁婷犹豫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小猫温暖的皮毛，小荷包就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后退半步。
“她怕生。”莫雪握住周沁婷的手腕往前带，“这样，让她先闻闻你的味道。”
周沁婷的呼吸一滞。
莫雪的掌心贴着她的腕骨，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想起许许多多个从前。
小荷包凑近嗅了嗅，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
“她喜欢你。”
莫雪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却依然没有松开。
“你是猫吗？你听得懂她说什么。”
阳光跃动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周沁婷能闻到莫雪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晨间牛奶的甜腻。
她悄悄抬眼，发现莫雪正注视着她，目光柔软，眉眼带笑。
“嗯，周老师不知道罢了，其实我是万年修为大猫妖。”
“贫嘴。”
周沁婷抽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猫毛。
“周老师这就摸够了？”
“我想试试......”
她把高桌上的袋子拿到地面上。
“喂她。”
莫雪偏头，T恤领口随着动作滑向一侧，周沁婷撕开小鱼干的包装，手指有些发抖。
小荷包急切地用前爪扒拉她的手腕，柔软的肉垫按在她的手腕上。
她掰下一小块鱼干，小猫立刻用舌头卷走。
“看来她很信任你。”
“慢点...”
周沁婷抬头，正欲说些什么，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眸里。
晨光透过纱帘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线。
莫雪正伸出手试图越过那道分界线，她呢？原地不动，看着莫雪触及分界线，越过分界线，触碰到自己，轻轻接过手里的小鱼干。
眼眸低垂，略带笑意，侧颜安然。
“周老师怎么喂到一半就发呆。”
她好美。
“你管我。”
周沁婷抬手抵住唇，偏头不看莫雪。
是了，她必须承认，此刻挽着松散发髻、套着宽大家居服的莫雪，对她而言仍是致命的诱惑。
那人额角垂落的碎发，衣领处若隐若现的锁骨，附带的每一个表情，都令她想起难忘的学生时代。
那些在寝室床上辗转反侧，对着她犯花痴的日子；那些攥着两张电影票，做很久心理建设，才敢约她在没课时出门的日子；那些借着钢琴谱掩护，在钢琴练习室偷看她专注正脸，浮想联翩的日子。
少女时代的心动像极初次尝试的柠檬糖，酸涩的甜味至今仍黏在齿间。
而那些都回不去了。
正因如此，才令她恍惚，恍惚这个卸下妆明显看出些许皱纹，不再完美的人，原来已经快30岁了。
而自己，只不过小她半年。
周沁婷看着莫雪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捧起来，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绒毛。
阳光透过她的指缝，照在小猫身上，浮染白色绒毛，变金，变亮。
“你要抱抱看吗？”莫雪抬头，对着她笑，眼睛微微眯起，“她不会怕你的。”
周沁婷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莫雪引导着她的手掌托住小猫的腹部，另一只手扶住它的后颈。
然后趁着空隙环住她的手臂，惹得周沁婷瞪了她一眼，却又因为小猫的动作连忙转过视线。
小猫出奇地乖顺，并没有乱动，在她怀里蜷成一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好轻...”
“相信我，大些开始变胖你就准备头疼了，因为她开始有能力捣蛋。”
莫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她和小猫拍了张照片。
“干什么？”
“留个纪念。”莫雪一只手摆弄手机，嘴角噙着笑，“周天后和小猫的第一次见面。”
莫雪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周沁婷望着她的侧颜，又想起学生年代时，莫雪也是这样，冷不丁就会说要给自己拍张照，原因仅是“那一瞬间觉得你很美”。
“笑一个，周老师。”
莫雪打开前置摄像头，镜头里她们几近拥在一起。
周沁婷这才意识到对方的手还环着自己的上臂。
她应该推开她的。
或许应该像之前在化妆间那样给她一巴掌的。
但此刻阳光太好，小猫太软，莫雪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琥珀色的透明感。
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厨房里飘来的奶香味。
更别提两人现在成对的拖鞋。
她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洒满阳光的地板上，想起今早出门前，自己鬼使神差换上了莫雪最喜欢的牛仔裤。
“好。”
她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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