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半学期文理分班考前一天。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亮整间教室,顾老师温婉地站在讲台上。
一旁,两位班长有条不絮地在过道穿梭,分发着考试用具,顾老师拿起讲台上的考试安排表,“明天早上八点半,第一门考语文。”
顾长亭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学生,最终定格在林闲渟身上, “认真读题,细心作答,严禁空题、提前十五分钟交卷,有时间多检查单选、填空题。”
忽然,前排男生张为民神色平淡如水,悠悠问道:“老师,要是考试不及格怎么办?”
林闲渟憨憨大笑,接着声音嘹亮地接茬, “奖励我们每人一人一根棒棒糖,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呃,此次考试影响重点普通的文理分班,题型不算难。”
顾老师微笑着看向想吃巴掌的林闲渟,没明说不及格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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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即将熄灯,林闲渟盘坐在床铺上磕头背诵长长的文言文。
另一边,林阖正帮陈歆舟温习英语,笑着打趣林闲渟,“临时抱佛脚,小心被佛踹两脚,现在求神拜佛,睡一觉全忘了。”
林闲渟放下摊开的课本,双手合十的反驳,“我佛慈悲。顾老师答应我,说115分请我喝奶茶,125分请我吃汉堡,135分请我吃饭。”
林阖嘴角上扬,笑着调侃,“不然说顾老师精明呢,这招拿捏你稳稳的。”
林闲渟仰着头,把书放在脸上,试图练就过目不忘的本领,嘴里咕哝,“呜呜,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说罢,四仰八叉地倒在床铺上。
三分钟热度,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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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门口被紧张的情绪覆盖,学生们双目望着天花板,窸窸窣窣的背诵,右手提着考试必备用品袋。
顾老师脖颈上的监考证格外醒目,她站在一楼外的平地上,再三叮嘱班内同学,“诚信考试,诚实做人。”
这时,校园广播里响起粗沉且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 “请考生入场。”
林闲渟拿着准考证,提前进入第三考场,考官眼皮子底下的位置。
等待期间,她百无聊赖地玩起橡皮,突然熟悉的感觉袭来,顾老师拿着牛皮色的试卷袋走进。
林闲渟下意识地身体前倾,摘下眼镜擦了擦,在确认自己没看错,小嘴微张,紧紧地盯着顾老师。
顾老师轻轻地瞥一眼小家伙,清了清嗓子, “保持考场纪律,现在开始启封答题卷。”
校园广播再次响起分发试卷的指令,林闲渟接过考官手中的试卷,目光扫过卷面,清晰的标注着出卷人——包子祉、顾长亭、张艺。
小家伙的眼睛粗略看一眼试题,便抬起头,俏皮地说,“我讨厌你,还有你。”
顾老师听了这话,顿时一脸无奈,却依旧保持神色如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铃声压线只剩下五分钟,负责监考的顾老师,时不时在过道里踱步。
每次路过林闲渟的座位,都忍不住瞄一眼她的答题卷,不成想第一题单项选择就涂错了。
顾老师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指着第一题,加点词注音正确无错别字。
她抬眸,却只看见顾老师离去的背影,盯着题目一愣,赶忙拿起橡皮和铅笔进行涂改。
走廊外,已然传来其他考生抱怨题目的嘈杂声音,三号考场内只剩下零散的自班学生检查答案。
顾长亭眼见她反复犹豫,要把刚刚涂好的正确答案又涂掉,不禁着急地开口说道:“你不要紧张。”
林闲渟听到顾老师的话,手中动作一顿,随后收了笔,镇定地回应道:“我不紧张。”
包老师拿着牛皮袋,先行一步去交卷,林闲渟背着书包傻兮兮地站在考场门口,盼着顾老师走出。
小家伙凑前, “嘿嘿,这次考试So Ease,老师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哟。”
顾长亭瞧小家伙喜滋滋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抬起右手,弯曲两指轻敲了敲她的脑门,“粗心。”
“哎呦,老师你坏。”林闲渟脑袋一咯噔,右手捂住脑门,又娇又嗔。
顾老师无奈地摇摇头,眼中透着一丝宠溺,路上有说有笑细聊着考题内容,一直相伴到教师食堂。
顾老师带着林闲渟走进人少的教师食堂,小家伙欣欣地站在窗口,瞅着餐盘里的菜肴,少见的蹙眉,“老年养生餐,无色无味。”
顾长亭听了,淡笑着解释, “教师食堂的菜系以清淡为主,确实不符合你的胃口,不过来了,凑合吃点吧。”
落座在食堂很不起眼的一隅,林闲渟不好好吃饭,环顾四周,好奇问道:“这里一直都怎么冷清吗?”
顾长亭瞥看一眼空荡荡的座位,不紧不慢地咽下米饭,“偶尔。”
林闲渟突然一本正经地坐好,看着顾老师,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顾长亭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小家伙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您高二带那个班啊,是文科还是理科?哪个组合?重点班还是平行班?”
“继续担任三班班主任,你问这个干嘛?”顾老师一脸狐疑地盯着林闲渟。
高二三班是物化生组合、重点班,林闲渟早已在心里暗暗决定,要高中三年都赖着顾老师。
小家伙餐盘里的菜肴,基本没动过筷子,激动道:“真哒!因为像我这样顽皮的学生,换一个老师教我会被气进医院。”
顾长亭又气又好笑,好在她抗压能力过硬,不然她也要进ICU住几天,“所以你就决定气我?”
林闲渟反问:“难道,顾老师你舍得我,去当其他老师的贴心小棉袄?”
顾老师夹菜的手一顿,筷子悬停在半空,神情一愣,“好了,食不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林闲渟依旧不依不饶,一定要知道答案。
顾长亭给小家伙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却又盯着餐盘,悠悠开口,“你觉得呢?”
小家伙没察觉出顾老师的不对劲,一脸自信的接话,“是舍不得的。”
顾长亭轻轻地放下筷子,动作略微一顿,看着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
她看着涉世未深,呆头呆脑的小家伙,“你知道答案的,还来问我。”
“嘻嘻,你不懂。
我知道,和你亲口说是两码事。”
顾长亭心情复杂,独自言语:“我从教五年,从未在哪一位学生身上,感受到像对你这般,浓烈的割舍感。”
……
分班考结束后,第二节晚自习。
「我讨厌夏天的蚊子,它肆意地吮吸着我的血,迫使我抓挠着皮肤,直至抓破皮,流出鲜血为止。」
顾长亭眉头微蹙,紧紧盯着小家伙那条惨不忍睹,满是蚊子包的手臂,红肿的包很显眼。
她缓缓地拉开抽屉,找出一支止痒的药膏,“再抓要破皮,这支药膏你留着,涂完不用送回来。”
小家伙委屈的不得了,忍不住用指尖抓挠,留下深深的指甲印,“顾老师,连蚊子都欺负我,好痒呀。”
顾长亭关切地握住小家伙的右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听话,别再抓了。”
小家伙仰着头哭唧唧,无论顾老师如何安抚也无济于事, “蚊子留下的瘙痒在啃啮我的内里,我也很煎熬……”
顾长亭心疼且无奈,拿过小家伙手上的药膏,边涂边说,“忍一忍,抹了药膏。”
她继续说:“艳色招虫,你又不喜穿校服,衣裳穿得花花绿绿,蚊子不叮你,叮我?”
林闲渟可怜巴巴地抓起身上的克莱因蓝的短袖,眼瞅着它说讨厌你。
办公室里只有顾老师一个人,林闲渟不打算回闷热的教室,随后走到顾老师左手边闲置的办公桌。
静静的陪着,夜晚下,她的眸光被拉的很长,总是分神偷看。
临近,晚自习放学,顾长亭合上笔盖,收拾好桌上的课件。
淡淡的目光掷向小家伙,她今天不吵不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好话不过三秒,突然来一句。
“哇,我简直是太聪明啦。”
林闲渟猛地抬起头,满意地拿起做完的数竞赛卷给顾老师过目,还有些小骄傲,“老师,我写完了。”
顾长亭接过试卷,粗看一眼,“郑校很器重你,认真对待这次竞赛。”
提及郑飞——她的指导教师,林闲渟即刻触发话匣子技能,滔滔不绝的怨气,疯狂地向外输出。
“器重?他每天骂我说我摧残我,隔三差五加试卷,害得我白天写各科作业,晚上熬夜做试卷,觉都睡不好。”
“他还大言不惭对我说,青年是祖国的未来,不要愁眉不展,死气沉沉。”
听着小家伙的抱怨,顾长亭换位思考,思量出既不得罪校长,也不让小家伙高负荷脑力劳动,折中的法子。
“这样吧,我这门学科的作业你可以晚一点交,但是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听到这消息,林闲渟别提有多高兴了:“像小顾你这种菩萨心肠的好人,一定会顺风顺水,所有的福气都会聚向你的。”
何以见得,可拉倒吧。
顾长亭笑着不说话。
喧闹的人声在楼道内回荡,顾老师身心疲倦,准备起身回公寓休息,注意到静静躺在地上的富士相纸。
小家伙手脚麻利地关紧门窗,转过身,“老师,门窗关好了,可以……”话刚说一半,她神色慌张地伸出手。
“糟糕,我的相纸!”
顾长亭捏着相纸的边角,视线久久停留在林闲渟身后,那张临州市華清书院2005届高三毕业合影。
她的眉睫一沉,想起已故九年的老友李书年,她的忌日将至。
2005年正是顾长亭高三毕业的那年,也是遇见小家伙的年月,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半年光阴。
那是一张跨越时空的合影,小家伙摆出“耶”的手势,看着镜头笑容满面,她窥见了年轻时温柔爱笑的顾长亭。
她盯着相纸看,眉宇轻挑, “你的相纸?”
“呃呃呃……”林闲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解释,双手攥紧裤缝,惊奇为何会突然掉出。
故意转移顾长亭的注意力,发自肺腑地说: “老师,你十八岁的时候好漂亮,看起来好青涩。我听张姐说,你还是当年的華清四大校花之首,文科状元。”
为什么她对我的从前那么好奇?
顾长亭无奈地笑,张艺不把门的嘴,什么时候能消停,大嘴巴她又被张姐出卖了。
“过去九年了。”
“收好。”她眼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将相纸还给林闲渟。
顾长亭提起椅背上的帆布包,径自离开,林闲渟背起书包,粗略地扫看一眼门窗电灯,疾跑到她的身侧。
顾长亭情绪低落,一直垂着头,思绪不经忆起青春时期好友之间的二三事。
林闲渟的视线,无意瞥见顾长亭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有话直说:“顾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陷阱回忆漩涡中的顾长亭,突然抽出神,还未反应过来,“没有,你问这个干嘛,你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啊!顾老师那么优秀,年轻又漂亮,怎么会没有对象。”自言自语道。
“您要的话,我可以去相亲角给您物色,再不济我可以把我适龄未婚的堂哥们介绍给你。”她继续补充。
“那顾老师带戒指是不是招财啊?显富贵啊?没想到顾老师你还挺迷信。”
顾长亭哑口不言,打住打住提及婚姻大事,总会犯起头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今年过年,姐姐的女儿顾祁已满三岁,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压力下,各种催婚逼她相亲,好在父母亲明事理。
却不成想,近期桃花盛开,方圆漫开十里花香,为躲避同科组同事许褚的追求,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看顾长亭脸色难看,林闲渟后知后觉,大概是自己身份越界,问了不该问的,想要道歉。
顾长亭步频加速,语气稍有严肃,“不用了,师生之间,要有一点距离感。”
一字一句像重锤一般击打着林闲渟柔软的内心。她只当我是她的学生,好冷冰冰,好无情。
“我们两个相隔一米半的社交距离,还不算有距离感?”
“是我越界,惹顾老师不高兴了。”
林闲渟久久地伫留在原地不动,望着顾老师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头不解的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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