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沙蛮行宫,风沙总为寒月起舞,冷冽的刀锋悄无声息划过守卫们全副武装的脖子,只留挺拔的鼻尖倒映于寒光剑影。只是不知为何他们都戴着鸟嘴面具,好似瘟疫来袭。
年轻的刺客穿梭于帐篷之间,犹入无人之境。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阿姆亲王的营帐。他有许多问题,需要这位声色犬马的亲王解答。
当刀锋划开营帐一角,将月光投入欢愉的春园,年轻男子冷峻的面容同这般放荡格格不入,他只将剑目轻扫,就吓得那被肥肉堆满的胖子冷汗直流,更是将身边的美人一个个推向男子。
男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却也不愿伤及无辜,一掌击晕一个,已跨至阿姆身前。
阿姆屁滚尿流,病怏怏提起佩刀,才拔出,已被寒刃击飞。男子冷冷盯着胖子,如狩猎的毒蛇。他才想伸手将阿姆提起,可这胖子一身烂肉油光,令他恶心得无法下手。男子只得将匕首横在阿姆颈侧,一脚将阿姆的大腿踩得乌青,才厉声问道:“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您留我一条生路!”阿姆全身的肥肉同他的声音一同颤抖着,好像随时都要融化。
“十七年前,你为何要伙同莫尔德人入侵不离雪?十七年前,随战争而来的瘟疫是否同你们有关系?十七年前,罗伯特??瑞凡绝的死是否有你的参与?”男子面色铁青,大腿猛地发力,竟将阿姆大腿踩断。他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嘶吼,将肥肉和大汗都拧在眉头里。
待阿姆习惯疼痛,他终于能够看清男子斗篷下英俊而肃杀的容貌,黑发黑瞳,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肃杀。这份气质猛地助他回想起十七年前入侵不离雪时,那位神出鬼没,克敌千里的不离雪噩梦——罗伯特??瑞凡绝,立刻哀求道:“入侵不离雪,都是莫国那些混蛋想出的主意!他们出钱,我出兵!后来我被瑞凡绝击败,就再也不曾回到那里,千真万确,请您相信啊!”
男子面无表情盯着阿姆,一言不发。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在意,他甚至不觉得故国被入侵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弱肉强食,从来如此,哪怕有一天不离雪因此灭亡,不离雪的百姓生灵涂炭,都与他无关。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瑞凡绝因何而死。
阿姆瞪着男子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将自己切碎,咽了口气,才颤颤巍巍道:“这瘟疫怎么也不可能是我们沙蛮人弄出来的啊!不然何至于如今沙蛮境内瘟疫横行,却无解决之策呢?”
男子眼睑微动,算是认可了阿姆的答案,但他对这答案依旧毫不在意。于是手中寒刃又近了阿姆一分,刮破皮肤,漏出的却非鲜血,而是油脂。
“瑞凡绝不是我杀的!”阿姆尖叫道,好像流出体外的不是他的油脂,而是他的宝藏,“当年我们是想暗杀他,可是从未成功过。”
阿姆低下头,不断偷窥着男子,见他眼珠一动不动,宛若漆黑的夜,怯声道:“我该说的都说了,请您饶我一条性命……”说罢他不住咳嗽起来。
男子这才注意到,阿姆面色枯黄,双目无神,分明是得了瘟疫的模样。他却毫不在意,凑近阿姆瞳孔,确信阿姆震颤的瞳孔不能再隐瞒任何秘密后,便将短刃收起。
“多谢英雄饶命……”阿姆将自己咳成了球,磕头状若翻滚,“您真是位了不起的不离雪人,您一定能带领不离雪人摆脱瘟疫,走向光明的!”
男子冷笑无声,背过身去,轻声自嘲道:“我这恶魔之子,也配做不离雪人吗?不离雪人自有他们的光明,奥尔汀家族的光明。”他话音未落,神色骤变。还没来得及拔剑出鞘,数支火羽已当空来袭,将营帐点燃,帐外旋即传来呼号声:“阿姆亲王被不离雪人刺杀了,捉拿刺客!捉拿刺客!”
阿姆面如死灰望向男子,祈求他能带自己脱离火海,眨眼功夫,已难觅他踪迹。男子于火光焦灼处疾步而驰,须臾投入夜色,无影无踪。他一路不息,行至旷野,月朗星稀,面色却依旧紧绷。原是在他四周,有数名灰袍鬼面的杀手,他们与夜色融为一体,跟随许久,男子早已察觉他们。男子认得这些人,他们是沙蛮大君的护卫,当初觐见大公时,他与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大君是要背弃约定?”男子提剑于胸,做出攻势,脚步却不停后撤。这些人一言不发,就好像几座木桩。男子同他们相持,亦一动不动。直到风起云遮,蔽了月光,那些人猛然暴起,身形宛若鬼魅,转眼已欺身上前,刹那间交锋数十招。待月明云散,地上只留下血迹斑斑。杀手们面面相觑,男子却不见踪影。
炎热的戈壁炙人心神,光是面临干涸的风,就叫人将黄沙吞咽不停。疲惫的男子虚弱地感受着地面的滚烫,却快连这仅存的感觉都要失去。他失血过多,又缺乏救助,快要脱水而亡。
昨夜的激战虽靠秘术侥幸逃脱,他却付出惨重代价,如今连东南西北,都要分辨不清。
炙热的骄阳无法将盘旋的秃鹫驱散,他们聚拢于男子上头,不断鸣叫,就如死亡的欢歌。男子却不愿与死亡共舞,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兀自挣扎,缓缓在沙丘上踩出一个又一个随风而逝的痕迹。
他并不憎恨背叛他的沙蛮大君,他们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可他的行踪本是机密,除了同伴无人知晓。一定是有叛徒泄密,才能准确无误地让自己为大君背下每一口黑锅。一想到他又一次被同伴出卖,又一次被身为不离雪人的同胞出卖,男子怒上心头,心道:十七年前,莫非您也是被这般背叛的吗?可我终究不能查探清楚,那年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这次沙蛮之旅,亦出自同伙背叛,男子本欲在落雪市劫持不离雪王,向他问清当年真相。不曾想被贪生怕死者背叛,竭尽心思的天罗地网换来的却是光明骑士长卡斯兰特的守株待兔。在一众光明骑士围追堵截下,男子只得朝沙蛮逃窜,又被翻译出卖给沙蛮官员,一番流离终菲尼城接受大君审判。他本要以间谍罪处死,却用消弭瘟疫的借口巧言令色存活下来,可沙蛮大君岂是易与之辈,他不过是想借男子的手除去那些不听话的亲王而已。
“难道我真要含恨而终吗?真是可笑,不离雪人皆信光明神,可非是死到临头,绝想不起遵守神训。也难怪,光明神本就是不存在的,更遑论庇护每个不离雪人。我从未见过那位神明,恐怕除了编纂童话的人,也不会再有人见过。真是可笑,若神明真的存在,为何我们不能得偿所愿?为何瘟疫会在不离雪肆虐?为何英雄总要抱着污名死去?”
男子没来得及宣泄对世道的不公,便被炙热的土地包围。弥留中,他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却微笑道:看来真要到此为止了,真是讽刺,追兵的速度要比死神更快。
迎接他的却并非刀剑,他只听见温柔而稚嫩的声音,关切道:“师父,这里有个快死的人,我们救救他吧!”
当仙姿曼妙的身影朦胧于男子搭拢的眼皮,他若有所感,拿出最后的力气睁开双目,好似不看她一眼就会抱憾终身。
那是位明艳得不可方物的少女,一颦一笑皆令人沉醉。她洁白的裙摆在风沙中摇曳,却不染半点纤尘。男子心中突生百感:若光明神是存在的,她一定同面前的少女一模一样。
“我叫爱德华??瑞凡绝!”爱德华不记得自己这句话是宣之于口,还是念在心头。因为他意识旋即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不记得。直到那双如梦魇般血腥的瞳孔又一次如影随形,出现在他颠倒而孤独的梦中。若无那血色的眼照亮长夜,他定跌入残垣断壁生出的深渊险壑。可他却没缘由地恐惧它,躲避它,生怕被这缕月光吞噬。
“师父,那人不见了。”那女童杏腮桃脸,生得甚是可爱。她步伐沉稳,言语恬静,皆不似年幼之人。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后车的门帘被黄沙掀开,空空如也。
“既然他能离开,那便无大碍,莫管闲人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少女此刻宛若邻家少女,杏目明澈,笑若桃花。她轻轻抚摸女童额头,闭目养神,不再多言。她知此行紧促,绝不能为救一个人浪费救千万人的时间。马车疾驰于荒道上,它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菲尼城。
不知何时起,无名瘟疫从不离雪帝国蔓延至整个恒古大陆,哪怕是最遥远的云中,也有不少的人得了瘟疫。少女离开故地,横跨北荒,自是为了去往不离雪,去源头查清它的由来。除此以外,她还要确认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不离雪的瘟疫是否与祂有关?
沙蛮的风沙极大,纵是坐在马车里,有着少女的法术加持,女童依旧感受到了那风沙的锋利和酷地的炎热,不仅是那股炎热的味道,还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沙蛮本就是游牧民族,各部族的首领只是名义上听从沙蛮大君,除了大都菲尼城严控着瘟疫的传播,封锁了与外界的联系,剩下的部族都因为这场瘟疫损失惨重。
少女早就将牵动着马车的马儿在大都换成了沙漠里日行千里的沙虐虫,重金之下,总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跨越瘟疫严重的沙蛮,把人送到不离雪。可就算这样快虫加鞭,不曾停歇地赶路,也用了一个月时间,才横跨了沙蛮的东西,到达了沙蛮与不离雪的边境——道姆城。
一个问题萦绕于女童心中许久,尤其是看见了沙蛮的人们暴尸荒野的惨状。可她只是学着师父,闭目不语。少女似是看出了女童的欲言又止,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镜儿,别将所有话都藏在心里,要告诉你亲爱的师父啊。”
“师父,以您法力之甚,难道不能以大神通消灭瘟疫吗?您看看瘟疫扩散的沙蛮国,若是云中也这样,该怎么办啊?”
少女的神色不知为何严肃起来,不再温柔慵懒:“镜儿,若是这瘟疫并非来自人间,我便是亲手解决了它又何妨。只是我们现在既在人间,以当今大陆上法力最高强之人的能力,激活一城的阵法也已是极限。遇到人的事情,便只能靠人的力量去解决他,不然又怎么称得上是历练呢?”
“师父,这只是**吗?”女童困惑得看着少女。
“既非天灾,定当**。我可没在书里见过这种样子的瘟疫。”少女又恢复了慵懒的样子,她靠着窗,望着窗外,“不离雪帝国就快要到啦,镜儿,我们终于可以不用成天吃沙蛮的大囊和面食啦,那些可都是少女身材的杀手呢!”
“师父狼吞虎咽时候可没有想过吃大囊和面食会胖呢!”女童嘟囔道。
“哈哈哈。”少女被女童道破,却也不恼,又宠溺地揉起女童的脑袋。
“师父别再揉啦!头发要没光光了。”“偏不!”
“马上便要到落雪城外了,二位打算如何入城呢?”驾着沙虐虫的虫夫打断了少女和女童的嬉闹,他满是茧子的手驾停了沙虐虫,那双手竟也敌不过风沙的摧残,有了伤口。虫夫憨笑道:“如今沙蛮与不离雪因瘟疫断绝往来,若非有皇室或是不离雪贵族的文书,可不好进入啊。”
少女没有接话,她等着虫夫接下去的话。
“落雪城东南方向是贫民所居,那里的看守并不严密,商人们为了赚钱,便拿钱去买通城东南的看守,出入城自然随意。几年前还是沙蛮不让不离雪的人进城,如今沙蛮的瘟疫是越发严重,倒是反了过来。”
“倒是也不怕这瘟疫重新席卷不离雪。”
“那姑娘却是不知,这瘟疫只是对修炼元素魔法的人危害巨大,对于普通人只是浑身乏力几天,也就好了。咱们一路上看见的那些尸骨,哪一个不是族长亲族,位高权重,才能修行元素魔法,反倒是因为这瘟疫,落得皆成白骨。”
“竟还有如此说法?”少女这些日来也是打听过这瘟疫最泛滥之处有何异常,有说是因为神罚,有说是因为千年前的瘟疫卷土重来,而虫夫的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闻。不离雪和沙蛮是相邻之国,虽信仰不甚相同,但却同样修炼着元素魔法,不似云中人寻仙问道,修的是天地之气。如此说来为什么云中瘟疫并不严重倒是有了解释,可少女依旧觉得事有蹊跷。
“如今不离雪国除了国王和贵族的血脉有着先祖庇护,仍旧可以施展魔法不受影响,剩下的人已经没多少会魔法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呆在沙蛮吗?”少女依旧撑着窗,眼神里有着玩味之情。
“我曾经久居不离雪,这才知道。”
“说吧,要多少钱才能进城。”少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车夫纠结。
“您是云中人,又没有通关文牒,若是不足十刀尔,那恐怕会被当做逃犯或是细作,就算进了城,那也是被关进大牢。”
“恐怕不单单是钱那么简单吧。”
“请姑娘在城外休息一晚,明日待我准备好东西就和姑娘一起入城。”虫车停在了一座旅店前,这座旅店是不离雪的风格,尖塔高耸,壁面纯白,与周围低矮的沙蛮建筑格格不入,“在下办好入住手续,就请姑娘今日纡尊降贵,在此歇息一晚。”
不多时,虫夫便从旅店出来:“入住手续都已办好,姑娘可以下车了。”他行了一个绅士礼,抬起右手,伸向少女。
“这道姆城有什么好吃的?”少女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不顾虫夫伸出的手,然后把女童抱了下来。
“道姆城的牛奶酒和炙烤沙牛肉是道姆城一绝。”
“那入城的事情就有劳您了。”不知何时,钥匙已从虫夫那儿到了少女的手中,“镜儿,我们走,去吃好吃的去。”
“请姑娘不要跑太远,迷了路,影响了明天入城。”虫夫话还没说完,已不见少女和女童的身影。
少女右手拿着烤牛肉,左手牵着女童的手,漫步在道姆城的街头,她们两人已经逛了许久,为进城备着东西。这座城倒是比途经的那些部族城邦有生气许多,只是没有一点点的魔法气息。或许正如那虫夫所说的,只要不修行元素魔法,那这瘟疫便对人不会有什么影响。
“乖徒儿,对那个虫夫,你有什么看法,答对了师父亲自烤牛肉给你吃。”少女津津有味地嚼着牛肉,含糊不清道。
听闻少女要亲自下厨,女童眼神一亮,沙蛮的食物终究不合女童的口味,这些食物虽然可口不已,却不如师父的手艺,女童已多日没有吃得心满意足了。
“他是带着目的与我们同行的,师父我说的对吧!”女童仰头,笑嘻嘻看着少女,想要得到少女的夸奖。
“不错不错,怎么判断出来的呀?”少女又想摸女童的小脑袋,却被女童躲开了。少女哈哈一笑,并不在意,手却直接捏了捏女童的脸蛋,这下女童没躲开。
“沙虐虫可是异兽,就算他是大都的虫夫,怎么可能供养的起啊,像我们阔绰这般的乘客可没有几个。”女童揉了揉别捏红的脸蛋,得意洋洋道,“所以事出反常一定有妖,他一定是抱着什么目的才跟着我们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除此以外你还发现了什么线索?”
女童这次却是没有说话,少女的话确实难住了她这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她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最后摇了摇头:“师父,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呗。”
“第一点,这大都可是与外城隔绝许久了,只出不进,他是如何知道遥遥千里之外不离雪的情况的;第二点,就是你说的,除此以外,大都封锁,哪的虫夫还能有生意,他竟还养得起沙虐虫;第三点,他怎会如此清楚的了解出入落雪城的方法和价格;第四点,他行的那绅士礼,可是不离雪贵族才会用的;第五点,之前在别的城邦部族,咱们可都是露宿草原,披星戴月地赶路,怎么到了这里,就住旅店了,而且非要把我们安顿在这个不离雪风格的旅店。这些都说明了他有问题。”
“师父你别卖关子了,到底他想要做什么呀?”女童眨巴着双眼,想从少女那得到答案。
“他想进入不离雪帝国,而我们的出现,给了他一种万无一失进入不离雪帝国的方法。不如明日进城后,我们便去看看不离雪的通缉令上有没有这号人物,看看他到底是谁。”
“二位姑娘,请你们穿上这些衣服,再用黑炭把脸抹黑,我们就能进城了。”虫夫似乎是担心二人怕脏,不愿意听他的话,又补了一句:“这些衣服只是看上去脏罢了,那黑炭在我们的国家可是能作画的,一洗就掉。”
但他的顾虑是多余的,少女二话不说便穿上了破烂不堪的衣服,顺便帮女童也换上了这样的衣服。她只是随意一拉,便把自己搞的批头散发的,又拿黑炭在雪白的脸上一抹,活脱脱一个沙蛮的难民。她又拿黑炭想在女童脸上作画,女童连退数步,不愿意让少女把黑炭抹在自己的脸上。二人在那里僵持了片刻,女童才不情不愿地从虫夫那儿拿了点黑炭,抹在了自己脸上,这下有两个沙蛮的难民了。
那虫夫看着二人的模样,不免哈哈大笑,只不过他的形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日晒雨淋,他的脸被晒得黑一块红一块,数日的长途奔波让他没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和胡子,仿佛两簇鸡窝。只不过他换上了一套精致的衣服,虽然精致但是破旧。
“所以你打算怎么让我们进去。”少女问。
“您也知道,我们不离雪帝国的法律早已禁止本国人为奴为娼,可那些贵族们,却需要人服侍,从外国拐卖来的少男少女,自然就成了贵族之间的抢手货。那些人贩子们每年都为落雪城提供了大量的税收,哼,所以落雪城的城主自然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虫夫说着这话的时候不由攥紧了拳头,语气也越说越激动。
“这城主真是该死。”女童嘟着嘴道。
“云中也不曾好到哪里去啊。”少女叹了一口气,突然就把手往女童脸上一抹,本来女童的脸就已经够黑的了,如今更是像被火烤焦了一般。女童试图还击,想要把黑炭也抹到少女的身上,却发现身边还有个虫夫,于是停了下来。
“这孩子怕生。”少女黑然一笑道,“您继续说,不必理会我们,只要能让我们进城便可。”
“到时候还需要姑娘扮做山穷水尽的沙蛮难民,我就扮演一位带贫穷母女进城过好日子的商贾。”
“那就请先生带路吧。”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落雪城的东南城门,这里不似正东的城门无人往来,一副熙熙攘攘的样子。这里有装载着木头砍树工,有从沙蛮满载而归的珠宝商,也有和他们一样被“拐卖”来的少年少女。除此以外,还有许许多多沙蛮的难民,企图进入落雪城,只是周围的人都离他们远远的,害怕他们身上带着瘟疫,感染给自己。
守卫的士兵是几个懒散的中年胖子,他们不时举起酒袋,喝着那据说是能抵抗瘟疫的葡萄酒。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满脸不耐烦地面对着这些想要进入落雪城的人。当然,珠宝商差护卫们将五彩缤纷的宝石放入他们怀里的时候,他们的笑容是怎样也藏不住的。除此以外,对于那些稍有姿色的被拐少男少女和难民,在揩了一手油后,猥琐的笑容和害怕的惊叫都会同时响起。只是,除了那些给足金钱的人,别的人不论怎么哭喊,都会被拦在落雪城外,不能进入其中。
很快,就轮到了少女一行人。虫夫把刀尔交给了为首的士兵,这士兵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打扮的破破烂烂,黑不溜秋的“母女”二人,对着虫夫道:“怎么,现在这种货色也有人要买?就这两个货色,赚得回你的过路费?”
那虫夫挠了挠头,憨笑道:“您也知道的,上面的大人口味都是不一样的。”
“哈哈哈哈,你说的也是,这些老东西就没一个正常的东西。”士兵大手一挥,便让三人过去了。对于这两个如此肮脏的难民,这些士兵是一点调戏的情趣也没有。
三人很快通过了落雪城的城门,进入了城中。像少女这般打扮的人在这贫民窟聚集的城东南,反而是泯然众人矣。她目光不断扫视四周,终于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通缉令。这城中有五张通缉令随处可见,其中三张都是寻常的杀人犯,长得不是凶神恶煞就是歪瓜裂枣,通缉令上清楚的陈述着他们穷凶恶极的罪状,他们的赏金清一色都是五十刀尔,也就是一千雪令,抵得上落雪城一家三口不吃不喝一年的结余了。而另外两张通缉令上的罪犯,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第一张通缉令上的,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弗尔·马格斯。他的主要罪名是叛神罪和异教徒罪。当然仅仅是如此还不值得贴满大街,除此以外,这名中年人的罪名还有充当恶魔的使者,传播恶魔的思想和法术,蛊惑世人;妄图推翻不离雪第三帝国;对抗教廷和国王,组织平民违法罢工等。比起前面那几个杀人犯,他的赏金足足有一千刀尔。要知道,在不离雪这个可以鬻官卖爵的地方,五百刀尔便能谋个男爵的地方,一千道尔可是一笔巨款。
第二张通缉令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他的名字叫爱德华·瑞凡绝,他被画得如同那些杀人犯一样凶神恶煞。他的主要罪名只有两条,一条是叛国罪,一条是谋反罪。至于他的赏金,和弗尔·马格斯相比就没有那么多了,只有区区五百刀尔。
正当少女还在全神贯注思考着的时候,一列骑着白马,全副武装的骑兵从闹市呼啸而过,朝着城门口奔驰而去。他们除了带着标配的长枪和盾牌,还携带了一种少女没见过的东西,长长的管道,木制的手柄,少女估摸着是一种不离雪帝国的武器。那些士兵所到之处,所有民众皆是躲得远远的,有些不及避让的径直被骏马踏过,而那些商贾们买卖的玩意儿,则是被踏得稀巴烂。
虫夫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旋即又松开了,他将那顶精致又破旧的帽子压得更低了点,然后对少女道:“不知道姑娘接下去要去哪里,如果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可以带您去我的故乡曙光市,我相信姑娘去了那里一定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我们不能闲逛了,要立刻出发。”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事情?”少女抱着女童,继续跟着虫夫。
“您自云中来,穿的是高档的丝绸,身份自然只高不低。一位看上去娇弱的女士竟然敢带着一个女童横跨沙蛮,那这位女士的本领一定不简单。如此这样的一位女士,竟然不愿意正大光明地进入不离雪的国境内,那绝对是带着目的而来的,而这个目的若是被不离雪的王室所知晓,一定不能顺利的开展。不知道我说的是否正确?”虫夫的眼里飘扬着自信的色彩。
“曙光市可大了,我该怎么去找你?”少女婉拒了虫夫的邀请。
“去光明城堡,找霍夫管家,就说找他的老爷。”虫夫还想劝说少女随自己前往曙光市,却已不见了少女和女童的踪迹。看那些白马骑士气势汹汹的模样,怕不是马上就要对这座城市进行控制,既然已经告诉少女如何找到他,那他也应该赶紧离开了。
少女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影藏起自己的身形,重新回到了东南门。其实她们本可以直接靠着隐身术进城,但那个虫夫身上的秘密引起了少女的兴趣,所以才画黑了自己和女童。这时她们已经换上了不离雪帝国的哥特服装,像极了不离雪的贵族少女。她们要去看看,为什么这些骑士的到来,会让虫夫如此紧张,要立刻离开这里。
东南门外,那些骑兵不知对守城的胖子说了些什么,那胖子立刻就不管不顾大门外排着队的人们,将那些骑士留在门外,并把城门关了起来。城外的人们看着全副武装的骑士们,立刻大喊大叫起来,但这些愤怒的叫声马上变成了绝望的叫声。骑士们拿出那不知名的武器,一发发充满着火元素的金属弹,就这样打进了那些手无寸铁人的身体里。少女皱眉,她轻轻抚摸着受了惊,躲在她怀里的女童,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做些什么。不久,枪声就停止了,大门为骑士打开,合上,只留下血流成河的一地平民,然后再也不曾打开。
在这件事情过去不久,就传来了落雪城因难民涌进导致瘟疫重新爆发的消息,落雪城数位位高权重的魔法师因为瘟疫丧失性命,除此以外,许多没有修习元素魔法的百姓也死于瘟疫之下。城南的管事者和他手下的那些守卫,因为防疫不利被全部追查。管事因为管理不善罪被革职查办,守卫因渎职罪和收受贿赂罪被全部绞刑处死。
瘟疫的爆发后,落雪城立刻重新封锁起来,变成了任何人马不能进入、外出的状态。由于城南是贫民聚集之处,所有因瘟疫而死的人全部都被扔到了城南闹市。这瘟疫在城南仿佛是安了家一般,一传十十传百,顿时闹得人心惶惶,民怨不断,最终城南的百姓们拿着棍棒和火把去官邸抗议,并和官邸的卫队发生了冲突,但这些最终都被落雪城的骑兵依靠强大的火力镇压了下来。
“这瘟疫怎么对我们高贵的血脉也有效果了?”皇宫中,一位雍容华贵,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吹胡子瞪眼,怒目而视宫廷医生,“你不是说过,它只会对那些低贱的血统,却还想妄图沾染神力的人造成影响吗?”
宫廷医生摸了一把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用余光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国王,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布鲁克斯大公,你何必为难一个宫廷医师。”王座上的国王不紧不慢道,他摸着自己的公羊胡,“那些偏远地方的家伙们血统不纯,自然抵抗不住这瘟疫,这不是更加证明了我们的高贵吗?只有我们这般高贵的血统才能抵抗住这神的惩罚啊。你与其关心这已经被封锁在落雪城的瘟疫,不如去关心关心,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据沙蛮来的情况,他可是从你的落雪城回到伟大不离雪帝国的。”
布鲁克斯公爵冷哼一声:“若不是你派骑兵打草惊蛇,如今他的脑袋已经悬挂在落雪城的城头了。“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可知道这瘟疫搞得人心惶惶,那些人宁愿饿死,也不愿去工厂干活。因为这,今年落雪城的税不知道要少上多少!和这些损失相比,这家伙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盯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除之后快呢,布鲁克斯大公?”国王看着布鲁克斯公爵,讥笑道,“莫非这样一个普通人,竟能让无所不能的布鲁克斯大公手足无措,竟然连工厂都运作不下去了?”
“东部六城均以被我光荣的孩子镇压完毕,那些低贱的血统,如何敌得过高贵的魔法,如今这些工厂都已经开始了正常的运作,今年落雪城损失的税收,就从他们这些不安分的贱民那里补充。”布鲁克斯大公森然道。
“既然你都已经镇压了他们,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一个低贱的人就算带着再多低贱的人,也不可能是高贵血统的对手,我们可都是神的子嗣,拥有神的力量。区区凡人,怎么可能是我们的的对手?”国王站起身,拍了拍公爵的肩膀,“布鲁克斯,这场瘟疫不会扩散的,我现在就派神圣的血脉去消灭这恶魔的瘟疫,马上那一箱接着一箱的金币就会重新出现在你的城堡里。”
“如果他还敢在我的领土上出现,我保证您马上可以见到他的脑袋。”公爵手放胸前,单膝下跪,随即站起身来,“这个日子不会太遥远的。”
“那我静候佳音。”国王撵了撵自己的八字胡,对于公爵的回答十分满意。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们去见见不离雪的守护神,问问他们,这十几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落雪城外,那些无辜之人的尸体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片片雪花,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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