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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家亡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夜幕笼罩之下,江河间流淌的星光渔火相互映照,显得格外澄澈。远远听见清脆的童声,像影影绰绰的天星,寂静地闪烁在苍茫的夜空。这却让人不得不疑惑:谁家的孩子,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呢?

此时,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几乎淹没他们的稻海之间若隐若现。泥泞的田埂之间,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好像望不到尽头。那是一个十几岁的男童,紧紧地拉着一个更小的孩子,他们靠在一起走,走得有些气喘吁吁。

“哥哥,小鱼累。”更小的那个孩子拉住哥哥的手,摇了几摇。

虽然也是满头大汗,年长的那个却伸手抱起了另一个孩子,

“小鱼乖,哥哥抱你走。”语调间尽是温柔。他掂了掂手中的妹妹,抱得稳了,又用衣袖给她擦去了头上的汗珠,才继续向前匆匆走去。

名唤小鱼的女童,好似在为这第一次的夜行感到兴奋,在哥哥的臂膀间坐得稳了,便抬头向四处看去。

“哥哥你看,这儿有好多星星啊!”脆生生的童音飘过静谧的夜空。

女孩儿自顾自地望着天,唱着刚刚学过的歌谣。如同行路时解除乏闷的银铃,那童音散落在男孩子的肩头。

只是小鱼没看见,男孩嘴角微动,一滴泪水悄悄地打在了手臂上。

男孩摇摇头,想拼命甩掉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明明只是带着妹妹去田间玩耍了一阵,回来之后竟然看见家徒四壁,父母都倒在脚下的血泊之中,声息全无。他们死不瞑目,眼眸之中仍带着万分的恐惧与惊诧。他脚下一软,就跪到了地上。他听见身后妹妹并不甚稳的脚步声和一声欢快的“阿娘”,双脚突然就有了力气。“不,我不能让小鱼知道发生的事。对,对,她还小,只要看不到,应该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脚下一个踉跄向身后的妹妹扑过去,想挡住她的视线,却看见妹妹怔怔的目光。他只得将妹妹抱出那染血的房间,强忍着泪对她说:“小鱼乖,去院子里玩一会。”

“阿娘——”小鱼疑惑地看着哥哥。

“阿耶阿娘都睡了,小鱼不要怕。”

他直等到小鱼又开始在后院被虫蚁吸引过去,才一脚又踏进了放着父母尸体的房间。

小鱼拿着小树枝,在凋零的落花间蹲着,小声地问:“小虫,小虫,告诉小鱼,为什么睡觉的时候要睁着眼睛——”话没说完,眼泪便滴入了泥土。

重温惨状,男孩心里却不似当初那么惊慌,他一手阖上了父母的双眼,另一手自然地扶住了那渐渐冷却的躯体,他想,从今以后,便不再有他们的照顾保护,这世间只有自己了。从心间渗出的无助和冷寂包围了他小小的身体,仿佛坐在一片死寂之中,令人迷惘。想到这里,他连泪都没有了。心一横,他想,我不能哭!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如此狠毒!——报仇,两个字,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他缩了手,在血泊中细看,想找到父亲常日佩戴的东西带在身边,作为日后报仇的寄托。对,父亲常戴着的那串手串。

低头看,父亲的手串已不知去向,他伸出手,颤抖着握住父亲的手,连肩膀都开始压抑地颤抖起来。

“那是什么?”他感到父亲手中攥着什么,颤抖的双肩突然平息。他使劲掰开父亲的手掌,看见一块缀着红色流苏的玉牌从手中跌落下来,撞在青砖上铮的一声响,却只磕破了一角。

他把那玉牌握在手中,怔怔地看了一眼,却听见前门吱呀一响,许多人的脚步声逼近了自己。

“有人在那儿?”一个陌生的声音喝道。

他不敢再听,飞也似地跑出屋子,拉起妹妹便狂奔出去。

日光如同流动于身旁的景象,渐渐地模糊黯淡了,四野寂寥,除了给不知似乎发生何事的妹妹一片静谧的夜空之外,或许也给了哥哥藏匿悲伤的所在。

夜渐渐深了,童稚的歌谣变得模糊,深深浅浅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远方的大树下面,两个孩子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在梦里,男孩儿似乎看见一个峨冠长袍的仙人过来抱他,他睁大了眼睛看,却怎么也看不清仙人的样子。

他拼命想凑近那个仙人,却什么也看不见,一不留神,那仙人化成一片红云飘然远去,他自己脚下一空,从万丈高空直坠而下!

他立时醒了过来。身边的妹妹依然在熟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做这同一个梦。他不知道这梦意味着什么,细细回想的时候,脑袋就沉沉地痛。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真有些晕乎乎的,身上的衣服被夜露打湿,混杂着秋夜的凉意,将肃杀之气贯入肺腑。

“头好痛。”他喃喃地说完,便倒了下去。

“无清师兄!”欢快的呼喊打破了他的梦境,仿佛还在昨日,他还在荒野之间亡命奔波,此刻却已穿上纯阳宫初级弟子的道袍了。

他甚至不记得这是梦是真。他只记得那日他从高烧之中醒来,眼前看到的便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屋内烟雾缭绕,将那人衬得如同在仙境一般。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掉入了另一场轮回,只是奇怪为什么还能记得之前的那些事,那些恨。

“你叫什么名字?”高人和蔼的话音打断了他的疑惑。

“我叫杨安。”他回答,四下望望,又问,“我妹妹杨余呢?”

“哦,杨安。”高人微微一笑,“杨余?是那个小鱼么?”

“对。妹妹单名一个余字,余音绕梁的余,我们叫她小余,但她以为自己是那河里的小鱼了。”他抬起头,又触及到高人的目光,便大着胆子问道:“是你救了我?”

高人点点头,说,“贫道是纯阳宫玄机真人。”

原来是纯阳宫的道长。杨安听说过许多纯阳宫的传说。那里的人修道法,断乾坤,和阴阳,个个都有一身本领。杨安想为父母报仇,必须要学到真本领,而眼前这位道长的相助,或可以成为自己进入纯阳修习武功的机缘。

“多谢真人搭救。”杨安捏了捏怀中的那块玉牌,暗暗打定了主意,正要开口说第二句,真人却缓缓开口。

“杨安,听小鱼说,你们兄妹二人已经无家可归,你一个小孩子,四处流浪终归不太妥当,这次要不是我在扬州附近云游,机缘凑巧,才能救你性命,否则是凶是吉贫道当真无法估量。不如,你拜贫道为师,与贫道一同去华山可好?”

自己心里的话,竟然被眼前的道长说出,杨安大喜过望,双膝跪地,向道长拜了三拜。

“弟子杨安拜见师父。”可是,小鱼怎么办?他犹疑了一下,问道,“小鱼能不能也和我一起去纯阳宫呢?”

玄机真人微微一笑,“这个自然,你们兄妹在一处也好互相照应,相互扶持。”

马车内看到的风景,时而平静时而动荡,杨安曾经看惯了江海浩瀚,此时却发觉一路的山川变化,师父的马车那么快,不到三个月,便让他领略了河岳风光。一座巍峨高山已近在眼前,直耸入云端。他下了马车,带着妹妹,仰头看去,心生敬畏。

他看师父在前面轻快地走着山路,不论平坦陡峭,都面不改色,心里实在佩服,便打足了精神,走在师父后面,没喊过一声累。

爬了半路,最初的新鲜劲儿已然过去,小鱼就一点也坚持不住了,直喊累,玄机真人回过头,笑着抱起小鱼,继续向山上走去。

兴许是太过疲倦,她刚把头靠在玄机真人肩上就睡着了。

“不要,不要带哥哥走。”童稚的梦呓让玄机真人的眉头蹙了一蹙,真人掂了掂手中的女孩儿,轻轻抬起脚步。

烟雾缭绕的大殿之中,杨安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杨无清,为玄机真人座下第五位弟子。

奇怪的是,一同上山的妹妹却没有被师父收为徒弟,只做了一个负责焚香扫洒的俗家弟子。

和妹妹分别的那天,他将自己平日挂着的一对铃铛郑重地送与妹妹。

“哥哥会像这铃铛一样,一直陪着小鱼的。”他这样许诺着和妹妹分别了。

没想到之后修习的日子里,他几乎见不到妹妹,更不要说相互照应,相互扶持了,像是有人故意让他们见不到面似的。每一日,师父都传授他精妙的道法武功,甚至亲自单独指导他。别人问起,师父却只说自己根基浅薄,需要加倍练习。

杨无清觉得,或许师父觉得纯阳弟子必须自己攀登上山求道,又或许,师父觉得身入道门,学习玄门正宗,须得斩绝情缘,心如止水,而这样会委屈了年幼的妹妹?或者再过几年,师父也会收妹妹为徒呢?

他不敢过多地揣测师父的意思,只在师父对他这最初的疑问报以沉默的时候,开始缄口不言。

缄口不言,如同这纯阳宫中的冰雪。杨无清的性子里,本是有一种冷的,所以他比同龄的孩子都显得老成,稳重,失去了应有的天真烂漫。自从失去父母,他的冷,愈发凝重,只在面对妹妹的时候会露出一点笑意,让人担心哪一天他不再会笑了。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似乎慢慢地找了一种像是知己的东西,如冰之坚,如剑之利,如道之深。

“师父叫你去紫霄宫,师兄快去吧。”明媚的笑容让人眼前一亮,这是杨无清的七师妹欧阳无溟。

“嗯,我这就去。”他抓起剑,跨上马,向着紫霄宫的方向飞马过去。

几年之间,师父又从山下收了几名弟子,妹妹却一直未能拜入师门,这让杨无清感到困惑不解,但与师父相处越久,他就觉得师父越深不可测。渐渐地,除了道法武学,他再不问师父其他的问题。也就像他自己和师父一样,明明有见面的机会,妹妹却从没像以前那样缠着他问东问西,只是每天入夜之时,自己房间的桌子上,会放有一碗味道清香的汤羹。他觉得是妹妹偷偷送给他的,每日都将那碗汤羹喝个精光。然而,妹妹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呢?

想到这儿,杨无清拉一拉缰绳,马听话地停了下来。他一边慢慢地催马前进,一边抬眼望去,希望可以像别的弟子那样,无意中碰见妹妹。

或许兄妹之间真的存在命定的缘分,他在行至悟道池的时候,看到了妹妹的背影。

杨余长大了不少,正穿着一件道袍,如墨的青丝束成道童一般的发髻,坐在悟道池的山石之间。师父虽然没有收她为弟子,但是她的衣食起居,与其他弟子并无不同,只是武功道法之类的修习,她没有固定的师父,所以一日间有很多的空闲。在做完了自己的功课之后,她常在纯阳宫四处走走看看,仿佛很喜欢这片山景一样。

习惯了这山间的千年积雪的冰寒,杨余竟然用手捧起悟道池中的雪水,与身边的仙鹤嬉戏玩闹。仙鹤扑闪着翅膀向另一端的高山飞过,发出轻灵的鹤唳,杨余抬起头,却怔怔地立在了那顽石之上。

杨无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天空,蓝得像家乡的小河,山巅挂满冰花的松柏,仙鹤头顶的鲜红,那情景,如同彩墨铺就的一幅山水。

而面前多年未曾真正认识过的小妹,衣袂翻飞,仿佛转过身来,就能看到她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孔。

他听见妹妹在唱着一首歌,便凑近了一些去听。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默默地听着这歌谣,被冰雪凝固了太久的心,瞬间融化,眼泪夺眶而出。

“不,我不能这样见小鱼,”他还是习惯小时候对妹妹的称呼,“她一直不知道的,我也不能让她知道。”仇恨,此时成了最温情的毒药,杨无清以为一口吞下,就可以让妹妹得到生机。

转了个方向,杨无清向着紫霄宫策马疾奔。

他不知道,在悟道池站了很久的小鱼,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哥哥,我好像在他们死之前,见过那个戴着高高道冠的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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