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颜攥住她冰凉的手指,泪珠从眼眸滚落,温热的眼泪滴在女生冷玉般的手背上,她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没有你,我真的会想去死。”
这话让温皎微微蹙眉,像是在思索她话语的真实性或合理性。
她不习惯和别人这样亲密接触,想抽出被握紧的手指,但她看到那双哭到猩红的眼睛时,心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手中动作微顿。
然而,理智战胜了这种莫名的情绪,温皎抽出手指,后背靠在咖啡店的沙发上,和她隔开一段安全距离。
“大四开学我会搬出宿舍。”温皎很平静地通知她。周子颜此时的表情变得有些绝望,垂头不语。
温皎不懂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从少年时起,温皎就经常被表白,有人给她偷偷递过情书,有人为她深夜摆蜡烛唱歌,甚至还有人为她打过架。
即便她拒绝了他们,这些人也都活得好好的,有一部分人甚至早已娶妻生子,过上了世俗意义上的圆满人生。
对于他们而言,温皎这个人只是生活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生活是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进步的,哪怕这个人优秀如温皎也不行。
“我想你或许误会过什么。”温皎直言道:“我并没有为你做任何事。”
她很早就开始独立生活,无论谁离开她,温皎都确信自己会活得很好。一个离开她就无法活下去的爱慕者,她是难以理解的。
“你有!”周子颜像应激了一样猛地抬起头,然而在看到女生困惑的表情时,她语气一下子弱了下来,捏着杯子,声音有些颤抖:“你明明……”
四年前。
高二,温皎代表学校去A市参加化学竞赛的集训。
A大附高化竞集训队的队员们闹哄哄地从教室里探出脑袋,围观载着外省竞赛队员的大巴车,周子颜也在其中。
那时的她留着齐肩短发,刘海长到遮住眼睛,除了闷头学习,不主动和任何人讲话,和现在完全不像一个人。
那年夏天,窗外的柳树枝繁叶茂,喜鹊在枝头鸣叫,外省竞赛生们一个个拎着行李从大巴车上下来。
周子颜记得很清楚,温皎扎着高马尾,背着一个深黑色的书包,步伐轻快,在一群舟车劳顿,灰头土脸的学生里格格不入。在她下来后,竞赛队里有男生对着她吹口哨。
那时的温皎和现在模样变化不大,性格却更加随和,17岁的温皎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也是第一个发现她难处的人。
集训A班。
“周子颜你来为大家解一下这道压轴题。”
集训队的老师拿着粉笔指了指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的女生,他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传来一阵哄笑,惹得外省来的集训生一脸迷茫。
“老师,她哪会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一边拍桌子,一边讥笑道。
教室里不断传来附和的笑声,周子颜被老师叫起来,始终在课桌后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湿润的眼睛。
老师问她会还是不会,她并不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因为她带着哭腔的回答只会让这些人笑得更加厉害,而现在的她还无法对自己的情绪掌控自如。
所以周子颜选择沉默。
当时的周子颜并不知道坐在前排的温皎是怎样的表情,因为她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她们素不相识。
在她习以为常的嘲笑中,这个外省的化竞生发现了她的窘迫,为她解了围。
“老师这道题我有思路。”趴在桌子百聊无赖的人忽然举起手,主动回答问题。
讲台上的老师像是遇到了救星,急忙道:“好,周子颜你先坐下,温皎你上台来解这道题。”
她叫温皎。
这是周子颜坐下后的第一个念头。
那道压轴题其实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历届竞赛中最简单的几道之一,但对于17岁的周子颜来说,那是她跨不过去的天堑。
集训队放学后,周子颜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等司机,然而不是每天她都能那么快的上车离开,集训队里有很多人看不惯她。
“哎呦,大小姐又在等豪车来接送啦!”有人阴阳怪气道:“这么有钱考什么竞赛,直接让你爸妈花钱送你出国不香吗?”
周子颜看起来面无表情,实则在心底暗自祈祷司机能开得快点,再快点,让她能快些坐上车,逃离这个地方。
天不遂人愿,那天A市的晚高峰特别拥堵,周家的司机被两辆车堵在马路上迟到了。
这群人很快就离开了,黑漆漆的集训队里只剩下周子颜。
周子颜没有朋友,以至于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肩膀时,她以为又是那些喜欢捉弄她的人,条件反射地抡起了书包:“你们又要干什么!”
拍她的人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人后退了半步,微举双手,以示友善:“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我叫温皎,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集训队的同个班里。”
“温…皎…?”
外省的化竞生们第一天就在A市的集训营里大出风头,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集训测试考了第一名被分进A班的温皎。
周子颜愣了一下,抬起眼眸,透过遮住眼睛刘海的缝隙,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嗯”了下。
温皎尝试地走进了一点,扬起一个笑脸,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公交站牌:“有人和你一起吗,我坐306 路公交车,你顺路吗,要不要一起走?”
正常来说,那天她应该直接拒绝这位陌生人的好意,在原地等待司机来接她。然而,那天的她做了截然相反的决定,周子颜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
她甚至不知道306号公交车通往哪里,她就跟在这个人的身后上车了。上车后,她拿着手机折腾了好久,最终是温皎替不知道怎么支付的她付了公交车票。
那天的306号公交车特别空荡。
周子颜靠着窗,温皎坐在她旁边,两个人贴得很近。周子颜尴尬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把手放在膝盖处,屁股半坐在硬座上,身体佝偻着前倾。
“你这样好像我欺负了你。”身侧的人侧目看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周子颜本就全身紧绷,听到这话她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手挪到胸前,拼命地来回摆了摆:“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急于解释,周子颜的手从膝盖上拿了上来,身体也因为抬起的动作,重心偏向后脊,肩膀贴在了公交车的靠背上。
“这样坐是不是舒服多了?”温皎笑了一下。
等到周子颜发现身侧的女生只是在开玩笑时,温皎已经帮她固定好了坐姿,动作饱含善意。
“……谢谢。”周子颜声调很轻。
两人坐在一起,因为素不相识,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气氛略显尴尬。然而,身侧的女生思考了一会,忽然对她道:“你不是考进来的吧。”
十分直白,一点缓冲都没有给她,然而她语气中并没有揶揄或者讥讽,平淡地好像在问今天晚上有没有雨。
周子颜抬眸看她,温皎摊了摊手,表情无辜:“抱歉,我没想到更委婉的说法,那道压轴题很简单,如果你能通过分班考试,解开那道题应该会很轻松。”
其实A市化竞集训队为了给外省来的化竞生下马威,故意把这次的分班考试卷子出得极难,以至于外省23名化竞生仅有3人进了重点培养的A班。
超高难度的分班考试是场刻意为之的意外,但温皎却阴差阳错地猜对了她的心事。
周子颜垂下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嗯,家里安排进来的,我想通过竞赛去A大。”
温皎似乎并不意外,她友好地建议道:“那你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只讲压轴题确实能提高你的上限,但我看了你的卷子,基础部分丢分很严重。”
“你想进步,最好单独请老师给你补习基础,虽然现在时间很紧张,不一定能学到完整做出压轴题的程度,但拿到保送A大的资格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周子颜垂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的情绪,她低声道:“我家里已经安排好了,这里有A市最好的竞赛师资,我的父母疏通关系安排我进了最好的班级,还打点了老师,让他照顾我。”
温皎不理解她的顾虑:“这里很好,但是并不适合你。”
周子颜语气越来越弱:“可他们是这样安排的。”
“为什么不尝试沟通一下?”温皎问她。
周子颜陷入过往的回忆,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他们不会同意的,以我的经验来看。”
夜晚的公交车很安静,司机安静地开着车,车厢里只能听到公交车到达各个站点时车门打开再关闭的响声。
两人共同沉默了许久,事情似乎没有转机了,结果温皎忽然开口,问道:“那你有钱吗?”
“有。”周子颜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家族几乎控制了她的所有,唯独在钱这一方面,从未亏待过她。
温皎到站了,她扶着把手,慢慢走向车门,下车前,她转头对坐在车椅上的人笑了一下,反问道:“钱能做很多事,不是吗?”
温皎下车了,和她挥手告别。
周子颜坐在原地思考了很久,306号公交车的尽头是靠近海滩的地方,她一直坐在到那里,然后车开始原路折返,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倒退。
这期间手机的铃声响了很多次,但她都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向窗外。
306号公交车往返的总时长是一小时四十分钟,哪怕是现在周子颜仍然清楚地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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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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