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张照片么……
梅雪在荒芜的老路边盘腿坐下,也不管路边脏不脏,她撑着下巴,远眺云雾氤氲下的松赞林寺,好长时间没说话。
“你不走啊?”身后传来一道蹩脚的普通话。
梅雪扭头,灰扑扑的摩托车旁站着一个穿着红底藏袍,左耳上挂着金珠绿松石藏饰,脸颊上晕染着高原红的少年。
此时他正看着她,眼眸清澈,人有些腼腆。
这是梅雪在独克宗古城里找来的跑腿,人家正送着外卖,被梅雪一口价五十块钱喊下,让送她到这里来的。
也还好是熟悉香格里拉的,不然照片拿出来都没人知道这个角度下的地方到底在哪。
梅雪捏着手里的照片晃了晃,说:“不走了,我就是来这里的。”
藏族少年抿唇:“这条路是老路,很少会有车过来的。”
梅雪无所谓,仰头对着烈日,随意说:“我朋友他们在城里。”
少年捏着手指看她一会儿,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的模样。
梅雪扭头,日光刺眼,她看向少年漆黑的眼睛,很真诚道谢:“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少年腼腆地抬头挠了挠后脑勺,声音有些低,说没什么的。
梅雪难得看见一个这么清纯的大男孩,弯着唇角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德吉丹珠。”
他的耳朵瞬时红了,也不好意思再看梅雪,垂下脑袋,脚在地上搓了搓。
梅雪说:“谢谢你,快回去吧。”
丹珠最终还是跨上摩托,倒了个头,要走前又看她一眼,骑着摩托远去。
梅雪笑了笑,重新看向远处那座巍峨雄伟的宫殿。
来的时间有些晚了,没有晨光照下来的那一丝丝朦胧光线,倒反而不如照片来得好看了。
梅雪低头,照片里的松赞林寺上飘着云雾,一道道金黄的光线穿过云雾洒在寺庙上,好似天降神明。
照片背面依旧是几个清隽大气的字:给里里祈个福,保佑她一生健康顺遂。
梅雪捏着照片抬起,对比着现实里的松赞林寺。过去和现在交错,物是人非。
她也总算来了一趟,这个在逝去的人笔下的天上人间,而她,也只能在这些遗留下来的物品里,一点点去寻找那一丝丝父爱。
日光越来越烈,水面泛着雾气,四周杂草丛生,不知名的虫子鸣叫着,好不荒凉。
肚子咕噜一声,梅雪揉了揉,把照片收好。
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才发现,她没存简黎或是老杨的电话,甚至联系方式都没有……
怎么就没想着跟他们要一个呢?
梅雪把手机放下,换了腿继续盘着,竖起耳朵听着路上的声音。
这条路真如丹珠说的,是荒废的老路,眼看着时间快要一点,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梅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一次摸出手机。
她挖空了脑袋思索着,拇指一个一个摁下,片刻后,梅雪看着有些陌生的号码,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正在呼叫的页面。
“嘟——”
居然真的拨通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号码还能拨通,这是梅雪没想到的。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
果真是他。
他没换号码。
梅雪扬眉,没说话。
荒野里的风声从手机这头传到那头,对方也没挂电话。
片刻后,梅雪说:“是我,梅雪。”
“我在能看得见松赞林寺的这条老路上,帮忙找个车来接我一下。”
那边没说话,两秒后电话挂断。
梅雪放下手机,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唇角莫名勾了勾,视线一转看见路边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走过去,抬脚扒了扒,沙土里躺着一条金珠绿松石耳坠。
梅雪收回脚,抬眸看一眼周围,而后捡起来拍了拍灰尘。耳坠上金珠闪亮,绿松石晶莹,应该是刚刚那个藏族少年的。
金珠,绿松石……这可老贵了。
梅雪把耳坠收好,想着丹珠也是在独克宗古城跑外卖的,回去后应该能遇到。
时间渐渐过去,梅雪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高挡着脖子,双手插着兜在路边走来走去。
日头越来越晒,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一阵车声。她抬眸看去,黑色越野扬起大片灰尘朝着她开过来,不过一分钟,咯吱一声停在旁边。
梅雪抬手扇了扇,看着降下车窗坐在驾驶位上的喇嘛。
灰尘散完,达瓦加措扭头看她,语调平静却压着些什么,“上来。”
梅雪没上副驾,走到驾驶位旁,静静看着达瓦加措的面容,勾起唇角笑了笑,这通电话后,来的人是他,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达瓦加措面容上罕见地浮现些许除了冷漠外的情绪,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她。
梅雪的唇角弧度渐渐敛了一些,她低头又扭头,最后看一眼松赞林寺,转身上了副驾。
牧马人流畅地倒了个车,飞速远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进城,达瓦加措把她放在雪山客栈旁的停车场,没等她说话,黑色牧马人一个转身不见了。
梅雪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影子,呼出一口气,走了进客栈。
周岗正在厨房里弄着什么,见梅雪回来,忙招呼一声:“梅小姐,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我这刚做了碗面要不要吃上一点?”
梅雪停住脚步,看着周岗手里那大份的面,饿过头的肚子又开始叽里咕噜直叫。
周岗笑着也不问了,直接找了个碗出来分一半给梅雪。
梅雪接过碗在餐厅坐下来,周岗给她端了杯茶水让她慢慢吃。
吃完面,梅雪谢过周岗,上楼进房间。
房间内阳光铺满一地,暖乎乎的,梅雪在大床上躺下,眼皮有些重,不知不觉睡去。
再起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客栈里依旧是很安静。
梅雪换了身衣服,刚把衣服放下去,脚边一声轻响,她低头看,是那串耳坠。
梅雪带着耳坠出门,到早上见到丹珠的地方,有三四个外卖摩托等着,但没有丹珠,梅雪问了两人都说没看到,又说或许是在哪送着外卖。
她便顺着街道找着过去,转悠到五点,手机响起来,是徐贺年的。
梅雪目光四处扫着,接起电话:“徐叔叔?”
“阿里,你这会儿在哪?我忙完了。”
梅雪看了眼周围,斜对面有家牦牛肉火锅店,“徐叔叔你吃不吃牦牛?”
徐贺年站在博物馆前,脑海一转就知道她这会儿在哪了,“那你先进去,我几分钟就到了。”
挂了电话,梅雪揣着兜就要进去,手指碰到冰冰凉凉的东西,她才想起来还没遇到丹珠。
左前方是一家藏银店,银手镯和耳饰摆满了玻璃柜台,梅雪手指触碰着冰凉的耳坠,抬脚进店朝着耳饰区走去,站在耳环前看着。
片刻后,她拿起一对滴水翡翠的纯银耳环,耳环很小巧是用一个方形漆木小盒装着,小盒锁扣还是仿古的镀铜扣锁。
嗯,还挺搭她兜里的耳坠。
结过账,梅雪提着袋子转进牦牛火锅店,找个位置坐下,打开刚刚买来的耳饰,把耳环戴上,随后又把绿松石耳坠轻轻地放进小盒子里,盖好盖子。
锁扣刚扣下去,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影,梅雪抬眸,唇角扬起笑意,“我还没点菜呢。”
“没事,现在点也来得及。”徐贺年拉开椅子把公文包放好,随后脱下黑色夹克挂在椅背,随意瞥了眼她手边的小盒,拿过菜单,边点菜边问:“买了什么小东西呢?”
梅雪把小盒放一边,看着对面坐下的人。
徐贺年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他很注重保养,面容干净,几乎没有什么皱纹。
打理清爽的帅气背头、剑眉星目、唇是上扬的微笑唇。穿着简约时髦,白色衬衫外搭黑色马甲,长腿在小小的桌下略显拥挤。
抬手拉松领带那一瞬间,成熟男人的魅力猛地散发出来,引得附近的小姑娘们都在偷偷打量。
梅雪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再看一眼对面垂首点菜的男人,也不得不感叹她爸的这个忘年交当真是越活越有魅力。
梅雪回:“朋友的耳坠掉我这里了,我给他收着呢。”
徐贺年抬眸看了眼小盒,把点好的菜单放在梅雪手边,说:“看看还需要加点什么。”
“徐叔叔点的都是我爱吃的,不用看。”梅雪接过菜单直接递给旁边站着的服务员,随后才笑问:“您还要在这边忙多久?”
徐贺年拆开碗筷,提起茶壶烫洗着,说:“也就一两天,然后得去一趟拉萨。”
梅雪惊讶:“您也要去拉萨?”
徐贺年看她:“怎么你也要去?那就一起呗。”
“我……就不去了。”梅雪摇头。
徐贺年把烫洗好的碗筷放到她手边,“出都出来了,不再走走?拉萨还没去过的吧?你们现在这些文艺青年不都喜欢去一趟拉萨。”
梅雪弯唇轻笑。
徐贺年看她两秒转开视线,见她手边放着漆木小盒,随意调侃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值得你专门去买个小盒放着。”
梅雪挑眉:“怎么不贵重,金子翡翠呢,丢了就交代不清楚了。”
“哦?那是挺贵。”徐贺年莞尔,宠溺地笑了笑,双手习惯性地交叉搭在桌面上,转了话题:“怎么突然来香格里拉了?”
梅雪说:“想来就来了。”
徐贺年:“也是该出来外面走走了。你这两年一直窝在家里画画,我都担心你会被闷出病来。”
梅雪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服务员很快把锅底端上桌,小菜也都一一推过来放好,两人没再多说,吃起了晚饭。
晚饭后,徐贺年还有事要去忙,叮嘱梅雪注意安全,如果想要去拉萨玩的话可以等他两天,一起去拉萨。
梅雪冲到嗓子的拒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她晚上回去考虑一下。
徐贺年笑了笑,说送她回客栈。
梅雪原本想去古城逛一逛的,但想起昨天晚上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好逛的,便回了雪山客栈。
徐贺年没跟着进去,就站在客栈门口看着。
梅雪要进后院时扭头,朝着门口的人挥了挥手。
徐贺年温和地颔首,几分钟后,他往后退一步仰头看门匾上的客栈名——雪山客栈。
看着像是安全的客栈。
徐贺年转身,猛地被身后的绛红色身影惊得呼吸一促,细看才看清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喇嘛。
徐贺年冲着喇嘛点了点头,抬脚迈步往前走去。
喇嘛身影也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两人笔直朝前走,一个也不避开一个,最后一步的时候徐贺年停了脚步,抬眸看喇嘛。
喇嘛也看着他,漆黑的眼神具有压迫力,像藏区的山鹰一般。
徐贺年莫名,但他历来的处事方式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他往旁边避开,让喇嘛笔直路过,走进雪山客栈。
也就是这一刹那,徐贺年忽然回头,喇嘛身姿颀长笔直,僧服的下摆一丝不荡。
不像他在藏区看见的那些喇嘛,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有些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这位喇嘛刚刚看他的眼神,以及进的也是这家客栈。
徐贺年看了几秒钟,转身走了。
就在他转身往路上走的时候,客栈里的加措也突然停下脚步,随后转身往外看去。
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正往东廊走去。
他和梅雪,是什么关系?
徐贺年:我是好人,只不过还没结婚,所以略显年轻一些,别怀疑别怀疑。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如果是参赛时投给雪山俺会更加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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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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