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们,我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才想要当警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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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青被姜羚抓住的时候非常坦然。
他们离开一大早离开雁江,从早上七点开到晚上十二点,除了中途两次上厕所,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吃饭,全靠啃面包充饥。
时间很紧张,晚一分钟,周逸青可能就会把唐铭的尸体处理掉。
尽管他们都避免去说尸体这个词,但她心里知道,唐铭那家伙估计已经没了。
垃圾处理厂外面连只鸟都看不见,相当荒凉,车还没停下,他们就已经从车窗里看见垃圾处理厂的大门里面传来隐隐的火光。
师兄一踩刹车说:“坏了。”
他车还没停稳,他们就打开车门跑下去,一边跑一边摸着腰间的配枪。
她和李瑜航在师兄两侧,四个人形成包围地阵势向周逸青围过去。
跑近了她才发现,周逸青穿了一件鲜红色的袍子。
那件袍子上面有刺绣,很神秘,和居民楼里那些黄纸和符咒不同。
一下子她就记起他的故乡,十万大山里,那个叫海子箐的地方。
他不仅身上穿着袍子,手上还拿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她从小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他面前的火堆里还有白色的纸片。
她立刻大喊:“师兄,火里好像有文件。”
师兄用枪指着周逸青,呵斥道:“不许动!”
周逸青举起双手,乖乖站在原地。
李瑜航立刻冲过去,脱下外衣扑火。
火堆下的柴火不多,几下就被扑灭,但那纸片也是薄薄一张,只剩下焦黄的一角。
李瑜航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纸片夹进证物袋里。
师兄的搭档瞥了一眼火堆,对周逸青道:“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周逸青脸色淡淡的,一一照做。
姜羚上去把周逸青双手反剪擒住,锁着他的关节,李瑜航立刻上来把他全身上下搜索了一遍。
排除危险以后,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掏出手铐来将周逸青的双手铐住。
师兄立刻上来,沉着脸问周逸青:“唐铭人呢?”
周逸青不说话,他脸上看不出恐惧,反倒是露出一些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想怎么回答。
师兄看了垃圾处理厂一眼,交待他们看紧周逸青,然后他俩随即朝厂房里面跑去。
工厂这种地方最容易发生爆炸,她立刻转头看周逸青,但凡他露出一点危险的表情她就要动手。
谁知周逸青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看着厂房方向,平静道:“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仍觉不妥,和李瑜航一左一右押着周逸青去到了厂房里。
师兄正皱着眉头和一个工人说话。
那工人一脸为难道:“警察同志 ,我们只是值班守夜的,操作高温焚烧炉要专业的技工才会。”
师兄道:“那技工呢?”
工人拿出手机翻了翻,打了个电话。
深更半夜的,那技术工人听起来刚从被窝里被叫起来,道:“厂子都发不出工资两个月了,我回老家了。”
师兄问:“你们剩下的残渣怎么处理?”
工人说:“机器是全自动化的,处理之后残渣顺着流水线被送到废料池,后续还要净化。”
他们向废料池的方向走去。
厂房的空间中布满了巨大的锅炉,金属的管道,他们穿行在其中,心里都已经有了预期——如果唐铭的尸体真的已经被处理完毕,恐怕很难找到了。
果然,废料池他们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他们的预期是对的。
师兄深吸了一口气,对他们道:“这估计得找专家来,我留下,你们带着周逸青回雁江。”
当务之急是立刻进行审讯,小组其他同事已经从雁江出发北上抓捕殷绯。
如果能从周逸青身上审出殷绯行踪的更多线索,那是最好的。
师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今晚辛苦你们,连夜开车回雁江,多注意安全。”
走出工厂,空气很闷,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没有一丝月光。
猛然间,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惊雷落下。
周逸青那出乎意料地一跪之后,天突然像裂了一个口似的,瓢泼大雨哗啦啦落下。
他们仓促地把脚收进车里,关上车门。
雨刮器在前方一下又一下地把雨珠抹干净。
周逸青的眼神透过车窗,一直看向外面的荒芜平原。
那是殷绯的方向吗?姜羚猜想着。
北上的同事已经发来短信,说他们刚下高铁,那边同样是个暴雨夜,他们正向北前进。
一场雨下在千万里相隔的两地,她抹开窗户上的雾气,又收回手,轻轻抚摸着袖口的警徽。
*
师兄的搭档叫韩铮。
开了几十公里,到了就近的服务区,他停下来,问他们要不要去厕所。
她蹲在落雨的屋檐下,让混着水汽的夜风吹一吹她发昏的头脑。
韩铮买了瓶红牛灌下去,问她要不要来一瓶,姜羚嚼了颗薄荷糖,摇头说不用。
韩铮闲聊道:“你为什么想要报考警校?”
她立刻来了精神,说:“韩哥你知道不,我从小就向往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成为一代大侠!”
韩铮笑了一声:“啧,年轻真好。”
休息很快结束,回到车里,后面的周逸青还醒着。
她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他靠着后背坐得很直,十分安分。
她放下手刹,在大雨中发动警车。
这个案子是她正式参与的第一个案子,但她并不是第一次认识这些人。
殷绯,许苑,唐铭......
她报考警校,正是为此而来的。
她希望自己能拯救些什么。
*
她对殷绯不仅不陌生,甚至可以称得上熟悉。
第一次见面,是她初中见义勇为。
当时她对殷绯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殷绯那时候就像雁江三中所有普通的女生一样,半长不短的马尾,被每天早晚的阳光长跑晒得起皮的皮肤,宽松的蓝白色校服,帆布鞋。
她沉浸在自己行侠仗义之中,甚至连被她救下的当事人溜走了都没有发现。
两星期之后,她终于打探到了这人,拿着情报蹲在了高中部的门口,准备好好对这个临阵脱逃的人谴责。
高中部要集体上晚自习,她蹲到晚上,在呼啦啦涌出来的一堆男生女生中,愣是没把殷绯找出来。
李瑜航取笑她眼大无神,她指责李瑜航收集情报不利。
他俩逆着人群,去了教室,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一问,发现殷绯根本不上晚自习。
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被一道清亮的声音喊住。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清秀瘦高的女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说:“学妹,你们是不是找殷绯?”
叫住他们的不是别人,就是许苑。
*
当时学校贴吧里面有人闲着没事,喜欢私下评选谁是校花,许苑是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
姜羚对许苑最初的印象,是她表演钢琴独奏。
整个黑暗的场馆里,白色的聚光灯打在中间那个穿着雪白小礼服裙的身影上。
她盘着头发,脖颈的曲线像天鹅一样漂亮,微微低着头,坐在一架钢琴前,手指轻轻搭在上面。
钢琴声响起来,她目不转睛,直到她们摄影部的同学喊了姜羚一声,她才回过神,想起她的任务来。
社团要给文艺汇演做专题报道,她肩负小记者重任去采访。
许苑表演完,走下舞台,她身上雪白的小礼服不仅没有因为离开灯光而黯淡半分,反而在昏暗的后台过道里,接着一丁点反光一闪一闪,像月夜里的美人鱼。
许苑太漂亮太优雅了,她姜羚一下子都有点怂了,不敢走过去说话。
身后扛摄影机的社长推了她一把,她鼓起勇气过去,有点结结巴巴地说:“许苑学、学姐,我是摄影社的记者,可以采访你吗?”
她微笑着说可以。
在传照片的时候姜羚一直忍不住看她,离得近了她越发觉得她长得了不起。
翘起来的眼睫毛,亮晶晶的眼影,连刘海的形状都很完美。
姜羚透过消防箱的玻璃反光看了一眼自己呆毛乱飞的脑袋,泄愤一般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大概是她花痴的目光太过明显,许苑很温柔地问她:“在看什么?”
她特别尴尬地说:“学姐你好好看。”
许苑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说:“你也很可爱。”
传完照片,她还在扭扭捏捏,许苑已经把手机递过来,问她:“要不要加一下联系方式?”
*
当天回家,她就和许苑聊上了。
她爸有执勤任务,晚上要很晚才回。
姜羚蹲在他那台大屁股电脑面前给许苑发信息。
她把自己用手机拍的照片也发给许苑,等待照片发送的时候,她点开一张,感叹她真是天生就像一个公主,连睫毛都是翘的。
许苑在那边打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颜文字,说:“睫毛是夹的啦。”
她懵了,问:“用什么夹?”
姜羚努力想象了一下,以为是晾衣服的夹子,可那也太大了吧?
许苑可能也不止如何解释,说:“就是睫毛夹呀。”
姜羚一下子尴尬住了,这感觉大概就像,小学的时候运动会表演,老师让小朋友在家里让妈妈帮忙化好妆再来一样尴尬。
因为她家没妈妈。
*
小时候有一段记忆里她妈是在家的,她是个话剧演员,也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
她爸妈离婚也没什么恩怨,因为聚少离多,和平分手。
虽然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但是从小职工大院里叔叔阿姨都对她特别好。
除了——除了有些防不住的时候,比如让妈妈帮忙化妆的时候,她会突然觉得尴尬。
那晚她爸依旧执勤,她思来想去,决定求助李瑜航的妈妈。
结果晚上才知道他妈妈有事,当晚不回来。
李瑜航特别愧疚,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他妈妈的化妆包,耷拉着眉毛,等在她家门口,说:“要不我给你画吧。”
他俩研究了快半小时,姜羚脸上画得乱七八糟,分别有熊猫眼一对,大红唇一张,猴屁股两个,最后只能洗掉。
她说破罐子破摔说:“算了!就这么去学校好了!”
李瑜航满脸愧色地说:“对不起啊,要是你不能上台,我也不上了。”
她最后素面朝天地去了学校,雄赳赳气昂昂,装出一脸理直气壮。
但是老师也只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
所以许苑说到睫毛夹,她应激地窘迫了一下。
又想起这是隔着电脑,许苑看不到她,她又安心地打字,说:“不知道,好厉害!”
许苑说:“那以后有机会可以给你用一下。”
她从椅子上蹦起来,说:“好呀!!!”
*
一放学她就溜到高中部,下课铃响,她收拾完东西,和一个女生说着话从拐角走出来。
看见她之后许苑那个女生挥手道别,姜羚道:“好像有点眼熟。”
许苑有些惊讶,问姜羚:“她知道她吗?她平时很少和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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