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弥，昏暗的雾霭低低压了下去，天空犹如一块巨大的蓝黑色幕布，万物沉寂，月动星移。
“起床了，起床了，到点了都起床哈。”
寝管阿姨嗓门不小，手里握着很粗的一根木棒，好像是哪个拖把坏了然后把头去掉改造的。
后来这根木棒成了她叫学生起床的得力助手，也成了数届学生心里忘不掉的噩梦。
要说这位阿姨究竟有多负责呢。
她喊起床的时候手机会同步播放着高分贝音乐，唯恐有人醒不过来。
喊过的宿舍如果没了动静她会再过去瞅一遍喊一遍，直到看到每个床位的人都开始动弹，才彻底放了心去下个寝室。
212房间里，唐然把头往枕头深处埋了埋，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嘈杂。反正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学生来的，迟到就迟到，随便吧。
就是这生活老师，怎么这么虎。耳朵里尽是如雷贯耳般的噪音，他渐渐将眉拧在了一块。
这还怎么睡。
忽然，他的四周亮堂起来，原是陆矜也掀起了他盖着头的被角。
他指尖还眷着晨起时被窝里带出来的阵阵暖意，可唐然明显心情不大好。
他迷糊着逐渐睁大了双眼，与陆矜也对视几秒后，一个用力把被子从陆矜也手里夺了回来。
“好学生好好上你的课，别管我。”他把头重新塞回被子里闷声道。
陆矜也退开半步，从床铺上起身站起来，不急不慢陈述道：“今早会有卫生督导部过来查卫生，现场直播形式。你在床上睡觉的话，不太好吧。”
“什么？”苏望耳朵灵，一下子就从上铺探下了头，“啥时候通知的，我咋不知道！”
“你上课认真听过课吗？”唐然适时插话。
苏望愣了几秒，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接着他冲地面正整理校服的陆矜也举起了大拇指，“害，反正有学霸在咱们宿舍，我就可以放心了。”
这下，本来正想补一顿饱觉的唐然也挣扎着从被子里出来了。
现场直播式检查？这个学校真的是。
……算他狠。
学校排班是一班到四班在五楼，以此类推，七班八班都在四楼，总共有十六个班，一楼是四间办公室。
唐然他们刚爬到四楼坐回座位，屁股都没坐热乎，就被通知全体新高一去升旗台站队了。
升旗台？莫非陆矜也的演讲…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期待了，看看全市第一昨晚背稿背的如何。
这般想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苏望，人有点挤，他跟的有些吃力。
苏望心有灵犀般几步一回头，生怕把自家老大丢了。
“呼——下了楼，终于好多了。”
苏望同他并行，一路带着他找到了八班的队伍，路上碰到不少新同学见到他后纷纷对身边人小声议论着什么，他也没甚心思去听好赖话，别人的看法管他呢。
不过早上他看伤口差不多了就没贴创口贴，还有淡淡的痕迹，不会有人因为这笑话他吧。
谁要敢笑，揍死他！
到了队伍里面站定，唐然闭了眼，晃神片刻后他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跟刘志对视了。
“？”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不爽。”刘志皱了皱眉。
唐然呼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没什么，您不是七班班主任吗，怎么在我们队伍这里。”
“嗯，成老师请假了，我正好帮忙看看。”说罢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唐然的肩，“做的好，出席了，穿了校服，也没迟到，老师很欣慰。”
“……”
我是被逼的好嘛。
但有些话心里面想想就算了，没必要说出来。
刘老师走后，苏望也学着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啊，这未来看起来不好糊弄啊。”
“没关系，我又不怕。”
……
“现在仪式进行第五项，有请新生代表讲话，代表的同学是咱们江城的全市第一陆矜也陆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开始了，唐然心想着。
“快看快看，咱们家公主要演讲啦。”
“咱们家？”
唐然觉得有些好笑，苏望却深以为此，“对啊，我们可是一个宿舍的嘛。宿舍是我家，环境靠大家。”
“……你说得对。”
只听台上话筒擦出几声噪音，陆矜也手指触了几下，开始了自己的讲话。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陆矜也。”
“哇——”底下明显有一阵喧闹声，偶尔有几句清晰可辨。
“卧槽真帅哥。”
“真人比照片还帅诶。”
“我也想进七班啊老天。”
台上不知哪位校领导大声咳了几下，喧闹声逐渐消散，只剩下了陆矜也流利自然的演讲声，在整个学校里游荡盘旋。
“首先，我希望大家不要过于焦虑，最应该做的便是脚踏实地。成绩好的同学会更有优势学习接下来高中的内容，这确实是真的，因为初中的基础扎实的话，学起来肯定会更加轻松一点。这样子只要紧跟着老师的步伐走，是不需要对自己有太大压力的，偶尔的成绩起伏更是再寻常不过。”
“至于成绩一般或者……”
唐然感觉到他突然跟自己对视了，“好啊，你突然整个人好代入感情是吧。”
“或者天生不喜欢学习的同学，也许你会觉得学习知识很枯燥，甚至根本没有给自己制定方向啊目标什么的，这个情况就很危险。”
“那你首先便要捋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诚然，行行皆可出状元，不管最终选择哪条路，只要定稳了方向，就不会迷航太久。”
“……”
“最后就是，学习是我们作为一个学生在当今阶段最应该好好完成的一个任务，我们要想方设法松快地去将它完成。比如呢，我今日比明日多写了一道题，哪怕只是一道小题而已，可这也是进步，也值得开心。”
“如果一做题就不开心的话。”他顿了顿，又往台下看了眼唐然。
又来了！
唐然隔空冲他比了一个“抹脖”手势，仓促间好像还看到陆矜也笑了一瞬，不过待他再仔细望过去时，发现陆矜也又崩回了寻常那种淡淡的神色。
好吧，刚才应该是见鬼了。
陆矜也前一句话交代出来，底下接话的一个比一个猛烈。
“对，我就是这样，尤其是数学，我一看数学题就会流泪，会晕倒。”
“我也是，只要一来上学就不开心，特不开心，超不开心，我感觉我不会再快乐了。”
“哈哈哈哈。”
听着台下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陆矜也向身旁瞥了一眼教导主任，只见他默默摇了摇头，拧开了手中的保温杯。
“其实大家说的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他如是说，“大家的路都在自己手里，强行逼迫也不一定就会有好结果。而且考试一定会有一个排名，也必定会有排在很后面的同学。”
“他们就一定不优秀吗？不是的。大家只要记住，这个排名并不代表你未来就一定差劲。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句，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我们就尽力做到不让未来的自己后悔就行。”
“我的演讲完毕，感谢大家。”
演讲完的陆同学一路从主席台走回七班队伍，位置刚刚好就在唐然右后方，唐然向右侧过脸想跟他说点什么，结果那人突然伏下了上半身，双手在校服口袋里扒拉一通。
最后终于找到了似的，他侧了侧身子，将手中的一小瓶不明物放在了唐然掌心。
“鹤顶红？”唐然小声嘟哝着。
陆矜也动作顿了顿，不由轻笑出声。
“你每日都在想什么？”
“这是我今早在书包找到的药，多涂几下脸上的伤口就不会留疤了。”
“哦，我才没那么娇气。”
话是这样说，但是脸是天天要带出去见人的，还真不能留疤。
他将那瓶药膏妥善地放回了校服口袋，还极其礼貌地道了句谢。
“举手之劳，不客气。”
到了后面领导在上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唐然属实是没听见，因为他的心绪早就不知道飘往何处去了，但最终还是被“开学考试”这四个字给拉了回来。
开学考试？！
别太离谱，本来他就学习不好，过了一个暑假就差把自己忘了。
怎么着再考个垫底还能被学校逐出去还是怎么。
“怎么办啊老大，我俩可是全校数一数二倒的，我最害怕考试了。”
苏望不断发出嗷嗷的声音，让唐然意图安慰的手倏地缩了回去。
“别怕，大不了就是被扫地出校门嘛，我流浪惯了。”
“至于你，”他瞅了苏望一眼，“放心吧，跟我混饿不死。”
“哦。”
苏望顿时又呲个大牙乐起来，唐然每次都很佩服苏望的情绪转换能力，不知是真的还是演的。
但是挺可爱的，没什么心机，这可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一个朋友，他很珍惜。
*
自从校领导突然公布了下午开始入学考试这一噩耗后，班里人普遍收起了昨天还在蠢蠢欲动的玩心，除了唐然、苏望以及少数几位同学外，大家都很认真地学了一整个上午。
考试，果然是一场属于学生时代最强的心理压制。
“对了，”唐然忽然想到什么，跟旁边的苏望说着小话，“我们宿舍还少一个人，你有没有情报啊。”
“好奇？”苏望故作神秘。
“嗯。”唐然确实好奇。
“这人请了两周的假，大概会在我们军训完才回归班级，为啥请假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叫苏杳。”
“好吧，我也想请假，真羡慕。”
“谁不是呢。”
“哎哎，我……我还有情报。”
“关于苏杳，你们想听吗？”
只见前桌张艺林突然转过身来，放下了手里正飞驰的笔，说话间嗓音里还带着颤。
不知怎地，唐然总感觉他好像挺怕自己的，说了两句话瞥过来好几眼。
“咳，说吧。那个…我人还是可以的不会随便欺负同学。”
那人被看破心思般点了点头，继续道：“苏杳之前一直在国外上学的，成绩优异，模样也清秀帅气，人很温柔的。不知为何突然决定来咱们一高了，据说是跟他父亲发生了矛盾，具体什么矛盾我不太清楚，反正人很好就对了。”
“啊，我才想起来你们俩是不是跟他在一个宿舍啊，还有七班市第一那个大学霸。卧槽真羡慕。”
唐然点了点头，瞥到有领导路过后赶紧把那人的肩膀推了回去，“好了好了，谢谢你啊小张同学，你继续学习吧。”
“你笑什么啊老大。”
苏望突然觉得唐然很怪异，两人打小一同长大，彼此发什么癫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没什么。”
唐然收起了笑颜，冲苏望解释道，“就是觉得我应该跟新同学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哎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出自孟郊《劝学》。想到我每次听鸡汤，当时听起来都挺热血沸腾的，可就是禁不住时间的流逝。“坚持”，果然很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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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学霸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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