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太阳已经爬到了对面宿舍楼的楼顶。
但因为有帘子的遮挡,那晃眼的光并没有照进孟言心的宿舍。
宿舍还没开灯,光线昏暗,没有半分白天的样子。
刚从国际文化节的忙碌中脱身,她们四个都很疲惫,早饭时间都过了也没人起来。
楼道里有人经过,孟言心隐隐听见些脚步声和交谈声,悠悠转醒。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先习惯性地去摸手机,想看看几点了。
点亮屏幕,孟言心的注意力被一则弹出的通知吸引。
通知显示,齐彦在一分钟前撤回了一条消息。
就一分钟,如果早醒一点点,说不定就能看见了,孟言心的好奇心被激发,彻底醒了神。
【你撤回了什么?】
孟言心刚在对话框里打上字,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指尖却猛地一顿。
差点忘了现在的齐彦还看不懂文字。
可是——
孟言心撩开床帘,探出头。
没有灯光,没有动静。
果然,舍友们都还在睡着,现在显然不是方便说话的时候。
而且,她也并不想为了发一条消息就专程从被窝里爬起来,躲到阳台上去。
不知道齐彦能不能看懂标点符号?
孟言心思量再三,试探性地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很快,齐彦就回了一条语音过来。
孟言心从枕头下找出耳机戴上。
点开语音,齐彦清冽低沉的声音顺着耳机线灌入她的耳朵:“没什么,刚刚误触,话还没说完。”
刚放完,又进来一条新的语音。
齐彦问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孟言心看了一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确实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
她找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回过去。
这样,齐彦应该看得懂吧?
不能发文字,聊天是麻烦了点,不过倒也有趣。
她放下手机,轻手轻脚地起床收拾。
看样子孟言心确实没有看见那条消息,齐彦松了一口气,幸好撤回得及时,再晚一点可能就会被她发现了。
以后再给孟言心发消息的时候要注意了,他在心里这样提醒自己。
齐彦合上文件,从落地衣架上取下外套,抓过桌上的车钥匙,大步出了办公室。
他把车子停在老地方,还没来得及发消息告诉孟言心停车的地点,远远地,就看见孟言心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这算是两个人这段时间来养成的第一个默契。
时间刚好,地方刚好,用不着等,也用不着找。
齐彦下车走到副驾驶这边,把车门打开。
“想吃什么?”他一只手撑在车门上框,护着孟言心的头。
孟言心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你决定就好。”
她总是这样,不主动提要求,更不表达她的想法。
她从来都是乖顺,乖顺得让齐彦觉得挫败。
这种疏离又小心翼翼的态度,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垂头,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又问:“饿吗?”
孟言心坐好,正拉过安全带扣上:“还好,我刚在来的路上喝了一杯燕麦豆浆。”
“既然不着急吃饭,那就去我家。”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
这是孟言心第二次来齐彦的别墅。
季节不同了,花园都变了样子,草坪换上了柔软的新绿色。
桃金娘已经从寒冬的休眠中醒来,赶在这个春天长出鲜嫩的新叶。
一路上,齐彦的唇角都抿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孟言心不知道这人怎么了。
她默默跟在齐彦身后,刚进门,就被一股力道拽住。
再抬眼时,人已经被按在了墙上。
齐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在轻抚她的发丝。
他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慢慢往下,指腹触上她的耳尖,捏了捏那颗玉髓耳钉。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有些吓到孟言心,她瞳孔缩紧,怔愣地望向齐彦。
“你离我太远了。”他说。
孟言心没听明白,在这样极具压迫感的情形下,她脑中只剩慌乱,无法思考。
她侧头躲了躲,颤声问:“什么意思?”
身后就是墙,她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彦一点点压过来。
“我在想,如果身体的距离近了,心的距离是不是也会近一点?”
他语气散漫,但神情却没有半分玩味,像是在认真和她探讨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在**。
下一秒,他凑得更近,作势要吻上来。
心脏骤然突突突地跳动起来,孟言心双手先大脑一步,抵住他的胸膛,将人推开。
“不错,会推我了。”
齐彦顺着她的力道退开,旋即低声笑了起来:“好习惯,要保持。”
孟言心居然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些表扬的意味,正纳闷时,又听他说:“不用怕,我不会那样对你。”
除了身份的差距,也因为他曾经帮过她,所以孟言心觉得亏欠他,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卑微的姿态。
他们一开始的关系就不对等,到了现在,矫正也变得无比艰难。
齐彦脱下西装,搭在门口的衣架上,随口问:“排骨还是鱼?”
问完,齐彦又补了一句:“不许说都行。”
话题转得太快,孟言心有点没反应过来,懵了两秒才慢吞吞地做了选择:“排骨。”
他边往里走,边将衬衫的袖口卷起:“除了蒜,还有其他忌口的东西吗?”
跟孟言心吃了那么多次饭,齐彦已经大致观察出了她的饮食习惯,但还是有必要问一问。
“不吃芹菜。”
“好,我记住了。”
孟言心一个人靠墙站了一会儿,等她缓过神来时,客厅已经没有齐彦的影子了。
她找去厨房,看见齐彦正在岛台前处理排骨。
齐彦并不经常做饭,但得益于管家的周到安排,冰箱一直被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填得满满当当。
他手法熟练地切着配料,听到脚步声,对走过来的孟言心说:“这里没有准备零食,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水果,就在那边冰箱里。”
“好。”
说了“好”,但孟言心却没去找水果吃,她就站在那里,看齐彦做饭。
看他把调味品加进要腌制的排骨里,看他把一块块芋头煎出金黄的色泽。
整个过程,不慌不忙,优雅从容。
原来沾了烟火气的齐彦是这个样子。
孟言心看得出神,忽然听他问了句:“要去转转吗?一直站在这里应该很无聊。”
“也好。”
刚走出两步,孟言心又折返回来。
“那个……”
“嗯?”齐彦转过头,看着墙边探出的那颗脑袋。
“哪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你先说一下,免得我闯到不该去的……”
还没说完,齐彦就截断她的话:“楼上楼下,所有房间,没有哪里是你不能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齐彦说了这句话之后,厨房里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她好像经常在无意间说些让齐彦不高兴的话,也许,跟齐彦相处时应该少说话?
孟言心一头雾水地离开了厨房。
这座别墅虽然装修得豪华,但除了花园中随风摇曳的植物、偶尔传来的鸟鸣,以及厨房里忙着做饭的人,似乎再也没有其他活物的气息了。孟言心转了几圈,只觉得冷清。
孟言心没再回厨房,她站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隔断墙边发呆。
这个角度齐彦应该看不见她,但她能清晰地听见厨房里的声音。
蒸汽将砂锅的盖子顶起,米粒在锅中跳舞,铲子在翻动食材,正在工作的抽油烟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齐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孟言心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矛盾的属性了。
似乎拥有一切,却又仿佛生活在无边的孤独中。
分明本性温柔,却又往往要用冷漠的一面示人。
孟言心悄悄探出身子,将头伸出一点,去看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这一刻,她好像有点明白齐彦为什么会不高兴了。
他身边并不缺顺从他、讨好他的人,所以他希望她对他的态度是不同的。
“可以吃饭了。”
正想得出神,不知什么时候,齐彦已经关掉了抽油烟机,把菜盛出来装盘。
为了不让孟言心等太长时间,齐彦只做了香芋排骨煲和菠萝牛肉炒饭。
他将菜端到桌上放好,低眸看着眼前摆放碗筷的人。
开春了,气温回升得快,孟言心也换上了轻薄的衣衫。
她个子高,人也瘦,但身材匀称,再加上冬日里穿着层层叠叠的厚衣服,因此看起来并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
但今天,她身上那件紧身的针织衫将她纤细的腰肢整个勾勒出来。
太细了,感觉一只手就能握住。
齐彦第一次觉得,这姑娘太过瘦削。
这么瘦,没有脂肪的保护,生病了可怎么办。
齐彦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夹了好几块排骨,把碗堆得像小山尖一样,放到孟言心面前。
餐毕,孟言心坐到沙发上喝齐彦泡的普洱茶。
实木茶几上除了茶具和雕塑摆件,还有一本摊开的书。
孟言心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酌着,眼睛盯着那本书,若有所思。
书里有书签,有折痕,还有零星的几行旁批,明显是被人翻阅过的。
意识到什么,她心中一喜,看向齐彦:“你能看书了?”
齐彦闻言一愣,自己行事向来谨慎,没想到今天却接连在小事上疏忽。
但他很快就掩饰好了自己的表情,面不改色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不能。”
孟言心小声“哦”了一下,语调里是藏不住的失落。
她以为自己又不小心戳到了齐彦的伤疤。
想了想,孟言心拿起书,坐到齐彦身边:“我读给你听?”
“好。”齐彦长臂一展,将手搭在孟言心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身子也侧了过来,虚虚地把人揽在怀里。
不能让孟言心知道他已经痊愈了。
孟言心跟他的话本来就不多,如果再少了失读症这个由头,她不再陪他读书念诗,不再用语音回复他的消息,那他们之间的话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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