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中秋节跟荣国府不是一个量级。除开外头一些应酬和节礼往来,家中摆宴也不过是寥寥数人。薛家往年是在贾家过节,虽有明显落差,但也得了份自在。
薛母哪里知道贾母领着人浩浩荡荡在山上赏月,却赏出一片凄苦?薛家人少,只拣了各自爱吃的端上来,说笑几句,走个形式便各自散去。
节后薛家开始忙活去新妇进门诸事,王喜凤便寻了王夫人说了搬出大观园的计划。王夫人其实也有点尴尬。大观园闹出那么大动静,搞的人心惶惶,也没人解释一句半句。只怕学家心存芥蒂,不免象征性地劝几句。
王喜凤又不是来搞废话文学的,更不耐烦说些摸不着边际的大道理。王夫人如今正要整顿大观园,她识趣点搬走,岂不两便?只说一来家中事忙,要给母亲帮手;二来宝玉也大了,正经该念些书。日日跟姐妹们一处玩是热闹了,总归耽误前程。
这可不就戳在王夫人心尖上了?王喜凤本就是想转移话题,调开王夫人的注意力。见王夫人若有所思,便知此事妥了。
大观园里除了黛玉那里相对消停,余者几乎处处都有人遭罪,怡红院首当其冲。宝玉心爱的丫鬟一去好几个,哭都哭不过来。探春发作了王善保家的,算是保住了秋爽斋的体面,可她也为家中行事荒诞而痛苦不已。大概这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哀。
王喜凤虽然跟园子里的人谈不上交往密切,毕竟是一处陪伴好几年的姐妹,搬出去之前各处都走了一圈,一一话别。大家都是体面人,知道王喜凤搬出去肯定不只是因为薛姨妈需要帮手,只众人已无心计较这些。
惜春倒是有些不舍,王喜凤笑她,“又不是搬出贾府去了,不还是在一个府里住着,不过多走几步路而已,只看你肯不肯来。”
惜春打发了入画出园子,其实也是保全她的意思。她自己向来淡薄,怕是不会有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归宿,早点安排好身边的丫鬟才是这么些年陪伴的情分。
迎春的婚事也有了眉目。邢夫人本想看王夫人笑话,谁知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便将满腹的怨气倒在迎春身上。私相授受的司棋毕竟是迎春的大丫鬟,很多时候代表的是她的脸面。正如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出丑会累及邢夫人颜面是一个道理。
邢夫人说的好听是专注自身,难听些便是精致利己主义,对旁人的死活并不在意。迎春的婚事就是基于这么个大环境定下的,除了那中山狼还有谁?
大观园视角来看,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曾经熟悉的面孔陆陆续续走的走,散的散,着实有点虐。宝玉这种喜聚不喜散的性子,要接受这些变化就更难了。只是他刚被王夫人的雷霆手段给惊着,接着就被安排了一堆的读书任务,再也不是撒个娇就能为所欲为的时候。
贾母这次也难得没支持宝玉瞎闹。宝玉失了最大的倚仗,只得闷在屋中苦读。刚拿起书本,又想起王夫人来他屋里逮人直奔主题,说怡红院没有反叛都没人信。可他风花雪月惯了,却是很难认定是谁。他向来对女儿家很是宽容,更做不出调查逼问之类的事来。只跟袭人探讨了几句,也就罢了。
宝琴随王喜凤一起搬回了薛家的住所,问就是孩子大了,该学着打理家事了。正好薛家近来事忙,好歹多个帮手。贾母留着宝琴本就是用来膈应薛母的,见她们姐妹都说家去,便随她们自去了。
从园子里出来,只觉得社交都简单了许多。姐妹们住在一起,讲究一个行动统一。园子里的碎嘴子不少,一点风吹草动都闹得人尽皆知。王夫人风卷残云般清理大观园,连同当初分的小戏子,都打发走了。故王喜凤身边依然是莺儿文杏两个丫头。
香菱给了薛蟠后,王喜凤便不怎么留意她。大观园鱼龙混杂,多好的人在婆子下人们的嘴里翻滚一遍都会黑料缠身,何况她一个旁人家的妾室?
王喜凤想要如何,自然不必跟香菱商量。而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薛母向来比较尊重她的意见。这便免了香菱在大观园学诗学到疯魔的小插曲。并不是说学诗不好的意思,只是香菱这命运实在崎岖,多随薛母长些心眼,或许会更懂得生存?
薛母嘴上说香菱除了命苦哪哪都好,其实是有些怨气在身上的。不然夏金桂拿香菱作筏子的时候,薛母也不会开口就是卖了她。她永远也不知道,这对已经被人牙子买卖过的香菱来说,是多么残忍。她老人家这么多年都没教出个顶门立户的好儿子,却寄希望于一个买来的丫鬟能让纨绔断崖式成长。这该死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既视感!
王喜凤早就放弃了让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产生共情,三观相合太难,她若舞的太厉害,就该OOC了。
两个姑娘打着帮薛母操持家务的幌子,其实没有太多需要她们操心的地方。尤其是宝琴,多是当个虚心学习的跟班。前期工作准备就绪,真到了好日子,她们便低调起来。
迎春虽是贾赦这个正经承爵人的骨肉,可一来贾府底子耗尽,二来家中也无人重视她这个庶女,一场婚礼办下来,还不如薛家娶媳妇喜庆。
迎春出嫁,一群姑娘都郁郁寡欢。这跟她们憧憬的美好生活完全背道而驰好么!迎春的婚姻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宝玉还能不知?就连王夫人和贾政都劝过贾赦,他们终究不是亲生父母,做不了主。难怪都说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女人的后半辈子是否幸福完全取决于嫁过去的人家是否做个人。
薛蟠新娶了美貌老婆,自然将香菱丢在一边。作为一个素来喜新厌旧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本就不适合如香菱这种逆来顺受的传统女人。稍微柔弱些的姑娘嫁进来,也是受磋磨的命。只可惜薛蟠各种烂泥扶不上墙,时代赋予了他压倒性的优势,他的脑子却跟不上趟,无法跟夏金桂产生制衡。
薛母倒是宅斗了一辈子,偏偏这位夏小姐走的是混不吝路线,一哭二闹三上吊,杠上薛母这类要脸面的人,简直就是无敌。薛母还沉浸在儿子娶了新妇的喜悦之中,幻想着薛蟠此番成亲之后好好经营家业,夫妻和顺,她也能早日抱上孙子,完全不知道娶回来怎样的烫手山芋搅家精。
忙完薛蟠的婚事,其实就该轮到王喜凤。可薛王两家如今情况复杂,每个相关方都在等时机,婚事自然也是搁置再搁置。
宝钗的年纪挡在这里,作为弟弟的薛蝌自然不好娶亲。薛母替他订下了邢蚰烟为妻,这姑娘本就是从江南同路而来,性情品貌已然了解,又是东大院邢夫人的侄女,再没有配不上的。此前和迎春一起搬出大观园,如今依然待嫁。
宝琴的婚事更加复杂一些。梅家不做人,不声不响出了京,不说商量婚事,即便想退亲都找不到人。宝琴就算年纪上等得起,也犯不着一直打着梅家的标签白耽误工夫。
可惜薛家跟王家还不如贾家亲近,这种事情王家舅母只会一推四五六。即便能用上王子腾的关系,薛母也没有这样宽广的胸怀将资源倾斜到薛蝌兄妹身上。自个儿亲生的孩子还没个着落呢!
王喜凤自己倒是很淡定。嫁人不嫁人的,她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保险期间,自然是不嫁的好。万一前脚当上了宝二奶奶,后脚就抄家呢?怡红院中一片血雨腥风,她根本不想沾染这样的乌烟瘴气。
王喜凤的亲嫂子夏金桂,美貌是有的,心机也有,就是格局差了些。就像赵姨娘经常骂贾环的那句话:上不了高台盘。这便涉及到出身的问题。
士农工商,商户排最末,正是因为“商”本质上崇尚优胜劣汰,阴谋诡计用在别的地方影响人品遭人唾骂,可在商界实在太正常不过,谁不多几个心眼谁挨坑。能做到皇商谁家是简单的?夏家更是如此,到了夏金桂这一辈,她竟是个独苗,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家中如何溺爱着长大,不问便知。
两个土豪家的金贵人儿凑成夫妻,谁都想着压对方一头,个个都脾气远比本事大,这样闹起来还不天翻地覆?
果然,一个月的新鲜期才刚过完,薛蟠逆反的性子就重新冒了头。他看中了夏金桂的陪嫁丫头宝蟾,而夏金桂也有了跟凤姐差不多的想法:借剑杀人。先用宝蟾这个工具人治香菱,她再出面收拾宝蟾,完美。
王喜凤很是痛恨封建社会的一点就是,她作为一个未婚姑娘,忌讳谈及长辈兄嫂的私密事。纵使她能想办法压一压夏金桂的气焰,但都只停留在事后补救,许多事根本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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