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臭克斯,喂,醒醒!”
香克斯挥开拍打着他的手,裹裹身上的被子,又翻了个身。他很困,也很累,脑袋里好像被锤子砸过,简直就像是吃了一记船长的霸气...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喂!杰里呢?他还在医务室吗?”
对...杰里在医务室和船长睡着了来着...当然不在房间...他们被霸气震晕了才回来...杰里当然...杰里!
香克斯猛地起身,身子一歪从吊床上滚了下来。
“白痴吗你...”巴基一脸后怕地站在一边,这家伙差点砸在巴基大爷身上!
香克斯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一把捞过床头的草帽往头上一扣就往外跑。
“杰—里——!”
“喂——!等等啊!混蛋香克斯!!!”
等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医务室的大门,看到杰里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终于放下心来。昨晚是真的把他吓到了。船长不在医务室,考虑到他们起的有点晚,也还算正常。库洛卡斯前辈也不在,那就说明杰里没什么事了?
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的'安然无恙'?倒是躺的挺规矩的,只是为什么把枕头蒙在脸上?香克斯只能看到几根翘起来的金色发丝。他快步走了过去,扒在对方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离得近了好像能听到“太丢人了,太失礼了”这类的嘀咕。
“杰里...?你好点了吗?还不舒服吗?”
杰里闷闷地回答:“早上好...香克斯...”
巴基也赶过来了,试探性拍了拍杰里脸上的枕头,“喂,你没事了?别把自己闷死。”
杰里:“是...早上好...巴基...”
香克斯更担心了,这不是超级没精神吗!
他小心地移开枕头,预想的丧气神色却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张熟悉的,微笑的脸。
“担心我啊?真可爱啊你们。”
巴基夺过香克斯手里的枕头狠狠往下一砸。
“个鬼啊,你这混蛋!昨晚还一副要死的样子是谁啊?害的本大爷没睡好!”
杰里又隔着枕头闷闷地笑了,无言地掀开毯子的两侧,香克斯熟练地钻进去。巴基则骂骂咧咧地坐上床沿,又被杰里一样熟练地伸手捞到毯子里。
“真是抱歉啦,吓到你们了,趁库洛卡斯先生没回来一起补个觉吗?”
香克斯往杰里身边贴了贴,小狗一样嗅了嗅他的脸。万幸,只有熟悉的草药味,没有血腥气。
“也还好...眼睛流血的时候有点可怕...巴基就是担心你,你已经好了吗?”
“呜...我一辈子都不会好了,香克斯。”杰里用很委屈的语气说,这个角度香克斯看不清他的脸。
“呜啊!别乱讲啊!”
“是真的,我一直都病着...一言一行都是症状的反应,你们没发现吗?”他又左一只右一只地牵起二人的手,“当然,如果你们叫我哥哥的话...”
“免谈!你这家伙什么爱好啊!”巴基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但没有扯开他的手。
“好吧好吧,你们就欺负我吧。”
“谁欺负谁啊!!”
香克斯终于露出笑容,微微思索了一下。'哥哥'吗?杰里真的很想听?短短地音节在他的嘴里转了一圈。
还好,在轮到自己被耍着玩前,可靠的雷利前辈出现了。杰里瞬间安静,紧紧闭上嘴巴。
“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儿。”
雷利走向毛毯里露出来的三个小脑袋,一人摸了一把。他有点好笑地看着杰里目不斜视的脸,“睡醒了?感觉怎么样,茵弗?”
“还、还好呢。”
香克斯疑惑歪头:“茵弗?”
“啊,都、都可以的。”
雷利笑笑,让香克斯和巴基去端早餐和热巧克力来,顺便拿几件厚衣服。两个小实习生听到热巧克力的瞬间就跑了,等他们走远,他转向又开始装蘑菇的小孩。
“我们已经靠岸了,岛上有个镇子,不过在岛屿另一侧。你是想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去转转?”雷利又坐上了床边的椅子。
“我、去岛上...准备宴会要帮忙吗?”
“今天给你放假。”
杰里很久没有感到这么尴尬了,他也坐直身体,摸摸鼻子,又挠挠头发。要不是真的很冷他一定就跑去找香克斯他们。他瞄了一眼身旁的金发男人,还是一脸耐心,姿势也和昨晚差不多...昨晚......好吧,勇敢点。
他清清嗓子:“那个、雷利先生,关于昨晚,我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
“啊...很失礼吧,又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我之前好像没有过这种情况,太不合适了...”
雷利哼笑:“我们可是海贼啊,麻烦多了去了,况且我觉得昨晚的事不算坏事,发泄出来感觉怎么样?”
“确实感觉好些了...但是、”
“说真的,没事的,你没什么好道歉的。”
“可是...”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被宽恕了。”
“!??”
果然,面前的小孩跟炸了毛一样,面上虽然不显,但是整个人都卡壳了,他摸了一把对方到处乱翘的头发。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啊?那我就用你这个小神父能听懂的方式来讲——你被宽恕了。”
“...您又不信这个,我也不是神父...”
“但是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不是吗?”
是的,他明白。他没有父母,希鲁鲁克曾经是最接近的,但是他徘徊在米森的事情里,对这个事实视而不见。而仅十个月的时间,这群海贼就不知不觉在他心里占据了'家人'一般的位置。所以他任凭自己情绪崩溃,把心放在天平的一端,羽毛放在另一端,交给他们去审判。
神啊,如果不是雷利的紫色大衣太扎眼,他几乎以为笼罩在对方身上的阳光是什么圣光了。
他真的明白这句话对自己的意义吗?他明白的吧。
“哈...真狡猾啊,雷利先生...”
雷利笑笑,善意地揭过这个话题,从身侧掏出来了一个颜色幼稚的牛皮本递过去。
“喏,以后学学香克斯多撒娇不是挺好的嘛,这不就得到了?”
“这个儿童配色是什么啊...”杰里嘟囔着,手里摸着封皮上的小熊图案,假装自己耳朵没红,反正他肤色黑。
开口,就能得到吗?
“那我要在床上吃早餐。”
“啊,香克斯他们快回来了吧。”
“晚上宴会我要坐篝火边上。”
“去呗,只要你不介意一群醉鬼在旁边跳舞。”
“先不学剑了,要和巴//雷特先生学武装色!”
“知道了,罗杰也会和巴//雷特说。”
“等我学的很厉害了我也要揍您一顿!”
“你试试看?”
“...那我要做医务室的老大!”
“这个你得和库洛卡斯谈。”
“谈什么?”
库洛卡斯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红一蓝的两个小尾巴。香克斯手里端着托盘,嘴角还糊着巧克力,蹦蹦跳跳地凑过来。
杰里看了眼库洛卡斯有他脑袋宽的肱二头肌,递给香克斯一张纸巾。
“没什么,说要给您正式赐名医务室头头。”
“拉倒吧,老子可不要'茵弗玛利'这种怪名字。”
杰里无视雷利的哼笑声,喝了口热乎的巧克力。方才些许别扭的气氛终于随着这一口甜蜜驱散了,他感到每根血管都在舒适地呻吟。
“还有更怪的呢,希鲁鲁克本来送我的全名是'波比波比·茵弗玛利',被我即刻驳回。”
芋头先生肉排总是做的很硬,煮热巧克力倒是一绝。
他又喝了几口,心情很好地忽视了香克斯伸到他餐盘里的手。嗯...好像还有一点点辛辣的味道?上次跟他说的放辣椒难道真的听进去了?不愧是我,驱寒效果太棒了吧。
“噗...波比波比...”巴基嘲笑道。
香克斯:“不是挺可爱的嘛?”
杰里:“问题就在于它太可爱了呀。” 他打量打量自己的小伙伴们,“不过,也许他会叫你们'布鲁布鲁·巴基','雷德雷德·香克斯'”
巴基打了个恶寒,一脸嫌弃的表情逗得杰里咯咯直笑。
“好了,赶紧吃,吃完我们聊聊。”库洛卡斯用手里的夹板敲了敲他的脑袋。
“香克斯,巴基没事就先出去帮忙。昨晚是特例,可别想把医务室当游乐场。”
等小实习生们走了,罗杰又进来了,给杰里拿来一副轻薄的手套。
“今天医务室可真热闹,谢谢您,这是?”
“斯宾塞给你改的,试试看?”
稍微有点大,但是并不影响活动。朴素的纯白倒是挺美观。杰里正把手指张开又合拢,就被罗杰突然伸来的手吓了一跳。
“试试看?”
哦、他明白了。昨晚听过的声音又开始露头,他好像又有点耳鸣...那些血液真的都消失了吗?
不,勇敢点。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贴了上去——
.......什么都没有。
罗杰看他松开皱着的眉头,也咧出一个笑容,一把将他搂到怀里抱着,“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吧!”
库洛卡斯见状也点点头,在手上的夹板里唰唰记录了什么。
杰里觉得自己耳朵又烧起来了,但是被耳边有力的心跳声吸引了注意,他一边听着,一边用戴着手套的手玩罗杰的手指。
雷利看他完全放松了,就朝库洛卡斯点了点头。
“我们想理解你的能力,茵弗。你想再聊聊昨晚的事吗?”预想中的抗拒没有出现,杰里只是在罗杰怀里动了动,换了个面向他们的姿势,甚至是有些期待地开口:“您问。”
确认这回对方的语气确实没有上次的不耐,雷利询问道:“你以前听过最严重的病是什么?也让你反应这么...激烈吗?”
杰里想了想:“上次...重病的有听过几个吧,重伤和濒死的没有,毕竟我当时就一小孩儿,他们可不想让我太'胡闹'。”
库洛卡斯:“绝症呢?”
杰里摇摇头:“不确定,很久以前了。而且,我'听'到的和传统评判标准不太一样。不过确实根据痛苦程度的不同,我会有一些生理反应吧。”
他看了看他们眼中的担忧,补充道:“不过,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但是应该不代表罗杰先生病得明天就要死了。”
“怎么说?”
“嗯...其实在听巴//雷特先生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越是'强大'的人声音越不一样?”他比划了两下,“因为巴//雷特先生不想让我听他的伤,而是身体强度,所以我趁机试了一下。”
他伸出了手,一个个地掰着手指,“'普通人'如果健康,他们的声音是安静到几乎没有的,就像走进了一间没有声响的屋子;而强者如果健康,则是一种有实感的'安静',与其是听到不如说是能感受到,比如船上的大家。”
“而普通人的伤痛如果只是'吵闹'的话,强者则除了吵之外,会有另一种独特的感受。”
库洛卡斯:“自身力量的对抗?”
杰里打了个响指:“也许?强度的话,目前只有□□先生和罗杰先生做参考,但是我预估伤病程度和强大程度是两个变量吧?所以有可能?”
“如果是一名普通人,和船上的某一位受了同样的伤,那么其实声音是不同的。所以您问我某个症状我听到什么其实我很难描述。”他耸耸肩,“库蕾哈医娘说过'精准需要'什么的。他们因为自身的不同,需要的治疗虽然传统意义上来说是一样,但是我听到的是有区别的。这样也许能帮助您们理解?我是这么理解的。”
库洛卡斯停笔,用笔敲击着夹板的边缘,头脑飞快地转动着。
“所以你之前都听的是'普通人',而现在罗杰不止是绝症,还加上自身的'强大'...就像让一个刚学会游泳的人突然去深海潜水?...你昨晚各项指标可是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提到昨晚,杰里的鼻子皱了一下,又抓起罗杰的一只手开始玩。
“算是吧?我也是猜的...真的太吵了。我没聋掉真是神迹。”
雷利:“不过,既然是你去了巴//雷特那里才发现的,也就是说之前你也并不知道?”
得到了毫不意外的否定答案,雷利点点头。希鲁鲁克也说过类似'曾经他只能听出来身体在告知痛苦'的话。是在不断成长的力量吗?他摸了摸下巴。
“你昨晚提到,'不是简单的病,还有别的什么'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吗?”
杰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罗杰。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低头对他笑了笑,黑色的眼眸里饱含信任和坦然,杰里移开了视线。
“啊...我没乱说,真的...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能听出来这种东西...但是我真的没说谎...姐姐知道我说谎会狠狠骂我的...”
雷利向前探去,捏捏他的手:“我们相信你,茵弗,没事的。”
杰里深吸一口气:“罗杰先生...身体里...有个悬崖一样的裂缝,或者是一个黑洞...?”
库洛卡斯好像低声骂了一句,这种笃信反而给他一股勇气。
“真的...它不断生长,虽然很缓慢,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然后他的生命力就不断被蚕食吞噬,咀嚼的声音可怕极了...”
他又想起来了自己的手被吃掉的感觉,如绞肉机,千万只蚂蚁撕咬。他的小臂隐隐幻痛。
“所有东西都会被它吞下去,不然它就会更激烈地反抗,挤压他的肺管,摇晃他的神经...咳血...头晕...肌肉抽搐...”
杰里每念叨一个症状,库洛卡斯就倒吸一口凉气。他翻出罗杰的病历,开始对照着上面写写画画。每对上一个,甚至有一些值得标注的,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他就变得更心惊。虽然在一个孩子抽象的形容里能捕捉到信息不多,但他也许可以试着总结一些共性,这很有帮助。
在他冥思苦想时,雷利敏感地注意到杰里的话又开始从有逻辑的叙述变成无序的喃喃,抓着罗杰的手也越捏越紧。他赶忙将他从罗杰怀里接过来,总不能刚醒没多久就再来一次霸王色吧。
“已经可以了。”
他阻止了对方继续想下去,顺着他的背上下摩挲,慢慢平息那细小的颤抖。
“谢谢你,好孩子。没事了,你做的很好。”他学着罗杰的样子让杰里的头靠上自己的胸口,引导他听自己的心跳。
“你现在听不到那些,茵弗,听我的声音。”
库洛卡斯看着雷利安抚杰里,默默地把'熬一份宁神的汤药'列入了今日待办。他看了看手里的记录,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很想借用杰里的能力给罗杰治疗,即使只是查看每一次疗程之后的效果,预估一下未来问题的可能性也好...但是不行,对方现在这个状态明显需要进一步的成长。如果他的理论是正确的话,那么至少也得等到他学会处理'强大的人'的声音才行。
他突然想起库蕾哈的警告:'别把他逼疯了',该说那个老太婆是是真的很有前瞻性吗...如果他真的这么干了,这孩子真的会疯的吧...真是老不死的怪物啊...
算了,至少终于摸到一点眉目了。恢复过来的小孩又尴尬地捂住了脸支支吾吾地想逃跑,罗杰又开始熟悉的哈哈哈。库洛卡斯不禁又叹了口气,再次感慨——雷利真是辛苦啊。
很辛苦的雷利把耳朵热热的小孩往罗杰手里一塞,自家船长在那跟着螃蟹一样伸手过来抓来抓去的,看起来真累眼睛。
罗杰满意地把杰里放在肩头,“小黑!接下来你想干嘛!”
“我..我吗?额...去岛上转转?”
“不是这个!能力啦,能力,要让斯宾塞多做几副手套吗?你要继续当医生吗?”
哦...哦。这些海贼怎么回事啊...他们把无数的可能性如红毯一样展开在他脚边,告诉他没关系,你不用平静,不用恐惧,甚至没必要勇敢,只要向前走就好了。这里没有壁橱,但是,他们愿意让他钻入他们同样宽广的怀抱。
选择吧,选择吧,杰里。
他抓住了罗杰的胡子,粗糙的,捏起来却软软的。
“嗯...不用了,这一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大家受伤了可以让我实验吗?啊不...不是实验...就是让我听听看...”
罗杰发出一阵愉悦的大笑,接过雷利丢过来的外套递给他,“没问题!走了!去岛上转转!”
雷利拍了拍库洛卡斯的肩膀,慢悠悠地跟在那两个跟傻子一样大笑的家伙身后走出门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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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选择吧,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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