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替你？”徐初雪一脸错愕地望着对面的少女，“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离开京城。”
顿了一下，陈韵仪很快便恢复成往日般冷静，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看啊，我本来就不想留在京城，不想嫁给杨舒，不想被困在深宅大院里。若你替我嫁给杨舒，你得到了心仪的爱人，我得以远走高飞。”
“可是京城中那么多人认识你我，替嫁怎么可能行得通，万一被识破，你一家人的命都要悬在刀尖上……”
“那我就假死脱身，让我父亲收你为义女，还是由你代替我嫁给杨舒。”
“……”
徐初雪突然发现，陈韵仪竟如此讨厌杨舒，哪怕冒着欺君的危险，也要逃离这桩婚事，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这事不急，还是缓缓再说吧。”这一回倒成了她反过来安慰陈韵仪。
陈韵仪只好丧气地点点头。
……
经过一番紧急锣鼓的训练，终于迎来了大秦与北雍对决的日子。
这一回的比赛场地不似上次比武时那般仓促。毕竟是两国之间的友谊赛，自然是要重视许多。
比赛的场地定在大秦皇宫里一处开阔的草地上，场地四周插满象征着大秦皇权的旗帜，北侧筑着高台，高台下置着数张大鼓，每张鼓前站着一名穿盔带甲的侍卫。
随着号角声被吹响，鼓声紧随而至，“咚咚咚”的声音响彻整座秦宫。
武德帝坐在高台正中央处，左侧分别是北雍汗王、北雍公主与几位使臣，右侧是大秦的几位王爷、皇子和诸多臣子。
武德帝和北雍汗王相视一笑，看上去甚是期待今日的比赛。
大秦的参赛队员们皆是身着红袖书院特地为这次比赛定做的蹴鞠服，上身是窄袖交领短衫，下身是利落的束腿袴，通身丹色，打眼望去每个人都精神气十足。
比赛的第一项是投壶。
北雍公主今日穿了一件正红色对襟长袍，头发梳成数条发辫，头上带着红绿色相间的珊瑚玛瑙流苏，垂于额前耳后，整个人看上去俏皮又亮眼。
她歪头一笑，流苏随着摆动贴在面上，“陛下，这投壶忒小儿科，远不如射箭来得痛快，不如换了比赛规则如何？”
“乌兰，规则是早已经定好的，怎可随意改动！”北雍汗王无奈一笑，催促自己最爱的小女儿，“你别胡闹，赶紧带人上场吧。”
乌兰娇嗔一声，应言称是，起身离开。
武德帝淡笑不语，看来北雍人对投壶并拿手。
果然，投壶一项比拼，北雍并不占优势，大秦这边连连获得喝彩声，北雍公主气得不住跺脚。
云瑶郡主装模作样地朝着北雍公主一揖，“公主殿下，承让了。”
北雍公主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别得意太早，我们北雍人只是不屑于在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上面浪费时间。”
云瑶郡主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可是就连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你们也一样输了呀。”
北雍公主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灰溜溜地逃离投壶赛场。
郭岁礼微微一笑，“眼高手低要不得，投壶可不是什么小儿科，它需要一个人做到手眼协调和高度的专注力，是你们勤学刻苦，才有了今日的成绩。”
徐初雪等人脸上都露出笑意，开局即胜，众人都有些飘飘然。
郭岁礼瞧出这一点，“听闻北雍那边在围棋上面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你们要小心应对。”
陈韵仪、马令钰、丁荟芸三人齐声应下。
对棋的赛场置于武德帝正前方，方便皇帝亲自观棋。三张棋桌一字排开，同时进行。
“徐初雪怎么没上场？”北雍公主问坐在她对面的马令钰。
“徐姑娘不擅棋艺。”
北雍公主不屑冷哼，“我还当她十项全能呢。”
马令钰望见前面的棋桌上，九皇子正俯身凑到陈韵仪身边，咬耳说着什么，满脸温柔笑意。
她只觉得心头发苦，手指无意识地握紧，艰涩吐字，“真正十项全能的人是陈韵仪。”
北雍公主一时好奇，循着马令钰的视线望过去，就见玉颜生辉，活色生香，阳光下陈韵仪的娇容甚为夺目，就连她也忍不住多看一眼。
想到什么，她收回视线盯向对面的马令钰，“你嫉妒她？”
“没有。”马令钰本就心神烦乱，闻言更加暴躁，“我何须嫉妒她？”
北雍公主不以为忤，反而被勾起了兴趣，断言道：“你就是嫉妒她，你们中原女子果然生性好妒，喜欢勾心斗角。”
马令钰脸色一变，“你……”
就在这时，大总管高良尖细的嗓音传入耳中，“围棋对决正式开始，无关人员退出场外。”
九皇子走回大秦一侧，经过马令钰时一如往日般神情冷漠，马令钰面色灰败，十分不甘。
“原来你喜欢九皇子啊。”北雍公主恍然大悟，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喜欢就去争取啊，自己在这里伤心难过个什么劲儿……”
“你别胡说！”马令钰的心思被无情戳穿，一时间怒火中烧，再难静下心来。
北雍公主毫不在意，已经执黑子先行一棋，朝马令钰努努嘴，“到你了。”
日头逐渐南移，三盘棋局至今尚未结束，北雍汗王略有些得意，“陛下，我们北雍人一向是直来直去，最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此番围棋对决，我的乌兰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瞧瞧，是不是进步不少？”
武德帝呵呵一笑，顺口称赞一句“乌兰公主果真是冰雪聪明”。
陈韵仪和丁荟芸很快赢得棋局下场，而马令钰这边却仍在胶着中，她瞥一眼步履从容的另外两人，心底有些发慌。
“令钰的棋艺一向很好，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蛮横跋扈的草包公主有这么难对付吗？还不如让我上去……”
窃窃私语的声音飘进耳中，马令钰更是心烦意乱，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她摸出手帕擦了擦，盯棋局半晌才犹豫着落下一字。
纤纤玉指落下白子的那一瞬，北雍公主欢快地笑起来，飞快地拿起一枚黑子置于棋盘上。
她得意地昂起下巴，“你输了。”
闻言马令钰心神大乱，蹙眉死死地盯着棋盘，刹那间脸上的血色褪尽，整个人脱力般软在椅子上。
“此局乌兰公主胜出。”旁边的官员不带任何感**彩地评判道。
北雍公主站起来，笑着朝北雍汗王的方向招手，“父汗，我赢了。”
高台上的北雍汗王哈哈大笑起来，北雍的使臣和侍女们也热切鼓掌欢呼。
“围棋是我们的强项，怎么会被她们给赢了去？”
有人轻声地抱怨着，立马引来一片附和声。
徐初雪忍不住劝慰大家，“大家别气馁，目前的得分情况我们还是占上风的。还有最后的蹴鞠赛，北雍人比我们有优势，我们必须得全力以赴。”
蹴鞠赛定在下午，众人各自离宫回府用饭，唯有北雍汗王和北雍公主被武德帝留下，盛宴相待。
秦宫内院里不允许马车进入，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口。徐初雪早早地等在宫门口的马车里，等着杨舒出来便一同回云舒小院。
因这马车是杨舒惯用的，翠儿并不敢入内，只等在外面。
等了许久，才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想必是杨舒过来了，得催他尽快上车赶回去，这样用完午饭后还能有时间眯一会儿。
徐初雪掀开马车帘子往外探去，正要开口，冷不防地被眼前的一幕刺伤了眼睛。
灵动俏丽的少女抱住杨舒的手臂不撒手，“北雍男子多高大威猛，像你这般貌美风流的，本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公子，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北雍生活？”
“公主说笑了，不日前在下已经由陛下指婚。”杨舒笑得和煦有礼，答话同样滴水不漏。
徐初雪手中的帘子掉落下去，隔绝外面的世界，也挡住自己的身影。
杨舒瞥一眼马车里那道消失的身影，嘴角慢慢扬起来，眸中笑意更深，“多谢公主的美意，只是在下恐无福消受。”
“这有什么，乌兰去求陛下取消你的婚事就是了。”
“这……并非易事。”
“小公子放心，陛下宠我得很，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罢。”北雍公主欢快地笑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回秦宫中。
杨舒望着她远去后，才敛起笑意，踏在曹二平早已经置好的马凳上进入马车内。
马车很快便驶动起来，秦宫前这条街道宽阔平稳，坐在马车里丝毫觉不出颠簸来。
“杨二公子若是不舍得和北雍公主分开，何不随她一同去入席，左右你也算是皇亲国戚，陛下总不可能将你给赶出来。”
杨舒面上一双好看的眉眼微弯，望着徐初雪淡笑不语。
“还一口一个小公子——”徐初雪的语气颇为嫌弃，“她不是一向自诩北雍人豪迈大气吗？怎么今儿个转性了？”
“晨间小厨房送来的鸡肉菇丁蒸饺很是不错，尤其蘸一口香醋后，滋味更加鲜美。”杨舒不紧不慢地开口，“只是已经过去一上午了，怎么唇齿间还是这么大一股酸味呢……”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嗅了嗅。
徐初雪的耳根渐渐发烫，一时间后悔极刚刚的口不择言，恨不能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舒望见那双雪白小巧的耳朵徐徐染成绯色，心底一片柔软，不动声色地凑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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