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仙窟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杨玉儿站在漆黑的洞窟中，指尖燃起一缕血焰。火光映照下，四壁刻满符文的玄铁锁链如同巨蟒盘绕，空气中弥漫着压制灵力的古老禁制。
"面壁一年..."她轻抚腰间，赤影枪已被玄霄子收走，只余一枚青色玉佩贴在胸口——那是临行前师尊给的"玄心佩"，据说能助她压制戮仙碎片的戾气。
血焰照亮前方甬道，杨玉儿缓步深入。锁仙窟是玄天宗关押重犯之地，越往里走，禁制越强。走到百丈深处时，她体内灵力已被压制到不足一成，连血焰都缩成了豆大的火苗。
"就这里吧。"
她选了处较为平整的石台盘膝坐下。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心口处的血色纹路微微发烫，提醒着她体内蛰伏的凶物。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杨玉儿默念玄霄子传授的《清心凝神咒》，一缕清凉之气从玄心佩流入经脉，暂时压下了纹路的灼热感。随着咒文循环，她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杨家村。母亲被妖兽撕裂的场景历历在目，鲜血溅在她脸上的温度如此真实。不同的是，这次她看到自己体内飞出的不是一道红光，而是无数血色锁链，将妖兽绞成肉泥...
"啊！"
杨玉儿猛然惊醒，发现全身已被冷汗浸透。石室不知何时变得极冷，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她低头看去，血色纹路竟已蔓延至右脸颊，在黑暗中泛着妖异的光。
"这就是...沉溺杀戮的代价？"
她想起战场上那种掌控生死的感觉，每一次挥枪都带走一条性命，每一滴鲜血都让她更强一分。那种快感令人沉醉，却也让她逐渐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变强是为了不再失去重要的人，而不是为了杀戮本身。
"师尊说得对，我确实迷失了..."
杨玉儿深吸一口气，重新念起清心咒。这次她不再抗拒回忆，而是任由那些画面浮现——母亲的死，初入宗门时的孤独，第一次任务中周炎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从石缝渗入，锁仙窟迎来了第一个清晨。
日升月落，转眼三月过去。
杨玉儿摸索出了在锁仙窟修炼的方法。白天修习《玄天镇魔诀》，借禁制压制戮仙碎片的同时锤炼正统功法；夜晚则研究如何在不被戾气控制的前提下引动戮仙之力。
这日，她正尝试在掌心凝聚血煞之气，忽然听到石门方向传来轻微的"咔嗒"声。
"谁？"杨玉儿瞬间警觉。锁仙窟禁制重重，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
"师妹，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杨玉儿手指一颤，血焰差点熄灭。甬道尽头，周炎手持一盏青灯缓步走来，灯焰在他周围形成淡淡光晕，抵消了部分禁制。
"周师兄？你怎么..."
"嘘——"周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刚出炉的灵蜜糕，趁热吃。"
香甜气息扑面而来，杨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久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锁仙窟每日只有一顿辟谷丹从特定通道送入，勉强维持生命而已。
"违规潜入锁仙窟，按门规当罚三十雷鞭。"她接过糕点，声音却不自觉软了几分。
周炎盘腿坐在她对面，青灯映得他眉目如画："值得。"他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玉瓶，"火云峰的'赤阳酿'，专克阴寒之气。"
杨玉儿小口啜饮着灵酒，暖流从喉间滑入腹中，连心口的血色纹路都淡了几分。她注意到周炎腰间多了一块赤玉令牌——核心弟子令。
"恭喜师兄晋升。"
周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摇头："比不上师妹的金丹境界。"他顿了顿，"其实...是玄霄师叔默许我来的。"
杨玉儿手指一顿："师尊？"
"嗯。他说你性子倔，旁人劝不动，或许..."周炎突然住口，耳根微红。
"或许什么？"
"或许我的话你能听进去几句。"周炎移开视线，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师叔让我带给你的《冰心诀》，可助你平衡体内戾气。"
杨玉儿接过竹简，指尖不经意相触，周炎的手温暖干燥，与她常年冰冷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她忽然想起战场上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一软。
"外面...怎么样了？"
周炎叹了口气："血煞门虽退，但损失惨重。陈师兄他们...被追封为护法真人。"他犹豫片刻，"赵元青因'及时求援'有功，晋升执法堂执事。"
杨玉儿冷笑："果然是他设计好的局。"
"师妹，"周炎突然正色，"你当日突破金丹时，是否感觉到...异常？"
"什么意思？"
"宗门内有传言，说你修炼的是魔功。"周炎压低声音，"赵元青一直在搜集证据，甚至找过当时在场的弟子问话。"
杨玉儿心头一凛。她凝结的确实是血煞金丹，若被宗门发现与戮仙碎片有关，后果不堪设想。
"让他们查。"她故作镇定，"我行得正坐得直。"
周炎深深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小心为上。"他起身准备离开，"七日后我再来。"
"等等。"杨玉儿叫住他，"能帮我带些东西吗？"
她从石台下摸出一张清单，上面列着《洪荒异闻录》《上古神兵考》等冷门典籍。周炎扫了一眼，眉头微挑，但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周炎离去后，杨玉儿摩挲着新得的《冰心诀》，心中五味杂陈。玄霄子明知她身怀戮仙碎片，却仍尽力保全，这份恩情她不是不懂。但另一方面，戮仙碎片带来的力量又令她难以割舍。
"若能二者兼得..."
她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尝试将玄天宗正统功法与戮仙之力融合？
说干就干。杨玉儿先运转《玄天镇魔诀》，在丹田凝聚出一团青色灵力；随后小心引动心口处的血色纹路，分出一丝杀戮之气导入丹田。两股力量刚一接触就剧烈冲突，震得她喷出一口鲜血。
"不行吗..."
杨玉儿擦去嘴角血迹，没有放弃。她回忆周炎带来的赤阳酿那种调和作用，或许需要某种媒介？
目光落在玄心佩上，她心念一动。这玉佩是玄霄子亲手炼制，既有压制煞气之效，或许...
杨玉儿将玉佩贴在丹田处，同时运转《冰心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玉佩散发出柔和青光，如同一张网兜住了暴戾的血色灵力，迫使它们缓慢旋转，逐渐形成太极图案。
"成功了！"
她惊喜地发现，在玄心佩调和下，两股力量不再互相排斥，而是保持着微妙平衡。血色金丹悬浮在丹田中央，周围环绕着青色灵力，如同被驯服的猛兽。
这个发现让杨玉儿接下来的日子充实起来。她不断尝试新的灵力配比，寻找最佳平衡点。两个月后，她已经能在不引发戾气的情况下，调用五成戮仙之力。
这一日，她正在练习将血煞之气凝聚成丝，忽然听到石门再次开启。
"师兄今日来得早..."杨玉儿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来的不是周炎，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玄霄子。
"师、师尊！"她慌忙起身行礼。
玄霄子目光如电，扫过石室内周炎留下的痕迹——角落里的食盒、石壁上用炭笔画的棋盘...最后落在杨玉儿脸上。
"看来面壁思过对你而言不算惩罚。"他声音冷淡。
杨玉儿低头不语。出乎意料，玄霄子并未追究周炎的事，而是突然伸手按在她额头。
"放松心神。"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神识涌入杨玉儿体内，径直探向她的丹田。当看到那枚被青色灵力环绕的血色金丹时，玄霄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自行融合正邪之力...倒是出乎为师预料。"
杨玉儿心跳加速："弟子知错，但..."
"但你不愿放弃戮仙碎片的力量。"玄霄子接过话头，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杀伐道体遇到戮仙碎片，如干柴遇烈火，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他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两仪化生经》，可助你平衡体内阴阳二气。记住，力量无分正邪，关键在于持心。"
杨玉儿接过秘籍，眼眶微热："师尊不怪我？"
"怎会不怪？"玄霄子板起脸，"擅自行动害死同门，此乃大过。但..."他语气稍缓，"你终究是我弟子。"
这句话让杨玉儿胸口发紧。三年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玄霄子对她不止是师徒之谊，更有几分父女之情。
"多谢师尊。"
玄霄子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周炎那小子...心性不错。"
杨玉儿耳根一热，还未答话，师尊的身影已消失在甬道尽头。
转眼又过半月，周炎再次来访，这次带了一大包杨玉儿要的典籍。
"《戮仙枪考》？"他翻看着其中一本，眉头紧锁，"师妹为何对这些上古凶器感兴趣？"
杨玉儿正啃着他带来的灵果，闻言动作一顿："好奇而已。"她转移话题，"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
周炎何等聪明，看出她不愿多言，便顺着说道："幽冥渊最近异动频繁，据说有上古秘境即将开启。各派都在筹备，我们玄天宗也派了探子。"
"幽冥渊..."杨玉儿若有所思。这个名字让她体内的戮仙碎片微微发热，似乎有所感应。
"对了，"周炎突然压低声音，"赵元青最近频繁出入藏经阁**区，似乎在查什么。"
杨玉儿眼神一冷："他还没放弃构陷我？"
"不仅如此。"周炎从怀中取出一块留影石，"我偶然发现，他与执法长老走得极近，两人密谈时常设隔音结界。"
留影石投射出的画面中，赵元青正将一枚血色玉简交给执法长老，两人神色诡秘。
"这是...血煞门的东西。"杨玉儿眯起眼，战场上她见过类似玉简，是血煞门传递密讯所用。
周炎点头："我怀疑宗门内有奸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若真如此，杨玉儿当初在黑风谷遇伏就不仅仅是赵元青的个人恩怨了。
"还有三个月我就能出去了。"杨玉儿握紧拳头，血色纹路在手背若隐若现，"到时新账旧账一起算。"
周炎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师妹，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别让自己变成只知杀戮的兵器。"他目光灼灼，"你值得更好的道。"
杨玉儿怔住了。周炎的掌心如此温暖，让她想起很久以前，母亲的手也是这样握着她的...
"我...尽量。"她轻声承诺。
周炎笑了，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生辰快乐。"
杨玉儿这才想起，今日是自己十六岁生辰。在锁仙窟中日复一日的修炼，早已让她忘记了时间流逝。
"这..."她接过玉簪，指尖轻颤。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花蕊处嵌着一颗小小的赤红宝石，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赤阳石，可镇心魔。"周炎声音温柔，"我亲手做的，可能不太精致..."
杨玉儿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这个拥抱很短暂，却让周炎僵在原地。
"谢谢。"她迅速退开，将玉簪别在发间，嘴角勾起一抹罕见的柔和笑意。
周炎耳根通红，结结巴巴说了些"好好修炼""下次带更多吃的"之类的话，便匆匆离去。
杨玉儿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发间的玉簪微微发热，与她体内的玄心佩产生共鸣，竟让血色纹路又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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