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一下没站住，她踉跄着爬倒在地。
刚想爬起，一个高大的阴影出现在她头顶，“丑八怪，不许再让爸爸把你的名字加到户口本上，听到了没？”
姜念仰起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有本事，你弄死我。”话虽这么说，但她也想不明白，她这个弟弟为什么要害怕她的名字出现在户口本上。
姜念从小住在外婆家，虽然穷，但也没缺她学上，没让她吃不饱过。上个月外婆去世。林善，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被舅舅一天一个电话，打得实在不耐烦了，才不情不愿地把她接回了家。
前些年户口不难上，姜念就跟着她外公一家姓，上了他们的户口本。对于这件事，除了外婆，其他人说不上情不情愿，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只因她外婆是个会发疯的泼妇。
站着的人似乎是被气急了，他一脚踩在姜念手上，“姓林有什么好的，要不你直接改成我的名字，叫林光祖好了。”
姜念疼的嘶了一声，这小畜生，她用另一个手从书包一侧口袋取出圆珠笔，去掉盖子后，狠狠插在林光祖腿上。
林光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有点呆滞，他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凶狠。
“丑八怪，你想死是不是？”
姜念迅速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土，用手指擦着笔尖上的血，幽幽开口：“你可以试试。”
这是外婆教她的，面对坏人，可以先虚张声势，然后再趁机逃跑。
还没等姜念找机会逃跑，林光祖先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一瘸一拐走了。
姜念松了一口气，侧身走进一个死胡同里，靠着墙哭了起来，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她刚来林家的时候，林光祖看似冷漠，却是个嘴硬心软的，爸爸不给她饭吃，林光祖会悄悄给她分一点。
可这样的日子也不过是持续了一周，那一周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大概以前都是装的吧！她想。
姜念用手狠狠揉掉眼泪，吐出一口气，还有一年，一年就好了！
她转身，踩着太阳余晖，走进了她以为的深渊巨兽。
刚进门，一个瓷水杯从姐姐房里面飞了出来，姜念往后退一步，才堪堪躲过，水杯掉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我说了我不嫁。”姐姐尖而细声音从里面传出，像长指甲划过黑板，发出的吱吱声。让人听得厌烦难受。
姜念轻着脚步，试图放低存在感，但还是被坐在阴影里的林善看见了。
“你还知道回来！”他随手抄起一个棍子，嘴里骂骂咧咧：“我还管不了你们了。”
“你就是不嫁也得嫁。”说得明明是姐姐的事，棍子却一下一下打在姜念身上。
母亲闻声赶来，站在旁边掉着眼泪，“别……打，你别打孩子。”
“废什么话，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打，人家的媳妇都出去赚钱了，就你坐在家里，还天天喊累，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媳妇！”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学习了。”林光祖从他房里重重摔了一下门，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了。
林善瞬间嘴角带笑，“小祖，你学，爸不吵，爸爸不吵了。”
姜念嫌恶地勾起嘴角，眼里迸射出怨毒。儿子是你们的孩子，女儿就不是，还不知道你们想要光宗耀祖的宝贝儿子是个什么玩意。
她死死地站在地上，瞪着眼睛。
直到母亲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姜念才压下心中的怨恨。
“你不要怪你爸爸，他挺累的。”
这个只相处了一个月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试图让她理解他们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姜念将自己的手抽出，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碘伏，撩起上衣，“给我涂点药。”
“没那么严重，你爸爸打的不重。”母亲边说边给她涂药，“这是哪来的？”
姜念趴着，心里觉得烦，但也没对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发火，“买的。”
“浪费那个钱干什么，你爸爸赚钱不容易。”
姜念捂住耳朵，“不用你给我擦了，你出去。”
母亲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药，说是父亲昨天出门摔倒了，腿青了一块。
这什么破烂地方，姜念小心翼翼地扯出脖子上的用红绳绑成的项链，那上面挂着一个彩色的玻璃球，她轻轻地摩挲着，感受到了温度。
“阿囡啊！”外婆把一颗滚烫的玻璃球挂在她的脖子上，温柔地说道：“等外婆不在了，你就把玻璃球藏在衣服里，等它变热了，那就是外婆用手捂着它呢！”
“外婆是骗子。”姜念流着泪，趴在床上睡着了。
在她一墙之隔处的床上同样也趴着一个人，她正在翻看医学书，人体解刨那部分。
砰砰砰。
她的门被人敲响了。
“姐，是我。”
林子美往身上搭了一件衣服，下床开了门，“你怎么来了？”她把林光祖一把扯进来，关上门，“要是让爸爸看见你来找我，又得骂我了。”
“没事，姐。”林光祖多看了几眼她的房间，“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后天吧！怎么了？”林子美坐到床上，继续翻着她的医学书。
“没事，我就是问问，我听说大学生都不爱学习，姐姐你怎么回家也带着你这一块砖？”
林子美皱了皱眉，她这个弟弟今天有点过于活络了。
“快考试了，我复习。”
“哦，那姐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啊？”
“怎么？不舍得你姐我？”林子美抬了抬眉，心情愉悦起来，她这个弟弟没白疼。
“10号应该能回来。”
林光祖还是低着头，“哦，那也行。”
“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就是想假期想跟你一起出去打工。”林光祖眼睛直直地看着林子美。
“你还小，要以学习为重，我今年就毕业了，再说了，家里挺宽裕的，还没到让你出去打工赚钱的地步。”
“那也行，姐姐。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刚出门，就碰上林善，林光祖故作镇定，他扯着嘴角：“爸，你还没睡？”
林善阴沉的脸一下子变得喜笑颜开，“嗯，儿子，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好，爸，你这是要去找姐姐吗？”林光祖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声音显得阴恻恻的。
“对，我找你姐姐有点事。”林善说着就要推门进去，林光祖拉住他的手，“爸，姐姐睡下了，结婚的事明天再说吧！”
林善叹了一口气，“你说她怎么就是不愿意呢！毕业了就结婚，不是挺好的吗？那个人还有钱。”他点起一支烟，和林光祖一起站在黑暗里。
林光祖被烟味呛了一下，稍微离远了些，“可能她不甘心吧！”
“爸，我先回去了。”
林善在林子美门口吸完那支烟，随地扔下烟头，用脚用力揉了两下，也进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月亮从没拉紧的窗帘里跑进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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